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貓貓(1)
東國蘭城是一座內陸城市,得益于其優越的地理位置,蘭城近些年發展的十分迅速,經濟在整個東國也是數一數二的,已經是一座一線大都市了。
當夜幕降臨,人站在高大的落地窗前,站在高高的樓層上,透過窗戶向下眺望,整個世界都變成了小人國,霓虹燈在夜色中閃爍,照亮了每一個晚歸的人,高架橋上,一輛輛螞蟻大小的汽車排成長龍,一點點挪動。
于是,夜幕之下,歸途的旅人,疲倦地行走在這座鋼筋水泥森林中,兩邊越建越高的大廈,卻總讓走在其間的人,生出一種渺小感,仿佛化身成了一葉孤舟,在這座鋼鐵森林中漂浮著,永遠找不到歸宿,疲憊的生命看不到盡頭。
這是一座,沒有溫度的城市。
而這樣的孤獨感,唐貍每時每刻都在承受著,從一開始的害怕孤獨,害怕黑暗,會自己抱著娃娃躲在衣柜里哭一整夜,到現在的,孤獨已經成為了她生命的一部分,成為了她的保護色。
這種孤獨的來源,或許并不能全怪她那從小毫無來由的零存在感,因為變色龍的保護一開始只是讓她不被充滿惡意的人發現,而家人的放棄才是使得變色龍能力擴大范圍的原因。
于是,當小器靈第一次認真打量唐貍的家的時候,它發現,這個房屋內,幾乎沒有第二個人生活過的痕跡,冰冰冷冷,不像是家,更像是一個簡單的住所。
而唯一能令小器靈找到家的感覺的,便是唐貍床頭的一個相片,相片中一個漂亮的小嬰兒被一個銀發老太太抱在懷里。
“小貍,這是你的奶奶嗎?”小器靈指著相片。
唐貍沉默了一會兒:“外婆!
“那你爸爸媽媽呢?”
“我是孤兒!
小器靈驚住了,它內疚極了:“對不起,我,我不知道,小貍你,你別難過。”
唐貍搖了搖頭,她轉身站在落地窗前,看著這座冰冷的城市,當人抬頭望天,想要找到一份安慰時,就會發現,這座城市,連夜空也如此的冰冷,冷的一顆星星都沒有。
小器靈還在身后小心翼翼地和唐貍說話,它以為唐貍因為這個話題,想起了死去的家人,難過了。
難過嗎……
透明的玻璃上倒映出了少女的影子,影子里的美麗少女神情沉默,目光冷淡。
唐貍撒謊了,其實,她是有父母的,那對父母一個從商一個是大學老師,頗有些實力,只是,在唐貍很年幼的時候,因為計劃生育限制,他們為了能再生一個兒子,把唐貍送到了鄉下老家。
然后這對人模狗樣的父母為了聊慰對女兒的思念,收養了一個和唐貍一般大的女孩,于是,理所當然的,唐貍被拋棄了。
其實,按理來說,唐貍身上的變色龍能力并不會影響到她的親人,但是,當她的親人主動拋棄了她的那刻,這些所謂的親人便也被唐貍拒之門外。
下雨了啊……
少女慢慢靠近了玻璃窗,她的目光中倒映著夜色中急匆匆回家的人,返祖后優秀的視力讓她只要想,就能清楚地看清二十層樓下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她清楚地看到,一個下雨天不慎跌倒的孩子,還沒來得及啼哭,就被父母抱在了懷里,溫柔地哄著。
她看到每一個歸家的人,都有一盞燈在黑暗中等著他們。
唐貍的目光沒有絲毫動搖。
她已經不會難過了。
早在她看到那對男女帶著另一個小姑娘去了自己向往已久的游樂園,而自己只能躲在遠處偷偷看著。
在被他們注視到,精心打扮后的小姑娘拘謹地等待著父母詢問,得到的卻是無視的目光那刻。
她就已經學會了與孤獨和解。
已經夠了,她已經不想再經歷期待落空的感覺了,只要沒有期待,就不會再被人拒絕了,對吧。
“哇,小貍,這就是你的家嗎?好漂亮啊,兩室一廳,我看看,在這樣的城市里有這套房子應該很值錢吧?”
