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剛給妖妖換過輸液瓶，藥水順著塑膠管道流入妖妖的身體內。這幾天妖妖都不能進食，她的身體太虛弱，只能依靠藥物維持。雖然嘴里沒有味道很難受，但妖妖能感受到身體在一天天的好起來，難聞的藥味也不是那么難以忍受了。

        腳步聲慢慢走進妖妖的病房，不是護士，是皮鞋的聲音，大概是一個男人。

        腳步聲在妖妖的病床前停下，男人彎下腰，似乎在看著妖妖。妖妖的眼睛雖然睜著，但里面卻沒有光芒。

        娛樂新聞在播報淮風集團的股票波動，似乎和總裁的花邊新聞有關。男人眉頭微動，拿起桌上的遙控器換了頻道，里面傳來了小貓和小豬的聲音。

        “是護士姐姐嗎？”

        妖妖偏頭問著。

        回答她的是一個好聽的男聲，只聽聲音，妖妖就覺得眼前的男人一定是個很溫柔的叔叔。

        “不是。”

        男人說他叫宋期，之前妖妖就是暈倒在他的汽車前面。男人已經聽護士說過，妖妖不記得名字，也不記得自己家住在哪里，父母是誰也毫無印象。

        妖妖聽說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捏緊了蓋在身上的被子。

        “謝謝叔叔。”

        宋期聽到妖妖喊他叔叔，表情微妙，他和妖妖聊了幾句，但妖妖性子沉悶，宋期問他一句，她回答一句。宋期不問，妖妖就睜著一雙雖然無神卻很漂亮的眼睛看著他。

        ……

        宋期走了，沒過幾天他又回來了。

        “你想不想回家？”

        “回家？”

        宋期說的家，自然不是許淮風和紀晴晴那里，而是他表哥表嫂的家。他表哥表嫂家里只有一個兒子，在孩子剛出生時，兩夫妻還滿懷期待著是個小天使，心中暢想著可以過上養萌娃的快活日子。但宋期侄子和天使兩個字毫無關系，表嫂有了再生一個的想法，但因為生第一個孩子時身體受損，再要一個孩子只能選擇領養。聽說宋期遇到了受傷的小女孩，小女孩還記不清家在哪里了，這個年紀的孩子，出院之后只能送到孤兒院。表哥他們覺得和這個小女孩有緣分，剛想要個女兒，他們表弟就遇到了小女孩。

        宋期要先征求妖妖的意見。

        “他們家只有一個孩子，你如果愿意去，他們一定會很疼你的，如果不愿意……”

        宋期不愿意再說下去，如果不愿意，妖妖可能就要被送到孤兒院。他不知道這個年紀的孩子，到底明不明白孤兒院的含義。也不想直接讓她在孤兒院和表哥家里做選擇，好像是在逼迫一樣。

        妖妖垂下眸子，想了一小會兒。

        “去的話，我可以吃到好吃的飯嗎？”

        在響應妖妖的話，她的肚子適宜的響了起來。

        想到妖妖這些天都沒吃過飯，天天聞到的都是藥水的味道，恐怕都快忘記飯菜是什么滋味了。宋期眼神柔和，承諾妖妖，等她過去，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

        “嗯，那我愿意。”

        妖妖出院那天，宋期開車來接他。來的路上，宋期給妖妖買了些生活用品，看著兒童特用的小牙刷，小漱口杯，宋期感慨，世界上還有這么迷你的東西，連大人的漱口杯一半大都沒有。

        這么小的牙刷，真的能夠刷牙，宋期模擬著刷牙的動作，他一只手就能把牙刷握在手里。引起路人的側目后，宋期干咳兩聲，才把牙刷放到推車里。牙刷旁邊是賣布偶玩具的，宋期一眼就看到了一只粉紅色的兔子，長長的耳朵上帶著蝴蝶結。宋期把兔子拿在手里，軟乎乎的，他莫名地覺得這只兔子，和醫院的小女孩很像。

        妖妖已經在護士的幫助下，換好衣服，乖乖地坐在床上等宋期。護士知道了妖妖要被領養，領養人還是那位宋先生的親戚，她很為妖妖高興，畢竟相處的日子里，妖妖很乖巧，說話時雖然看不見，但眼睛總是認真地看著說話人的方向，專注的樣子讓人心都化了。

        護士叮囑妖妖：“到了新家，要聽爸爸媽媽的話。”

        妖妖聽話地點點頭，還不忘記和護士告別。

        “我會想姐姐的。”

        宋期拉著妖妖走出去，妖妖的個子勉強到宋期的膝蓋。他有些不自在，把手里的粉色兔子遞給妖妖。

        妖妖很喜歡這只兔子，耳朵軟軟的，身體軟軟的，摸起來很舒服。看著妖妖抱在懷里不松手，宋期松了一口氣，自己先去辦出院手續。

        “小冉，別跑！”

        妖妖聽到女人的喊聲，雖然很生氣，但可以聽出來她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怒氣，不敢向面前的孩子撒火。

        “我要見爸爸！”

        叫小冉的小男孩大聲喊著。

        “他說要陪我的！”

        女人看了看周圍，只有一個小女孩，沒有其他人。她壓低聲音，盡力說服著小冉。

        “許總最近有急事，小冉乖，你先回病房。你難道不記得你媽媽的話了嗎？只有乖乖的待著醫院，爸爸才會來看你的。”

