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
秦相府, 正廳。
廳門緊閉,屋中的三人皆沉默不語,氣氛凝滯,落針可聞。
坐于上首的秦文正面色冷沉, 下方兩把椅子之隔的宋眉雙手交握, 垂眸掩飾著神色中的慌亂與不安。
秦文正看向被五花大綁跪在廳中的秦四爺, 冷聲開口:
“你們說說,什么叫做洺兒是你的兒子?”
秦四爺抬頭,剛準(zhǔn)備張口,余光瞥向一側(cè)的宋眉, 秦四爺咽了咽口水, 將未出口的話吞了下去,重新垂頭看向地面。
宋眉用右手緊握住左手, 指甲摳住掌心, 陷出了深深的白印, 面上卻仍強作鎮(zhèn)定, 但微顫的身體,還是出賣了她此時的如坐針氈。
秦文正倏地瞇眼,猛然將手邊的青花茶盞砸向地面。
“啊!”
隨著“嘭”的一聲杯盞的碎響,宋眉連忙以手掩面,驚叫出聲。
秦四爺偏頭, 緊閉雙目,但瓷器的碎片和茶水,還是濺到了他的身上,臉上。
秦四爺深吸了一口氣, 抬頭, 向上首緩緩開口:
“文正, 相爺,您聽錯了。”
又是“嘭”的一聲,秦文正抬手將幾案上的黑漆托盤掃落在地,秦文正怒道:
“我聽錯了!你們當(dāng)我是傻子?”
秦文正胸腔劇烈起伏,呼吸急促,他一只手緊攥著胸口,雙眼死死盯住垂頭不語的秦四爺。
宋眉忙直起身,看向秦文正,急急出聲:
“相爺,您的確是聽錯了,相爺……”
秦文正扶額,雙眼緊閉,抬手止住了宋眉的話尾。
秦文正頭疼欲裂,也不想再聽這二人欲蓋彌彰的言辭。
這么個問法,也問不出什么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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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廳中響起了秦相疲憊的嗓音:
“四叔,你去江南屯糧是怎么回事?把鋪子莊子前抵給了余慶豐,又是怎么一回事?”
秦四爺聞言,心中一松。還好,洺兒的事,應(yīng)該暫時翻篇了。
而宋眉卻是將手指絞地更緊了,四叔可千萬不要將她給扯進去。
秦四爺已聽說了圣上命大理寺嚴查屯糧商戶,并且抵給余慶豐的鋪子莊子也沒能拿回來。
事已至此,秦四爺也只能實話實說。
“之前,上京城的生意被聞氏商行惡意針對打壓,以至于生意連連虧損,就算是夫人多次拿出銀錢貼補,也是杯水車薪,徒勞無功。”
秦文正聽秦四爺言語中稱呼宋眉的那聲“夫人”,胸口一滯。
猶記得,方才在園子里,可是聽四叔喚的是“眉眉”。
秦文正壓著火氣,聽秦四爺繼續(xù)講他做的混賬事。
“我是偶然間聽見文正你提到了一句,上頭令穩(wěn)糧價。”
“我就想到……”
“你就想到通過屯糧,大賺一筆?”秦文正冷聲打斷了秦四爺?shù)脑挕?
“那么,錢呢?糧呢?”
秦四爺咽了咽口水,繼續(xù)說道:
“錢都用到了購糧上,而糧,全都被太子的人收走了。”
而秦四爺若是知道,他花出去買糧的錢,全都流回了秦?zé)煹目诖烙嫷卯?dāng)場吐出一口老血。
秦四爺看向秦文正,滿目懊悔,語帶哀求,
“文正,是四叔鬼迷心竅,四叔錯了,你原諒四叔這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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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文正雙眉緊皺,腦中不斷思索著此時該如何處理才更為妥當(dāng)。
枉他行事一向謹慎,而四叔和宋眉兩人,進京也有這么多年,跟著他處理了這么多事,但遇事還是那般顧前不顧后,徒留下把柄。
囤積居奇并不是什么重罪,只是今年剛好遇上災(zāi)年,圣上震怒,才會對此如此重視。
就算如此,按律量刑,也頂多是流放兩年。
但如若四叔拒不配合大理寺查案,那么扣到他秦文正頭上的帽子,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小。
更有甚者,若此事被政敵拿去做文章,又或者四叔逃亡在外,被政敵拿住,威逼利誘之下,指正他秦文正做過些莫須有的事,那么,到那時,事情就會更加麻煩。
而宋眉只會讓四叔出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跑,又能跑到哪兒去,婦人之見。
若是時英在,她……
秦文正迅速甩開腦中不該有的想法,時英不會再在他身旁為他出主意,他只能獨自處理這些糟心事。
秦文正看向秦四爺,最終下了決定,
“四叔,我會將你交給大理寺。”
此話一出,宋眉和秦四爺皆是眸中巨震,皆不可置信地看向秦文正。
“相爺……”
“文正……”
秦文正抬手,再度開口:
“四叔,這不是重罪,此事最好到此為止,就讓大理寺定案。”
“你只需向大理寺實話實說,我會盡可能保你,為你減輕罪責(zé)。”
秦文正說完,向門外喚了一聲,
“來人。”
管家張全,應(yīng)聲推門進來,
“相爺。”
秦文正吩咐道:
“通知大理寺,讓他們派人過來,帶秦四爺歸案。”
話畢,秦文正起身,大步向門外走去。
張全招了下人進廳看著秦四爺。
“文正……文正……”
秦四爺掙扎著哀聲求著秦文正,但秦相仍是頭也不回地出了廳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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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眉快步跟了出去,在廳外的一處游廊喚住了秦相:
“相爺……”
“她懷了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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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劍眉斂起,看著面前的謝長淵,他的表弟,心中是怒其不爭,也哀其不幸。
太子對謝長淵冷冷開口:
“長淵,婦人之仁,難成大事。”
見謝長淵面有疑色,封湛讓宋執(zhí)過來:
“宋執(zhí)。”
“殿下。”宋執(zhí)應(yīng)聲過來。
太子吩咐宋執(zhí),卻是看著謝長淵,
“告訴謝世子,他那位夫人的背景。”
太子說完這句話,就轉(zhuǎn)身上車。
宋執(zhí)三言兩語就給謝長淵道清楚了葉清璃的過去,宋執(zhí)最后還補了幾句:
“謝世子,恕我冒昧,據(jù)我們得到的消息,您的夫人,確實心術(shù)不正。”
“謝世子,小心為上。”
太子車架離開。
謝長淵面上是震驚又哀戚,怔愣在原地,久久沒有動作。
宋執(zhí)的這幾句話,他之前派人去益州查了那么久都沒查到,那應(yīng)是被益州王死死瞞住了。
謝長淵心中苦痛交加,悲從中來。
葉清璃,竟然是自己最厭惡的,私生女!
