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不知道為什么到處都能遇到高斯,賴寶婺皺起眉頭,這讓她覺得困擾。
幸好接他們的車很快就到了,兩個孩子一前一后地坐進車里。是邵天賜的媽媽張美琴開車來接他們倆,賴寶婺本來說要去姑姑家住,被張美琴干脆利落地回絕,她做事雷厲風行,在公司是,在家里也是:“回什么姑姑家啊,回自己家,咱們搬新家了就寶婺沒去看過,今天必須住家里。”邵天賜什么都不用說,自有他媽當說客,他得意地伸了個懶腰,雙手舉到副駕駛座后,不動聲色地跟她比了個勝利的倒V。賴寶婺無奈妥協:“那我跟姑姑說一下。”
別墅一共兩層,是低調的歐式,既新潮又不顯得浮夸,顯示了主人良好的審美和品位。賴寶婺的房間在二樓取光最好的一間,跟邵天賜的就隔了一個衛生間,當初買別墅的時候就看中了這一點,有兩個標準的子女間。張美琴把車停在半地下車庫,再搭室內電梯上來,一邊跟賴寶婺解釋:“一會兒我約了人做臉,你邵叔叔跟開發商吃飯去了,你們不用等他,吃完飯就去睡吧。”
邵天賜懟她:“吃完飯才幾點啊就讓我們去睡,您原始人作息啊?”
張美琴道:“別在這里跟我貧,等你爹回家讓他教訓你。”
張美琴飯沒吃就走了。賴寶婺把碗拿到廚房,阿姨連忙接過去,笑著說:“你跟天賜去看書好了,碗我會洗的。”
邵天賜在外面喊她,不知道又什么事,賴寶婺連忙出去。邵天賜從冰箱拿了罐可樂,揭開蓋,慢悠悠地喝了兩口,說:“走啊,去看看你的房間。”
推開房門,一整眼的粉色撲面而來,粉紅色的墻,粉紅色的床上四件套,房里靠墻還有一個被漆成嫩粉色的大衣柜,書桌放在窗下,推開窗就是一株榕樹,已經長到了靠窗的位置,綠葉蔭蔭,景色宜人。
她抱著書包坐在床邊,往四周看了看。放在包里的手機忽然震起來,她以為是姑姑看到了她的微信,打電話給她,拿出手機一看,是個不知名的號碼,這個點也不像是推銷或者快遞,她遲疑地按下接聽,把手機放到耳邊,她說:“你好。”那邊沒人說話,只有規律的呼吸聲證明確有其人在聽,她拿開手機看了看,一臉疑惑。
邵天賜擦著頭發在門口問:“誰啊?”
她搖頭:“不知道,打錯了吧。”就把電話給掛了。
他剛洗完澡,因為是女生的房間就沒有進來,跟她說了會兒話就回自己的房間去。
第二天賴寶婺很早就醒了,比平時上學的時間還早了半個多鐘頭,洗漱完吃完早飯,就坐到了桌前默默攻書,阿姨給她送了一次水果就不去打擾她,把三門主課復習完,她休息片刻,托腮看著窗外的景色出神。
因為不上課,邵天賜昨天手機玩到半夜才睡,賴寶婺翻記錄的時候發現凌晨四點他還在給她發微信,后果就是一覺睡到下午一點才起,頂著亂糟糟的頭發走了一圈沒找到她人,她的房間倒是干干凈凈,整理完的筆記堆在書桌一角,問阿姨才知道她回去找她姑姑了。
兩年前賴寶婺的姑姑從一家廠里的出納崗位退下來,女兒已經嫁到廣東,她一個人待在家里又閑不住,干脆去夜市擺起了攤,賣點衣服日用品之類的,生意好的時候一天也有三四百的進賬,加上退休工資生活不愁,但她就是摳,受不了錢從指縫里溜走,能攢一點是一點,不過對賴寶婺是沒話說,況且那頭還有邵家幫襯,賴寶婺基本上沒為物質發過愁,邵家對她的教育也很上心,送她去學舞蹈鋼琴吉他,她平時要上的補習班比邵天賜的還要多。
到姑姑家的時候她剛進了貨回來,把電動三輪車停在門口。賴寶婺連忙過去幫忙,叫了聲姑姑,賴芬云鼻梁冒汗,頭發都在往外冒熱氣,看她:“回來了?”
“嗯。”
賴芬云脫了外面的羽絨服放在車前斗,問她:“晚上住這里還是回去。”
“回去……”她小聲說,“美琴阿姨說晚上去外面吃飯。”
姑姑點點頭:“那以后就別兩頭跑了,人家有心認你,你也別讓人家寒心。”
賴寶婺哦了一聲,低下頭。
夜市開張地早,四點左右就陸陸續續有人拉貨過來,鋪好塑料布,把貨擺了出來。一直到六點才熱鬧起來,賴寶婺吃過晚飯就過來給她幫忙,姑姑看她又回來,忍不住責備道:“怎么又來了?”話音剛落,她背后閃出一張笑嘻嘻的男生的臉,拎著一袋鹵肉,嘴甜地叫人:“姑姑。”賴芬云一看他就改了笑容,樂呵呵地說:“天賜也來了,吃過飯了嗎,沒吃過去姑姑家里吃點。”
“吃過了。”邵天賜長了一張正太臉,嘴又甜,他一來生意都好像比平時要好。
賴芬云這段時間腰不太舒服,每天都去找一個老中醫推拿,把攤位交給他們先回去了,兩個小孩顧著一個夜市攤,有模有樣地開張了。
看著手機被掛斷電話的界面,高斯仰躺在床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它發呆,洗過澡的頭發無所顧忌地壓在被面,慢慢浸濕了一塊。他微微疑惑,有些不明白自己剛剛干了什么,心里空空的,又被一些意外的情緒填滿,忽然的手一抖,手機直直砸在胸膛,胸口傳來一片鈍痛。
保持著這么一個不舒服的睡姿,他慢慢地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就被微信震醒,他睜開眼,看著眼前的天花板醒了會兒神,才去摸手機,有人約他出來打球,他爬起來揉了把臉,問:“哪里?”
