第30章 第30章
上京城, 西市。
一輛富貴華麗的馬車停在聞氏綢緞莊門外,車上出來一位身著淺石青色白紋錦裙的女子,搭著侍女的手下了車。
綢緞莊門口候著的引路伙計一看,這一身的行頭, 定是權貴世家府上的女眷。而這貴人眼生, 定是頭一次來。
伙計臉上堆著笑, 走向前去,躬身作揖道:
“貴人里邊請,我們綢緞莊……”話卻被侍女出口打斷。
“我家小姐,要見聞掌柜。”侍女冷聲開口。
侍女口中的小姐此時正看向綢緞莊里側, 身著素色錦袍的聞洛正埋頭檢查新到的一批緞子。
聞洛像是感覺到什么, 抬頭望過來,見來人, 他眉頭微皺, 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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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是左相府嫡次女王靜妍, 也是揚州富商于家現當家于生海的義女。而身為揚州于家已故的掌權人于老爺子養子的聞洛, 曾經也算是王靜妍的族叔。
聞洛的聞氏商行大張旗鼓地入京,聲勢浩大地同宋眉的商號打擂臺,在京中已不是秘密,當然也逃不過王靜妍的耳目。
王靜妍得到這個消息之后,當即告知了父親左相王顯。
王家幾代宰輔, 左相王顯政治嗅覺極其敏銳。聞洛在商場上針對右相秦府宋眉的事,可能會牽連到左相府。
有心人稍微一查便會得知,聞洛是出自揚州富商于家,是于家上任當家的養子, 也是現任當家于生海的義弟。
而揚州于家, 因著曾收養過左相的嫡次女王靜妍, 又同左相府關系密切。
現如今,聞洛入京,動作頻頻,直指秦右相的夫人宋眉的生意,讓人不得不懷疑,是否是左相府在針對右相。
左右相在朝堂上時常政見不一,意見相悖,朝中能有不同的聲音,對于政務,也算是好事,但這僅僅是官場上的事。
若二人的矛盾上升到出了朝堂還要結下私怨,就不是件小事了,就連圣上和太子也會不喜。
故左相王顯讓其嫡次女王靜妍立馬去信揚州的義父于生海,詢問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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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生海接到王靜妍的來信,卻是十分震驚。
聞洛三年前就被他派去了西北固城,聞洛這幾年也一直很老實。
自己的幺子于青前些日子也跟著聞洛去了固城,雖說沒停留太多時間,于青就以固城太枯燥回了揚州。但于青回來道,他在那兒時,看到聞洛確實是在固城安分地經營商行。
但如今,聞洛卻悄無聲息地去了上京城,生意還做得那么大。
且上京城世家貴族林立,要在上京城做生意,靠的可不只是資本,沒點背景,連個鋪子恐怕都盤不下來,更不用說聞洛手上突然就拿到那么多間地段優良的店鋪。
更不用說,王靜妍的信里道出,聞洛是有針對性地,同右相秦府的鋪子打擂臺。像是明目張膽地告訴所有人,他是針對右相。
于生海也明白這事情的敏感程度,聞洛名義上還是于家人,而于家又同左相府來往密切,的確讓人不得不懷疑是左相在針對右相。
于生海當即回信道,他的確不知聞洛為何會進京,這并不是他的安排。三年前他就已經將聞洛派去了固城,聞洛同于家的生意早就沒什么關聯。
接到于生海的回信,左相王顯卻是松了一口氣。
信中說,三年前聞洛去了固城,呵,固城,難道是右相秦文正那位嫡長女,昭仁郡主秦煙?
昭仁郡主秦煙,自幾月前回京第一日,就在右相秦府鬧那么一出,上京城誰人不知那對父女關系不睦。看來聞洛背后的人,可能是昭仁郡主秦煙了。
秦文正出身不高,卻能由翰林入相,與他平起平坐。而秦相府中的經濟來源,除了那點薪俸和賞賜,更重要的是來自曾經的夫人沈時英的嫁妝。這些都讓左相王顯對右相秦文正很是看不上。
這下,能名正言順清算的人回來了,呵呵,左相王顯是樂得看好戲。
不過,明面上,聞洛還是同他左相府有關聯,這又讓左相王顯心里有些顧慮,遂讓王靜妍盡快處理。
看熱鬧可以,但別牽連到自己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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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王靜宜向聞洛府上遞了幾次拜帖,聞洛都避而不見。
今日,王靜妍是派人盯著聞洛,知道他到了西市的綢緞莊,她親自來堵人。
聞氏綢緞莊二樓,有個臨窗的雅室,是用來接待貴客的。
聞洛同王靜妍相對而坐,各自喝著茶,均沒有說話,滿室靜謐。
半響,王靜妍開口打破了沉寂。
“這是上等的明前龍井吧,洛叔?”