        小冉哼了一聲。

        “我不想待在這里了！生病的人才要待在這兒，我又沒病！”

        聽到小冉的話，女人趕緊捂住小冉的嘴巴。她的手很粗糙，小冉的臉蛋被刮的很疼，他奮力掙扎著，最后張大嘴巴咬了女人一口。女人吃痛，松開鉗制小冉的手。小冉朝著妖妖的方向跑過來。

        妖妖看不見，被沖出來的小冉撞到地上，手里的兔子掉在地上，她伸手也摸不到了。

        女人趕緊扶起大哭的小冉，等哄了兩句，對著妖妖就是劈頭蓋臉的謾罵。

        “你長沒長眼！”

        妖妖一句話也沒說。

        “你這孩子怎么回事，人來了你不會躲著點！真不知道你家長是怎么教的！”

        妖妖自己從地上爬起來，女人還在安慰小冉。妖妖四處走著，找著自己的兔子。腳下傳來異樣，妖妖往旁邊走了走，果然摸到了牌子。

        “我要告訴我媽！”

        女人身子抖了抖，告訴鄭敏，她肯定會被狠狠罵一頓。心中暗罵這孩子為什么喜歡告狀，女人面上還得忍著，哄著小祖宗。而站在旁邊沒有大人陪伴的妖妖，就成了她的發泄對象。

        她用手推搡著妖妖。

        宋期到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趕緊走上前，看著妖妖原本干凈的裙子，現在有幾塊都臟了，懷里的兔子也一樣。

        他用手拍拍妖妖身上的土，問著發生什么事了。

        女人看見宋期的穿著，都是高檔貨，不是她能得罪的。趕在妖妖說話前，女人搶先一步。

        “這不是剛才你家孩子把我家的撞倒了，我因為生氣，才一時沒控制住！”

        妖妖原本要解釋的話，在聽到女人的聲音后，又閉上了嘴。

        每次都是這樣。之前被許淮風領走后，每當她和鄭敏產生沖突，鄭敏每次都會把錯誤推到她身上，而許淮風都會深信不疑。

        新買的花瓶，小錯打碎的，我都讓她小心點了……

        手上的傷，都說了不讓她削皮，這孩子非要——唉，跟她媽媽可真像……

        飯菜沒吃光，小錯可能不喜歡我做的菜吧。真可惜，我可是特意打聽了，這些菜對孩子很有營養的，連小冉都還沒吃過……

        宋期漸漸松開了妖妖的肩膀。

        妖妖心中生起一種：果然如此的想法。

        “是這樣嗎？”

        女人趕緊點頭。

        “我還能撒謊不成？”

        “我沒有問你。”

        宋期看著妖妖，要聽到妖妖的解釋。

        要聽她的嗎？

        妖妖喉嚨酸澀，她說出來了，不是她，她站在原地，是那個小男孩沖過來的。

        宋期聽完，轉向女人和小冉。

        “現在，立刻，馬上給我們道歉。”

        女人還想再說些什么。

        宋期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你已經耽誤了我們五分鐘的時間。”

        女人頓時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鴨子，支支吾吾地跟妖妖道了歉。

        小冉不肯道歉，女人也勸不動他，只能朝著妖妖這個小女孩，彎腰九十度鞠躬道歉。

        宋期問妖妖：“要不要原諒他們？”

        “嗯。”

        小冉掙脫女人的懷抱，像之前一樣向前面跑過去，至于撞不撞到人？那自然不在他的擔心范圍，他媽說了，他爸可是許淮風，誰敢得罪許淮風！

        腳下一滑，原本得意的小冉整張臉和地板來了個親密接觸。女人找到他時，他還趴在地上。女人把他扶起來，發現小冉磕的鼻青臉腫，連牙齒都掉了兩顆。

        這地板這么滑！

        女人正準備叫囂著讓醫院負責，卻看見角落里放著一個黃色牌子。

        打蠟中，請勿通行！

        女人犯了愁，等鄭敏過來了怎么解釋？

        小冉越來越大的哭聲讓女人頭更痛了。

        宋期沒想到自己只離開了一會兒，就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早知道他就帶著妖妖一起去辦手續了。坐車時，宋期原本的打算是讓妖妖坐后面，但想起來剛剛的事情，宋期改變了計劃。他打開前面的車座，把妖妖抱到座位上，系好安全帶。

        人太小，安全帶太松，看起來很奇怪。

        既然刷牙套裝都有兒童版本的，安全帶應該也有兒童專用。

        宋期想著，下次要換個兒童安全帶。

        路途上，妖妖安靜地坐著，手上摸著兔子的耳朵。

        宋期不知道小孩子是不是都這么安靜，反正他的表侄子不是，每次來宋期家里，都要把家里搞成一團亂。

        宋期打開音響，調到兒歌頻道。

        “一只小白兔，開始拔蘿卜，誒呦誒呦。兩只小白兔，一起抬蘿卜，誒呦誒呦。三只小白兔……”

        小孩子，應該會喜歡這些吧！

        妖妖聽著音響里的兒歌，心里覺得奇怪。

        這個叔叔很喜歡兔子嗎？買的玩具是兔子，聽兒歌也是兔子。

        兩人都在推測對方應該很喜歡這首兒歌，眼看著表哥家越來越近，宋期心中暗暗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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