身后,小器靈依然在嘰嘰喳喳著,探尋著唐貍的家,不過畢竟是個器靈,雖然記著不要揭人傷疤,說著說著,還是會說錯話。
“這個房子,是你爸媽……啊不是,我的意思是說,你父母給你,不是的,我……”
小器靈慌張得舌頭都打結了,最后它放棄了解釋,哭唧唧垂下了小腦袋:
“嗚嗚嗚,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讓你難過的!
唐貍沉默了一會兒,老實說,有這么個聒噪的家伙在,再多的難過也會被沖散吧……少女輕輕嘆了口氣,朝著小器靈走去。
于是,正低著頭自責的小器靈,突然感覺頭頂一沉,一只輕柔,有些冰冷的手摸了摸它的頭頂,它抬起頭,看到少女蹲了下來,她的身后是被霓虹燈照得透亮的夜色,雨淅淅瀝瀝打著窗戶,順著窗戶連成了雨幕。
對面大樓的霓虹燈光芒照亮了黑暗的室內,落在了少女精致的側臉上,仿佛能看到一層細細的絨毛,在燈光的照射下下,少女一貫冰冷的外表似乎也融化了
“好了,我沒有難過,你想吃點東西嗎?”
小器靈呆呆點了點頭,呆呆看著少女起身去了廚房,呆呆地發出了沉醉的聲音:
“阿貍是個很溫柔的人呢。”
唐貍頓了頓,神色有些不自在:“你,不要亂說,還要不要吃飯了?”
“要,要,我當然要嘗嘗阿貍的手藝了,嘿嘿,不過,阿貍就是很溫柔嘛,你看都會下廚做飯,我聽說會做飯的人最溫柔了。”
小器靈嘟嘟囔囔著,懷抱著喜悅飛到了餐桌前,然后,它看著桌子上兩碗熱騰騰的泡面沉默了……
雖然,它沒吃過泡面,但是,經過這半個月的網上沖浪,小器靈也了解了很多人類社會的常識,比如……泡泡面在人類社會中,似乎并不算是廚藝好……的吧?
面對小器靈的質疑,少女惱羞成怒了:“我就是只會下泡面,我就是廚藝不好怎么了?!你要是不想吃就算了喵!”
少女氣得連貓耳朵都冒出來了,小器靈當然得吃,雖然很質疑唐貍的廚藝,可它也聽說了泡面也是一種美味啊,于是小器靈趕緊護住自己的泡面:
“才不要呢,這是阿貍給我做的泡面,我就要吃,哼哼,你才別想反悔。”
說完,它操縱著自己專用大號筷子,埋頭就是一口。
五分鐘后……
一貓一球捂著肚皮癱軟在了椅子上,發出了喟嘆的聲音:“泡面什么的,果然是人間美味啊!
雨依然淅淅瀝瀝的下著,打在玻璃上,發出了叮叮當當的細小聲音,世界在此刻,繁雜的聲音被雨聲淹沒,每一盞燈火都變成了雨中世界的孤島。
這還是奶奶去世后,第一次有人在家里和自己一起吃飯。
唐貍舒服地露出了貓耳貓尾巴,毛茸茸的貍花色貓尾一甩一甩,她沒有發現,當自己露出妖怪形態的時候,就會控制不住地露出真性情。
畢竟,妖怪本身就是個熱情奔放,忠實欲望的種族,唐貍受到影響,不坦誠的冰冷外殼也悄悄融化了。
“其實,剛剛我騙了你,我不是孤兒……”
少女望著窗戶上的雨花,輕輕道,目光在某一瞬間變得很遙遠,很遙遠,遙遠得小器靈恍惚間以為眼前這名美麗的少女只是人世間的一場夢,下一秒就會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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