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被爭奪的遺產(五)
深夜, 廳堂里燈火通明,臨時變成了審訊之處。
秀娟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幾乎嚇破了膽, “夫人對我欲行不軌, 求二爺替我做主……”
謝鈞崖眸光只是落在她身上, 就嚇得她一個哆嗦。
胡管家暗罵她不頂用, 忙添油加醋, 說有人證物證。
人證,李姨娘的丫鬟翠兒:“我見過夫人糾纏秀娟, 還強送一些羞人的東西給她。”
物證, 危野被偷去的零零碎碎。
呈在堂前,秀娟抽泣道:“我不收, 他便借故刁難我,我真的好害怕, 又惡心,又怕被人發現……”
危野看著自己“硬送”給小丫鬟的底褲, 覺得自己看起來真的很像一個變態。
以他扭曲的處境和經歷, 似乎也很符合變態的催生環境。
有資格在廳里伺候的下人, 紛紛投來異樣眼神。
長青憋著一張紅臉,“你們瞎說!我一直跟著夫人,他才沒做過這些事!”
翠兒牙尖嘴利,“他做這些事當然要背著人了, 你難道會無時無刻跟著他嗎?”
長青笨嘴拙舌,急得臉更紅了。他被下了瀉藥蹲在茅廁, 但聽見危野房里出事, 還是立即跑去找了謝鈞崖。
危野看看他的模樣, “長青, 你先去方便吧。”
長青捂著肚子搖頭,表示要陪在主子身邊。
謝鈞崖沒有理會眾人的反應,他正在看那些物證,視線很專注。
胡管家一喜,他曾和李姨娘討論過,謝鈞崖在靈堂大笑,一定是恨謝文修,那么同樣也會厭惡這所謂的大嫂。
然而下一秒,他卻聽到謝鈞崖發出一聲輕嗤。
謝鈞崖竟然看向危野笑了,“大嫂,你怎么看這些東西?”
“如果我真的像他們所說,強迫秀娟收自己的貼身物品……”危野緩緩搖頭,“那我一定不會將別人送我的東西送出去。”
“我想也是。”謝鈞崖將那枚袖扣拈出,親手遞到危野面前,“大嫂這次可要收好,別讓東西再被歹人偷了去。”
眾人傻眼了。
合著那里面還有小叔子送嫂子的東西?
危野把東西收好,謝鈞崖滿意一笑。深沉的黑眸看向管家等人,沉聲道:“惡奴欺主,好大的膽子。”
胡管家渾身冷汗浸透了衣服,“二爺,就算里面有您的東西,也不能說明……”
“你大概誤解了什么。”謝鈞崖漫不經心打斷他的話,“我不是傻子,連這樣漏洞百出的栽贓陷害都看不出來。”
“更何況……”他說的一本正經,好像真有這么一回事兒,“我相信大嫂對大哥的感情。”
危野不由瞥他一眼,心說這位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挺強。
胡管家為首的幾個人都嚇得癱倒在地,謝鈞崖的副官叫人將他們拖出去。
危野隔空點了一下李姨娘的丫鬟,修長如玉的指尖白得晃眼,“你可以派人審訊翠兒,恐怕還能審出其他東西。”
謝鈞崖丟了個眼色,副官會意,翠兒被拖下去單獨審訊。
終于眼見著主子沒事,身后長青憋氣出聲:“夫人,我……”
危野忙道:“你快去吧。”
這可憐的小廝走路都走成八字形,慌忙扭去廁所。
危野感動地看著他的背影,覺得自己應該給他漲工資。
“這小廝倒是忠心。”謝鈞崖出聲。
危野的眼神終于落在他身上,“二弟,這次要多謝你。”
這種柔和的目光,謝鈞崖只在剛進門時收到過,后來他說話太混,危野看他的眼神就變成了冷淡和憤怒。
嗯,現在舒服了。
謝鈞崖表現得彬彬有禮,“大嫂客氣。”
危野抿起紅唇,輕輕向他笑了一下。
這一下,叫謝鈞崖頭皮酥麻,他看著危野片刻,倏然道:“大嫂應該多笑笑。”
危野唇邊的弧度又收斂起來,“沒心情。”老公剛死,他得少笑。
謝鈞崖琢磨這三個字,挑了挑眉,該不會還在感傷他那死去的大哥?
