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一節課快結束了,高斯跟邵天賜才從醫務室回來,兩人一個站前后,一個站后門,臉上都掛了點彩,涂著紅藥水,上課的老師頭疼地揮了揮手,讓他們快點進來。賴寶婺擔憂的目光一直跟著邵天賜,他從前門進來,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冷不丁地給她頂了個豬鼻子,看得賴寶婺又是一陣心酸,怎么可能笑得出來。
梁老師把兩個學生叫到辦公室詢問原因,結果這兩個男生嘴巴一個比一個硬,死不松口,梁老師也不想把事情鬧大,各打五十大板,警告他們再有一次就請家長,把兩人趕回教室上課。
一下課,高斯的桌邊立刻圍上來幾個男生,問他什么情況。他懶洋洋地坐在那里,別人問幾句他能答一個字都算是客氣。手機一震,進來一條微信。
“對不起,我想我們還是分手吧。”
面無表情地盯著那一行字,高斯往后仰仰頭,活動了下脖子。
他的余光瞟到窗外。
兩個人站在走廊的欄桿邊,為了通風,教室的窗戶都開著,外面的情形一眼都能看清,賴寶婺用手碰了碰男生的臉,目光憂心忡忡,不知道問了什么,邵天賜笑著拿開她的手,搖搖頭。
說他們保證沒有在談戀愛,這句話高斯連標點符號都不信。不過這跟他又有什么關系,他大概這輩子都不會跟他們產生交集。
他冷冷地收回目光。
教室外,賴寶婺表情嚴肅:“你必須答應我,以后無論如何都不能主動跟人打架。”
邵天賜笑,點頭說:“好。”
高斯舔了下牙齒,回了一個字:“好。”
曾經他們都勇敢,以為要對抗的是外界的阻力以及來自長輩的壓力,長大之后他們才明白,之所以能有這種勇氣并不是因為他們對這段感情充滿信心,只是因為他們年輕,他們的生命嶄新無比,從來沒有經歷過任何情感上的落空。
運動會如期而至,最后因天氣的關系被調整到了周四和周五兩天,對二中的學生而言相當于憑空得來的兩個假日,簡直爽到飛起。邵天賜報了跳遠和長跑,分別被安排在兩天下午,拿到的名次還都不低,一個第四,一個第二,賴寶婺替他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一點。
很快4×100男子接力開始,這是每年運動會的重頭戲,高斯跑第四棒,也是最重要的一棒。號令槍一響,跑第一棒的何磊就摔了一跤,一開始就被人拉開了差距,到中間兩棒雖然追上了一點,但依然還是很吃力,所以高斯的這一棒至為關鍵,棒子交到他手里,他跟離弦之箭一樣沖了出去,跑道周圍全是他們班吶喊加油的聲音。
邵天賜剛跑完三千,賴寶婺陪他坐在看臺上休息,也禁不住場上熱烈的氛圍,慢慢走到了看臺上的欄桿邊,往跑道上看。男生穿了一套黑色的運動衣,額上戴著紅色的發帶,像箭一樣跑得飛跑,前十幾米還落后其余跑道的選手一些距離,差距一點點被掰了回來,在最關鍵的最后幾米成功反超,等他沖出終點線的時候,整個十二班的學生都開始尖叫,連賴寶婺都被場上的氣氛感染,忍不住小小地耶了一聲。
她這才想起邵天賜,連忙回頭找他,他就坐在看臺看著自己,等她看過來的時候給了她一個笑,賴寶婺像是突然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為誰在激動,她有些尷尬,但為此解釋什么又談不上,她走過去不好意思地跟邵天賜說:“我們班贏了耶。”
邵天賜一笑,卻說:“不是說要去剪頭發嗎,走吧。”
運動會結束,高斯被班里幾個關系要好的男生拉去校外吃飯,這算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集體比賽,班魂都被激發出來,幾個男生熱火朝天地聊著運動會上的精彩瞬間,高斯作為運動會的大功臣自然被捧成了中心,不過今天他情緒不高,不怎么搭話,大家都以為是因為他被簡薔甩了的事,想安慰他幾句也安慰不到點子上,一個男生沒話找話,忽然問了一句:“剛才跟我們一起出來的是不是賴寶婺跟邵天賜啊?”
有人接話:“他倆是不是也在談啊?”
“我聽欣欣說,這邵天賜天天晚上送賴寶婺回宿舍。”說話的是一個個子高高,黑黑瘦瘦的男生。
結果旁邊一個戴眼鏡的被他肉麻到了:“還欣欣咧,你惡不惡心啊……”
那人叼著煙,捅了他胳膊一下,笑罵:“關你屁事啊四眼仔。”
有時候男生八卦起來更加投入,坐高斯身邊一男的神秘兮兮地說:“這個轉學生貌似有點來頭,他老爸好像是區里一個領導,昨天運動會開幕式來致辭的就是他爸,我還看到他跟老梁說話來著,把老梁給緊張的喲。”
“是不是姓邵的那個什么區委書記……”對面一片恍然,“怪不得一副逼樣。”
高斯喝了一口啤酒,表情冷漠。
“而且我還聽說這倆人初中的時候就在一塊兒談了,這次男的就是為了對象才轉到我們班來的……”
“臥槽,這你都怎么知道的?”
