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楚非，其實你兩輩子都挺可悲的。”

韓楚非頓了頓，就好像沒聽到她的話一樣，伸手為她布菜倒酒。

不管他怎么盡心盡力的伺候，蕭婳笙都沒有動一下。

幫助他渡情劫？

笑死，他做夢去吧。

別說蕭婳笙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道侶了，這樣做是對談懨的不公和不忠。

就算她沒有相愛之人，也不可能幫助他渡情劫。

她不愿意做的事情，沒人能逼得了她。

在下方所有人那變幻來變幻去的眼神中，蕭婳笙全程就面無表情的坐在那，甚至和韓楚非保持了一個禮貌的距離。

不少譴責的眼神紛紛掃來。

蕭婳笙舔了舔唇角，有種想現(xiàn)在就翻臉走人的想法。

但是不行，為了煙桿女，她必須要搞定這里的韓楚非。

很快，宴會散去。

蕭婳笙跟著韓楚非朝著坤寧宮而去。

剛走入殿內(nèi)，蕭婳笙揮手讓宮婢都下去。

宮人下意識看了一眼陛下。

就聽陛下溫潤道：“下去吧。”

所有人才退出，門被關上。

蕭婳笙轉(zhuǎn)身看向韓楚非，雙手抱胸：“韓楚非，你到底想干什么啊，這不就跟做一場夢似的嗎？有什么意思？”

韓楚非在桌前落座，給她倒了杯茶水，溫柔道：“梓潼在說什么呢，朕怎么聽不懂。”

蕭婳笙冷笑：“我知道你有記憶，別和我裝，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別逼我動手。”

韓楚非頓了頓，唇畔的笑意逐漸斂去。

他抬頭看著她，眸中的情緒復雜難辨：“為什么。”

蕭婳笙：“什么？”

韓楚非輕笑道：“為什么我不能擁有這么一場夢？”

蕭婳笙被噎住了。

她沉默許久，忽然道：“咱們也別繞彎子了，說實話，我從未發(fā)現(xiàn)你對我有意，但是你將自己逼的入魔這點，我是想不到的。”

韓楚非起身走到窗邊，背對著她負手而立：“蕭姑娘太妄自菲薄了，你如此風華絕代，在下心悅你，又是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嗎？”

蕭婳笙攤手：“倒也不是不可置信，只是我從頭到尾都沒看出來啊。”

“此前我一直以為你很討厭我，我也把你當成敵人，很是厭惡你。”

“但是有一天突然告訴我，你因情入魔，因我入魔。”

“這不是開玩笑呢嗎？”

韓楚非眸光落在窗外一片梅花林上，神色溫潤，聲音輕緩道。

“前世，貧僧身為佛子，以兼濟天下為己任，不懂情愛，也不能懂情愛，所以無意間傷人心，生出滔天罪孽，落不到一絲好。”

“今世，貧僧于凡間出生，所遇一女子，但早已身為佛家弟子，又怎能入凡塵世俗。”

“貧僧曾在佛陀前立下誓言，有朝一日，誓要讓任何污穢除盡，還萬世一個太平。”

“可有一天，貧僧發(fā)現(xiàn)心之所悅身有污穢，心向邪魔，除之留之亦是糾結(jié)，你覺得貧僧該當如何？”

蕭婳笙詫異的轉(zhuǎn)頭看他：“你知道我靈魔雙修？！”

韓楚非并未回頭：“你的丹田內(nèi)并無任何靈力，卻依舊能修靈力，我自然多加注意過。”

“佛法由諸佛之智慧功德之海流出，超越三界，迥異凡塵，貧僧身為兩世佛子，就算先前無前世記憶，依舊佛光在身。”

“又怎能，看不出來呢？”

蕭婳笙笑了：“可我從未殺過無辜之人，從未做過危害天下之事。”

她說：“韓楚非，我不懂你，就好像我并不知道你的執(zhí)念到底是因何而來。”

韓楚非轉(zhuǎn)身抬眸看向她：“貧僧前世也從未做過一件危害蒼生之事。”

“可有些人有些事，存在即錯。”

“就像是那些妖族，他們本身何錯之有？”

“可是非我族類，其心必誅。”

“他們的存在是錯誤，他們存在于人界是錯誤。”

“貧僧明知那雪狼乃妖，甚至更是那位姑娘，卻依舊因一時心軟留那小雪狼在身邊，任由其對貧僧生情，更是錯誤。”

蕭婳笙沉默片刻：“韓楚非，你從始至終，都有著前世的記憶，對吧。”

“不，應該說你在成為天人三問守門人之后，就恢復了前世記憶吧。”

初次入三問之時，她記得他曾經(jīng)說過，他早就闖遍了整個天人三問。

很有可能就是那個時候，前世記憶回歸。

韓楚非緩緩垂眸：“是。”

蕭婳笙轉(zhuǎn)頭看向窗外，低喃：“怪不得，我算是知道你的執(zhí)念是從哪里來的了，你只是被前世逼瘋了。”