軍隊里的手段只施展出三分,翠兒便招了供。沒過一會兒,副官回來匯報,除了李姨娘和胡管家偷情的事,為了少受些罪,翠兒還招出一件事——她曾聽到李姨娘在睡夢中說夢話,李姨娘曾暗地害死過一個叫蝶花的女人。
蝶花是謝家早已去世的那位姨娘……還是謝鈞崖母親的名字。
竟然還有意外收獲。危野驚訝地看了一眼謝鈞崖,看到他眸光陰沉得可怕。
“大嫂先回房休息。”謝鈞崖騰地站起,大步離開,背影森森。
睡夢中的后半夜,危野隱約聽到遠處傳來凄厲叫聲。他將頭埋進枕頭里,聽到耳邊謝文修低沉的聲音,“別怕,已經沒事了。”
謝文修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即使危野聽不見他說話,他也會將想說的話說出來。
危野逐漸習慣有只鬼陪在身邊。他翻了個身,這次一覺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危野去了謝鈞崖的院子。
剛走到門口,便聞到一股子血腥氣,謝鈞崖拎著鞭子從一間偏房走出來,鞭子上沾滿血跡。
見危野來,他隨手把鞭子扔給副官,邁開長腿走近。
危野似乎感覺到一種殘留的殺氣,不知不覺后退了一步。
謝鈞崖步伐微頓,在他身前一米的地方停下,“大嫂怎么來了?”
“我來看看你。”危野遲疑道:“昨天那些人你已經處置了?”
謝鈞崖揉揉頭發,向后一擼,露出光潔的額頭,“嗯”了一聲。
他與謝文修不是一母所出,相比之下,五官輪廓更加硬挺,眉尾一道疤猶如將銳氣寫在臉上。
危野忍不住想,他該不會抽人抽了一晚上吧?
謝鈞崖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除了李秀梅,都是一槍崩了的。”
“所以李秀梅……”李姨娘真的害死了他母親?
話未出口,謝鈞崖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也不是。”
“我娘是被她陷害過,但是自己想不開自殺的。”謝鈞崖似乎回憶了一下,神色很淡,“不過那都是五歲之前的事,我早就什么都不記得了。”
雖說沒了母親的記憶,但并不影響他聽說這件往事時的憤怒。危野覺得他挺難過的,只是不習慣顯露于人前。
危野猶豫著上前一步,輕輕拍上他的肩膀,掌下肌肉線條結實有力,被觸碰時,緊繃起來。
“這意思……”謝鈞崖微詫,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該不是長嫂如母?”
危野只是想表達一下安慰,就又聽他說了句渾話。
他轉身要走,溫熱的手掌按上后肩,“別走,我開玩笑的。”
“既然有心情開玩笑,看來你的確不需要安慰。”危野扭肩把他的手甩下去。
“需要,怎么不需要。”謝鈞崖勾了勾唇,“聞了這么久血腥味,我鼻子都要壞了。”
他忽然湊近。
濃郁的血腥味從身后侵染而來,讓危野臉色有些發白,他呼吸微窒,聽到耳后傳來一聲“吸——”
之前聞到的那種清幽的氣息再次鉆入鼻腔。謝鈞崖只覺得這香氣若隱若現,有時鉆進危野的皮肉里,仿佛引人貼上去嗅聞。
謝鈞崖緩緩直起身,眼睛還盯在那塊被他嗅過的肌膚上,“是香水,還是熏香?”
“什么?”危野眨眨眼,沒反應過來。
“你放心說,我雖然是個粗人,但不會妨礙別人活得精致。”
“你說我?”危野眉蹙了起來,“沒有。”
“沒有?”謝鈞崖重復了一句。
“你不信?!”危野擼起袖子,細白的手臂伸到他眼前,咬牙道:“你不信就聞聞,要不要我洗個澡再來讓你聞?你總對我有偏見!”