“我發小打聽來的,男的之前是國際學校重點班的,就是奔著出國去的,為了女朋友轉到我們這邊,你說他是不是腦子有病啊?”
“我們學校也不差啊……好歹也是市重點吧。”
“那能一樣嗎?人家那是國際學校,一年學費都要十來萬,校服都比咱們的好看。”
四眼仔若有似無地瞟了高斯一眼,他們都知道水房告白事件,也知道賴寶婺被高斯潑水的事,忽然有些曖昧地笑了,彼此遞了個眼神:“這賴寶婺不是暗戀阿斯嘛,結果阿斯還看不上人家……”
高斯抬眸看了他一眼,四眼仔被嚇得立刻消音,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頸,自言自語道:“那啥,是不是沒酒了啊,我再讓服務員上點……”
那個高高瘦瘦的男生也不知道是喝高了,還是喝懵了,忽然來了一句:“說真的,我還挺羨慕他們這種的,這么小就談著了……談了這么久感情還這么好……”
噌的一聲,一群人抬頭,高斯面無表情地站起身,撈了包煙在手:“我出去透透氣。”他出了包廂,壓抑的氣氛才一點點松弛下去,男生們追究起彼此的責任:“說這種話干嘛,人家那邊親親我我的,他這邊剛被對象甩,你這不是戳他肺管子嗎?”
餐館的二樓正對著他們學校北門,中間隔著一條商業街,連著一個十字路口,沿街都是些商鋪餐館,專門做學生的生意。
他夾著煙,手肘撐著欄桿,隨意地往下掃了一眼,就看到街邊一處豎著彩色跑馬燈的理發店,門被人從里推開,先出來一個披著頭發的女生,給她開門的男生跟在后面,兩人走到路邊,男生不知道跟她說了句什么,女生點點頭,又跟著他進了對面的一家面店。
幸好過了飯點的高峰期,面店里面寥寥坐著幾桌吃飯的學生,跟他們一樣也是一對一對的,看他們進來老板也習以為常,熱情招呼。邵天賜看著掛在墻上的菜單點了兩碗湯面,一碗不加蔥不加香菜。
賴寶婺運動量不大,所以胃口也一般,吃了一多半就有點吃不下,邵天賜刨了一大筷面塞嘴里,含糊不清地說:“你多吃點噻,這么瘦。”
“吃飽了。”賴寶婺手放桌面,披散著長發,齊平劉海下是一雙明亮的眼睛,一臉嫻靜地看著他吃。他今天消耗太多,又陪她去剪了個頭發,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吃得風卷殘云,鼻尖冒汗。賴寶婺從包里拿了張餐巾紙給他擦,他不動,任她擦,她輕聲道:“你吃慢點啊……”
邵天賜抬起頭沖她傻樂。
旁邊一桌一個女孩一直在看他們,賴寶婺有所察覺,不怎么好意思地收回手,把整包紙巾放在桌上,輕聲嘟囔了一句:“你自己擦吧。”
他嘿嘿笑了兩聲,掄起袖子囫圇擦了把臉上的汗。
吃完面從面館出來,兩人在路邊等邵天賜家里來車接他,因為是禮拜五,賴寶婺不住宿,回城區的姑姑家住,不一會兒一輛黑色的奧迪停在倆人面前。站在餐廳二樓的高斯吸了口煙,單手撐住欄桿,微微瞇起眼。
街邊淡黃色的路燈下,賴寶婺低頭上車,后邊跟著邵天賜,車載著這一對男女開出了他的視線。他淡淡地收回視線,彈掉煙灰,三下兩下用鞋底碾滅。
開車的是邵天賜媽媽公司的司機,給他們家開了十幾年的車,樂呵呵地說:“回什么姑姑家啊,回家住唄,回家住多舒坦。”
司機說的家就是邵天賜的家。賴寶婺抿著嘴只是笑,邵天賜在旁邊跟著起哄,他最近剛搬了新家,四百多平的復式別墅,也給賴寶婺留了房間,正對邵天賜的臥室,是全屋光線最好的地方。邵天賜的媽媽有次就心直口快地說,等兩個小的將來結了婚,就把邵天賜那間再改成書房。
賴寶婺笑:“下次吧。”
邵天賜看了她一眼,沒繼續往下勸,這姑娘看著好性兒,其實主意比誰都大,她說下次那真的是下次的事。
兩個小的聊著聊著不知怎么扯到了今年元旦的文藝匯演上,他們十二班出了兩個節目,一個是簡薔的獨唱,還有一個小型的詩朗誦。邵天賜擺了一個彈吉他的姿勢,問她:“你怎么不去?”