聞洛沒有接話。
當初在揚州,養父于老爺子健在時,給自己的月例銀子并不少,自己也有些產業,故收入并不低。但人在屋檐下,低調點總是沒錯,就連喝茶,聞洛都只喝極普通的。
但現在,自己已獨立出來,光明正大地做生意,不再仰人鼻息,自然是可以由著自己的喜好了來,這都有賴于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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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叔,您最近在上京城連番的動作,給左相府造成了一些困擾,都是明白人,想必,您能聽懂我在說什么。”
王靜妍不打算同聞洛過多客套,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義父的消息說,您這幾年是在固城,這樣看來,您背后的那位,是西山那位昭仁郡主吧?”
王靜妍說完,便仔細觀察著聞洛的反應。但很遺憾,聞洛在商場上歷練已久,已習慣性地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更不用說這也不是什么大場面,聞洛只是不動聲色地喝著茶。
聞洛明白,對方在試探自己。
他同昭仁郡主府間并沒有直接聯系,指派任務的一直都是余慶豐那位紀先生。
兩月前,紀先生到固城于氏商行找到他,給他談了條件。
余慶豐低息借貸給聞洛,又將他們之前盤下來的上京城的那些鋪子賣給聞洛,用昭仁郡主的權勢的便利在背后支持聞洛在京中立足。
而聞洛,需要為他們針對右相秦府的產業。
那位余慶豐的紀先生,對其身份也沒有隱瞞,他如今還是昭仁郡主府的管事,曾經也是固城城主的管事。
當晚,聞洛一宿沒睡,對紀南風的提議權衡再三。
于家對他有恩,他曾經立志要終身為于家效勞。
但養父故去后,義兄的做法屢屢讓他心寒。
而他還是在固城待了三年。
如今,自己也算仁至義盡了。
但上京城,權貴林立,又不是自己一介白身玩得轉的。
聞洛在房中枯坐了一整宿,權衡利弊。
最終拍板,干。
的確,他只是一個白身,但自己在世間煢煢孑立,他一個人,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有什么可瞻前顧后的,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
想到這里,聞洛失笑,想想自己曾經在江南也算是個儒商,而在西北關外跑的這些年,也多了些匪氣,就像城內那些守衛,曾經他們有的也是刀客,流民,現在多的是血性。
而他聞洛,也在這關外,也多了血性。
昭仁郡主,也是關外赫赫有名的固城城主,有權勢,有手段。
選這一座靠山,能不能在京中殺出條血路,拭目以待。
第二日,聞洛同意了紀南風的提議,匆匆交代了固城于氏商行的生意,只說自己是出門看貨品,就同紀南風離開固城,到了上京。
至于現在王靜妍來試探自己背后是不是昭仁郡主,呵,紀先生曾轉告說,昭仁郡主的交代是,讓他們不必藏著掖著,她就是要光明正大地報私仇。
昭仁郡主手腕強硬,行事狠辣,卻也還是個直爽性子,想到這里,聞洛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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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靜妍見聞洛沒有答話,像是陷入了沉思,她覺得聞洛是在考慮如何措辭,卻見聞洛突然笑了,他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洛叔……”王靜妍出聲被聞洛打斷。
“說說你們的目的?”聞洛抬眼看向王靜妍,道。
王靜妍見聞洛終于肯對話,松了一口氣,就怕他油鹽不進。
“洛叔,你要怎么行事,那是你的事。你背后到底是誰,也是你的事。但不要牽連于家,更不要牽連左相府。所以,義父的意思是,你同于家從此斷絕關系。”
王靜妍說這話時,面上微微有些傲慢。
聞洛冷笑。
斷絕關系。
當初于老爺子收養聞洛,是念在想要給聞家留后,便沒有開祠堂,入族譜,改聞洛的姓氏。
就算是這樣,也是召集了族人,公開宣布養子身份。
呵,如今,由一個晚輩,還是一個不算于家人的晚輩,來告知聞洛,要同他斷絕關系。
欺人太甚。
聞洛冷笑一聲,開口道:“今日鄙人接待王二小姐,是念在你曾經喚我一聲洛叔。但王二小姐如今已回了左相府,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于家的事,于家人自己處理。我聞洛記著自己的身份,王二小姐也請記著自己的身份。”
王靜妍沒料到如今的聞洛說話這么硬氣,當初在揚州,在于家人面前,可以算得上是忍氣吞聲的。
“洛叔,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就算你背后真的是西山那位郡主,圣心難測,她昭仁郡主今日能是御前紅人,保不齊哪天就會失勢,你想清楚。”
王靜妍不悅地離去。
聞洛心道,他怎么不知道多個朋友多條路,更何況對方是身為朝中要員的左相。
但今日左相府同于家擺出那么高的姿態,自己若是輕易屈服,對方今后便會提更多的要求。
一人不侍二主,自己既然靠著昭仁郡主行事,就不能再同左相府扯出關系。
不然到時候,昭仁郡主府若是同左相府有什么嫌隙,第一個遭殃的就會是自己。
王靜妍恐怕是還會有別的動作,聞洛準備將這事情稟明紀先生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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