謝鈞崖微微一笑,真的氣定神閑俯身,俊挺的鼻梁在他小臂上落下一小片陰影。
危野忽然覺得不自在,收回手臂,“你不信算了。”
他轉身就走,身后謝鈞崖低聲笑,“我沒說不信啊。明明是大嫂對我有偏見,總是對我生氣。”
謝鈞崖支持危野的態度,讓危野在謝家徹底立了威,再沒有敢絲毫怠慢的下人。
胡管家死了,危野選了一個對謝家忠心耿耿的老人提拔上來,新管家自然對他感恩戴德。
停靈的第七天,謝家三子謝束云才匆匆趕回來。
危野在靈堂前見到這位攻略目標。青年正在給謝文修上香,姿態很虔誠。
這才是兄弟情的正確打開方式嘛。
危野在門口停下,打量著他的背影,聽到門房議論:“三爺是張天師的得意弟子,聽說只要看你一眼,就能知道你多少歲死!”
“要是得了病,找他開幅藥準能醫好!”
“聽說他能日行八百里,大江南北都逛遍了,還去過外國呢。”
“這也太夸張了吧。”危野:“……確定這不是修仙副本?”
001:【當然是夸張,他只不過是個道士而已。】
謝束云是謝文修一母同胞的弟弟,據說他小時候體弱多病,云游到安城的張天師給謝文修批完命,一眼就看中他,說他天賦異稟跟道家有緣,只有當道士才能養好身體。
于是年僅三歲的謝束云便離開家,隨張天師回龍虎山做了道士。近些年他一直在各地游歷。
上完香的謝束云轉身,他穿著一件灰藍的道袍,樣式簡單古樸,但被高挑挺拔的個子一撐,有種飄逸如仙的味道。
一張俊秀的娃娃臉,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笑起來陽光帥氣,他對危野笑了一下,“嫂嫂,你好啊。”
“啊,三弟你好。”危野也向他友好點點頭。
“奇怪。”謝束云目光在他面上打轉,忽然皺了皺眉,“你是完美的陰命,大哥怎么還是死了?”
危野沒想到他會來這么一句。不由怔愣了一下,低落,“不是沖喜失敗了嗎。”
“不對不對,應該跟你沒關系。”謝束云搖著頭,看了看周圍,“謝家哪里不對啊……”
人不錯,就是神神叨叨的。
下午,危野又在花園里看見謝束云,他身邊正圍著一群丫鬟,爭吵著請他看手相。
風風流流一新時代道士。
瞥見危野,謝束云立即把周圍的女孩遣散了。
“嫂嫂,又見面了。”謝束云道。不知是哪里的方言叫法,嫂嫂兩個字被他叫得怪動聽的,“我給你看看手相吧。”
危野有點新奇地伸出左手給他,他還沒算過命呢。
“嘶……我們兩個非常有緣啊。”看了一會兒,謝束云忽然說。
危野看看地圖上僅算得上認識的好感度,陷入沉默:“……”
這位兄弟是不是對誰都這么說啊。
“看完了嗎?”危野輕輕抽手,他的手很漂亮,骨肉勻停,手指修長,在陽光下色澤瑩瑩如玉。
“再等等。”謝束云仔細地捏過他每一根手指。
但他最后什么有用的結論都沒說,只笑吟吟道:“嫂嫂手真好看。我能再給你摸摸骨嗎?”
危野:“……”兄弟,你大哥正在旁邊看著你呢。
雖然他長得很好看,危野還是矜持地拒絕了他。
離開兩步,忽然聽到身后人說:“對了,今晚是大哥的頭七。”
危野回過頭,謝束云笑瞇瞇道:“頭七是回魂夜,嫂嫂聽說過吧。”
危野腳步停了下來,他有點緊張地問:“三弟,你懂這些規矩,能不能告訴我有什么說法?”
“頭七是回魂夜,大哥會回來的。”謝束云緩緩道:“為免撞上他,嫂嫂今天晚上最好早點睡,睡不著也要早點躲進被窩里。”
“我想看到他,不行嗎?”
謝束云一怔,他見過很多人求助,生前再是至親至愛,變成鬼之后也難免恐懼,只想盡快將其擺脫。提出想再見的,要么是膽子大,要么是感情深重到超越生死的地步。
這位年輕的嫂子不像膽子很大的樣子。
“可是……”謝束云百思不得其解,“你們連房都沒圓過,感情真的有那么深嗎?”
危野:“……”這他媽也能看出來?
他還以為謝束云是神棍呢,原來真有眼力。
“總而言之。”謝束云壓低了聲音,“如果讓大哥看見塵世間眷戀的人,可能會舍不得走了。”天邊云遮住日光,陰暗的天色將他的嗓音染上一絲詭異,“相信我,這不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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