自己究竟是因為怎樣的一個人,同秦?zé)煟久皂樀奈椿槠抟辉馘e過。
他錯過了秦?zé)煹倪^去,也錯過了本應(yīng)同秦?zé)煹膶怼?
他對不起秦?zé)煟瑢Σ黄鹉赣H,也對不起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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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zé)熯M御書房時,惠帝正在御案后題字。
惠帝吩咐李福全:
“賜座。”
秦?zé)熥谙率祝罡Ho秦?zé)熒狭瞬瑁说搅艘慌浴?
惠帝看向秦?zé)熌峭驎r英有幾分神似的面容時,恍惚了一瞬。
而秦?zé)焻s是心中暗自一嘆,惠帝似乎,又蒼老了一些。
沉默了一陣,惠帝終于開口問出了他召秦?zé)熯M宮的目的,
“朕聽說,你母親……”
“太子殿下到。”門外黃門的聲音,打斷了惠帝的話頭。
聲落,帶著一身冷氣的太子封湛進來,徑直走到秦?zé)熒砼缘哪菑埓笠紊先胱?
惠帝生生將還沒問出的話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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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禁內(nèi),壽安宮。
太后坐于軟榻上,殿內(nèi)坐著兩列朝中叫得上名號的大臣。
一個黃門快步進來,在壽安宮總管太監(jiān)夏英耳旁小聲說了什么,而后又快步出去。
夏英隨即走到太后身側(cè),壓著聲道:
“太后,太子殿下和昭仁郡主,方才同圣上在御書房待了半個時辰,此時已離宮。”
夏英說完,便退到了一旁。
蕭太后面上冷厲,看向殿內(nèi)的大臣,
“你們也都覺得,這朝堂上,沒太子不行?”
殿內(nèi)的大臣都是心頭一肅,但都垂頭不語。
他們有的是歷經(jīng)兩朝的元老,有的是朝中新貴,都是應(yīng)太后懿旨,前來壽安宮議政。
蕭太后自前朝先皇時,便被特許在壽安宮設(shè)小朝廷議論國事,時至今日,太后也能在壽安宮接見外臣,不用避諱后宮干政之說,足以見得蕭太后的地位之高,積威甚重。
但眾臣也只是礙于情面,他們心中都更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
誰不想歷經(jīng)幾朝而不倒,太后終將會退下去,如若上位的不是二皇子,平白得罪太子,那么待太子登上大位,首先會被拿出來開刀祭旗的就是他們這些太后的追隨者,見勢不對,還不如趕緊倒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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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太后越發(fā)疲憊,抬手讓眾臣散了。
殿內(nèi)只剩太后和夏英兩人,夏英給太后捏著肩,試探著說道:
“太后,何必這么勞累,身體要緊。”
蕭太后語氣大為不悅,
“連你也覺得本宮多此一舉?”
夏英立馬俯地跪下,掌了自己兩個大嘴巴,
“奴才多言了,太后恕罪。”
“好了。”蕭太后沒打算在自己這個忠仆身上撒氣。
蕭太后看向殿內(nèi)一側(cè)的先皇畫像,諷刺地一笑。
“夏英,你跟了本宮這么多年,可知道為何本宮要命人在壽安宮各個殿中懸掛先皇的畫像?”
夏英身軀一抖,這個問題的答案,他知道,但不能由他的口說出,
“太后恕罪,奴才不知。”
蕭太后并不在意夏英的避而不談,而是自顧自地開口:
“本宮要時刻提醒自己,他封霽是好狠的心。”
“封霽剝奪了本宮做母親的機會,讓本宮終身無子。但這天下,本就該有本宮的一半。”
“你說,本宮如何能甘心?”
“太子也不聽話了……”
封霽是先皇的名諱,夏英會這個皇室秘辛帶入墳?zāi)梗察o地聽完蕭太后的絮語,而后起身,躬身走到蕭太后身側(cè),
“太后,該休息了。”
蕭太后似是疲累過度,沒再言語,由著夏英將她扶回寢殿,伺候她休息。
只是蕭太后并不想入睡,這些年,她也時常是夜不安寢。
蕭太后不喜睡夢中會時而出現(xiàn)的那位她曾經(jīng)的夫君,那位利用了她,又懼怕她,最終被她先一步送上歸途的夫君,先皇,封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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