賴寶婺其實報了名的。十二月天氣突變,簡薔不幸中招得了流感,嗓子全垮掉,遞送節目單的時候梁思文掃了一眼,就問簡薔:“我們班怎么出三個節目啊?”
簡薔解釋說有一個是替補的。
梁老師哦了一聲,把節目單往案頭那一堆講義上一放,說:“我一會兒開會順帶給校委那邊送過去。”
為了迎接這次元旦匯演,賴寶婺準備了很久,連彩排都排了好幾次。正式匯演那天是個周五,到了該她上場的時候,報幕只報了簡薔的獨唱,賴寶婺還在想會不會被排到了后面,結果等到匯演全部結束,領導致完詞,還是沒有聽到自己的名字。簡薔卸完妝出來,看她還抱著吉他坐在后臺,走過去笑著說:“你怎么還在啊,可以走了啊。”
賴寶婺看了她一眼。
簡薔忽然捂住嘴,像是才想起來一樣,尷尬地說:“我是不是忘記跟你說了啊,你這個節目是我的替補,梁老師不確定我嗓子能不能好,臨時把你給排上去的,以防萬一,所以節目單上也有你的名字。”
賴寶婺本來有很多想問,她一說完賴寶婺一句都問不出來。
孫欣欣在后臺的紅色帷幕布下大聲武氣得叫她:“薔薔,怎么還沒好啊,吃飯去了。”
簡薔抬頭清脆地朝那邊應了一聲,沖著賴寶婺笑了笑:“不好意思啊。”
身旁掠過一陣化妝品的香氣,她轉身走遠。
整臺匯演都沒有賴寶婺的名字,邵天賜已經預感有些不對,其他學生都走光了,只有他還在后臺的安全門口等她出來。門一開,先出來兩個女生,都是他們班的同學,兩人手挽著手,姿態親密,簡薔看到邵天賜,笑了一笑:“你是不是在等賴寶婺啊,她在里面收拾東西呢。”
邵天賜面無表情地瞥她一眼,不笑也不搭腔。簡薔也不惱,又一笑,跟孫欣欣往外走,走遠了,孫欣欣才低聲說:“他怎么對你這么兇啊?”
簡薔漫不經心道:“這種腦子不正常的你理他干嘛?”
孫欣欣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的閨蜜對班里的轉學生有這么大的意見,她看簡薔,弱弱地跟簡薔辯解:“我感覺他人還挺好的……”
簡薔瞥她,一眼亮穿了她在想什么:“你不會是喜歡他吧?”
“哪有啊?”孫欣欣情緒激動地反駁,“我怎么會喜歡他?”
簡薔哼笑:“我勸你還是別喜歡他,你知道他爸爸是誰嗎?”
孫欣欣不說話,默默地往前走,孫欣欣家里條件雖然不錯,但沒有什么特別厲害的背景,父親是個體,母親是全職主婦,面對這個問題,她退縮了,沒有繼續追問邵天賜家里的情況。
女生之間的友誼總會帶著一點微妙,外人看起來好像是孫欣欣占據著主導,其實孫欣欣心里更清楚,是她追隨著簡薔,處處聽從她的安排和建議。
邵天賜等不下去,進去找她。撩開后臺幕布,賴寶婺正蹲在地上收自己的吉他,長條形的房間里橫七豎八放了好幾條凳子,滿地都是彩帶和氣球,一排排的衣架上掛著各色各樣的亮片裙,幾個校工圍在那邊收拾。
感覺有人過來,她抬頭看了一眼,跟邵天賜笑了笑:“你等不及了啊?我快好了。”邵天賜動了下腮幫,臉上一絲笑都看不見,掃了眼地上她的琴盒。
他走過來,拿過她的吉他,賴寶婺不防他突然這一下,誒了一聲,伸手過去:“你干嘛啊?”
就沒看過他臉色這么差的時候,他看著賴寶婺,忽然說了一個人的名字:“是不是簡薔?”
賴寶婺搖頭,不是她假裝充大方,是她也不知道。
他冷笑了一下,騰出另一只手拉她,拖著她往外走,賴寶婺第一反應就是去掰他的手,沒掰過,還是被他拽著往前走了兩步,旁邊幾個還在收拾衣服的學生也回頭看他們,賴寶婺還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她不知道他進來的時候碰見了簡薔,只覺得奇怪:“去哪啊你?”
邵天賜答:“去找梁老師。”
賴寶婺:“你找她干什么?”
“去問個清楚,再問不清楚我就去找我爸,”賴寶婺長這么大還是頭回聽見邵天賜爆粗,他粗著脖子吼,“媽的爛人,有這么欺負人的嗎?”
賴寶婺站住不肯動:“我不去。”
邵天賜回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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