“前世兼濟天下，卻落不到一絲好，可是否對錯，誰又能說得清。”

“所以這世，你學會了偽裝，有了私心，誕生出了陰暗，并且持續(xù)滋生。”

“但同時，你有又不甘心，你身為佛家弟子，一直堅守自己能渡天下人，不然就是在否定你自己，你只是在自欺欺人。”

“可是韓楚非，你坐在這個佛子的位置上，受萬人敬仰的時候，就不會心之有愧嗎？”

韓楚非唇畔浮現(xiàn)出一絲笑意：“前世會，今世，就算是會，也會逼著自己不會。”

“對于現(xiàn)在的我來說，只要除盡萬世污穢，就是無愧于心。”

“可任誰貧僧都可以眼都不眨的動手，只有你，只有你，貧僧是如何也動不了手的。”

他甚至笑出了聲：“貧僧一直在告訴自己，你是魔，你是骯臟的魔，如果任由你成長，未來定會危害天下的魔。”

“可每每看到你，連貧僧自己都不愿意承認，貧僧確實對你下不了手。”

“所以貧僧想了個辦法。”

蕭婳笙抬頭看著他。

就聽他道：“曾經(jīng)想利用你入無情道，并非全然是惦記天人三問最后一問后，那時空裂縫里的天道饋贈，那不過是貧僧自己給自己找的理由罷了。”

“貧僧只是知道，只要你轉(zhuǎn)修無情道！”

韓楚非對著她溫柔道：“只要你轉(zhuǎn)修無情道  ，任何人就都得不到你的心  ，貧僧也就不會如此不平衡了，就不會有任何糾結(jié)之意了。”

“可惜啊，你果然是心志堅定之輩，堅定自己的道，沒入套，當時貧僧倒也沒有覺得意料之外，不然，你也入不了貧僧的心。”

“所以，貧僧更心悅你了，同時，也更加不甘了。”

韓楚非伸手接住一片落入窗內(nèi)的梅花瓣：“你的那位道侶，就算貧僧沒試過他，也清楚的知道，他并非普通人，甚至強大到深不可測。”

“我佛尚且看不出他的真身，這代表他處于法相之外，確實是能配得上你的存在。”

“貧僧的心不愿意承認，可貧僧又不愿死于他手中，死在奪我所愛，你的道侶手中！！”

“那時候，貧僧感覺自己就像是躲藏在暗處奄奄一息毒蛇，暗無天日，只能用陰毒的眼神死盯著你與他的恩愛繾綣，不甘的絕望著。”

蕭婳笙一時間啞口無言。

韓楚非搖頭失笑：“前世那只雪狼因情害死全族之人，今世涅力回饋，貧僧也因情入魔，擁有了那骯臟的心魔。”

“果然是因果輪回的報應。”

“可笑，當真是可笑。”

蕭婳笙看著他有些癲狂的模樣，面無一絲表情。

這一刻，她甚至有點漠然的想，這韓楚非自己都快瘋魔了，他還怎么幫助煙桿女解開心結(jié)啊。

但是很快，韓楚非又平靜了下來，恢復成那副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模樣。

他眸光帶笑道：“我能猜出來你有什么目的，是為了那個姑娘對么。”

“陪我做一場夢，我便如你所愿，如何？”

蕭婳笙看著他片刻，忽然也笑了：“韓楚非，你既然心悅我，就應該了解我，不是么？”

韓楚非眼睫微顫，唇畔笑意略微苦澀：“是啊，我了解你，所以我知道，你是不可能陪我做這一場夢的，一點都不可能。”

蕭婳笙似乎嘆息了一聲：“韓楚非，你是修無情禪心的佛修，無情道，不應該是這樣。”

是啊，她怎么就能忘記了呢。

韓楚非是修無情道的佛修啊。

“所以你是可以斬斷自己情絲的，且斷情絕愛后，心魔自除，道心實力還能更上一層樓。”

“何樂而不為呢？”

蕭婳笙鄭重道：“為了我，不值得！！”

這輩子再怎么變，他到底還是前世的那位佛子。

她相信，只要讓他自己想通了，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可那并不是現(xiàn)在。

“達者不再兼濟天下，卻怪善者獨善其身。”

“有些人滿嘴的拯救蒼生，兼濟天下，可他們連蒼生之苦都沒體會過。”

“韓楚非，這不過是你佛給予你的試煉。”

“你的心并不應該屬于任何人！！”

韓楚非眸子微顫，略微發(fā)紅，看著她不說話。

就好像是在告訴她，不要用這些話來給他講大道理，他是佛修，道理誰都會講，他甚至會更通透明白。

但他就是不甘。

蕭婳笙知道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處于被心魔控制的地步，忽然笑道。

“你敢與我同進入天人中，我的問道幻境中嗎？”

韓楚非似乎沒有明白她的話：“什么意思？”

蕭婳笙舔了舔唇角，眸色劃過血紅，語氣意味不明。

“當然是讓你看看——真正的我啊！”

既然他如此瘋魔的心悅她，那么她就會用殘忍的真相告知他。

他永遠——都配不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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