對方發了個實時定位過來,在郊區的一家體育館。
人在新的一天開始之后才會覺得昨天的自己透著傻氣,他起床去沖了個澡,隨便弄了點吃的就出門。體育館離他家挺遠,他濕著頭發出門,等到地方之后頭發都已經干透。叫來打球的有十來個,都是平時玩得不錯的同學,高斯今天手感不怎么好,打了一會兒就下來休息。坐在場邊長凳上,他又習慣性地掏出手機。
明天就是元旦了,朋友圈的過節氣息濃厚,一張張都是聚餐和唱歌的合影,男孩們勾肩搭背,女孩子人手一杯奶茶,在合照中對著鏡頭笑。簡薔也來問他元旦什么安排,他就回了兩個字:“睡覺。”
簡薔發了一個捂嘴笑的表情。
高斯懶懶的,打球積極性不高,其他男生打了一會兒就下來,問他要不要換個地方。后面夜市街新開了一家網吧,配置不錯,特別適合打LOL。幾個男生一攛掇,高斯心想反正回去也沒事情就跟他們一塊兒過去,打到晚上十多點又起哄說去吃宵夜,一群人走出網吧,忽然愣在了網吧門口,門前這條馬路跟進來時完全大變樣,路燈亮起,街邊密密麻麻擺滿了各種小攤,賣什么的都有,炒面餛飩涼皮,再過去還有賣衣服的賣紐扣的賣電池的,只要你能想到的這里都有,價格還比市面上的便宜不少。
高斯有個親戚之前住這里,發跡之后就搬走了,他對這里只聽說過街區名字,從來不知道長什么樣子。
既然有吃的,也省得他們出去找,大家像餓狼一樣分散開去,各自覓食。
高斯點了碗餛飩,就坐在旁邊的塑料桌邊等,他玩了會兒手機,又是簡薔發來的微信,這次他沒回,把手機放到一邊,他繼續等他的餛飩。人在有所期待的時候總會變得異常平靜,涼感的冬夜,周身縈繞著網吧帶來的暖意,并不覺得冷,頭腦卻格外冷靜,讓他短暫地從困擾的情緒中抽身而出,而現實往往充滿戲劇性。當他一抬頭,本來整理好的心情像精心搭好又被瞬間推翻的積木,看著一地的木塊有種手足無措的無力感。
他有點不敢思議。
賴寶婺就坐在他對面,顧著一個賣衣服的攤位。一阿姨拿了一件衣服往自己身上比,纏在棚上的燈泡照著她臉上的笑,她又是另外一個樣子,高斯從來沒見過的樣子,熱情活潑開朗,不知道說了什么,阿姨終于松動,給了她現金把衣服拿走,走之前賴寶婺又往她的袋子里塞了一雙絲襪,笑盈盈地讓她下回再來。
“兩碗餛飩帶走,謝謝。”
一個熟悉的男聲把他叫回神,高斯抬眼往旁邊看。邵天賜看了他一眼,沒什么表情的,拿出手機掃了一下攤位前掛著的二維碼,就聽到叮一聲現金到賬的聲音,高斯冷淡地低下頭。
一切像展開的畫卷、傾瀉的流水一樣明明白白。
三碗餛飩是一起做的,等他上來的時候,邵天賜拿著餛飩就走了,穿過馬路走到對面的攤位后邊,遞給賴寶婺一碗。
因為快到元旦,夜市一直到十點多還沒有散完,邵天賜的爸爸邵榮在外面吃完飯順路過來接他們兩個,司機開的車,幫著一起把貨抬進后備箱。邵榮對此舉激賞不已,上來就是《朱子家訓》的一句古話,“一針一線當思來之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
他感慨地說,“我覺得你們這樣做很好,也很支持你們繼續這么做,只要參與到勞動之中才會明白你們身上這一針一線蘊含了多少人的心血,只有這樣你們才會好好珍惜勞動的價值,身體力行地將這一美德繼承下去。特別是你,邵天賜同學。”話題一轉,直指正跟賴寶婺做鬼臉的邵天賜,語氣開始變得嚴厲,“看看你自己,一件t恤都要好幾百,一雙球鞋就要三四千,這一點需要批評你的母親,太縱容你了,今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新年,我對你其他方面都很放心,唯一的一點就是要你改掉身上驕奢的本性,多向寶婺看齊。”
一席話說得賴寶婺坐立不安,臉又紅又燙,她身上這件衣服也不便宜,就是邵榮認不出來而已,邵天賜給她做了個怪表情,拉長了嗓子答他:“知道了。”
賴寶婺輕輕嘆息。邵榮是個文人,管教起兒子來也是學院派,諄諄教誨循循善誘,跟張美琴的直來直去截然不同,兩人一陰一陽,互為補充。
放在膝上的手機亮了一亮,進來一條短信,她拿手機。昏暗的車內,屏幕的光映亮她的臉,兩道細眉不自覺地皺起。短信就是一張照片,深藍色的夜空鑲了一顆淡黃色的月亮,明亮皎潔。
是今天的月亮嗎?她透過車窗看向外面的夜空,月亮跟著他們的車在云中穿行,她把手機舉高,跟此刻的月亮比在一起。
什么意思?
車一路平穩地開到別墅門口,賴寶婺下了車,把走在前面的邵天賜叫住:“天賜。”他回頭:“怎么了?”
她抿抿嘴,把手機遞過去,語氣煩惱:“有個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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