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賴寶婺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宿舍, 等她有意識的時候,她已經坐在書桌前,手里握筆, 眼睛盯著英語閱讀理解的一行字, 感覺像是過了一個世紀, 大腦一片空白, 混亂無力, 只有心在胸腔中劇烈震蕩, 彰顯它獨特的存在感。
周日晚上有晚自習, 這個點同寢的三個女生陸續返校,先到的兩個女生提著大包小包, 一推門看到桌邊復習的賴寶婺, 兩個女生裝模作樣地打了聲招呼, 放好零食衣服, 又手挽手去樓下買飯,吃完才慢騰騰地回宿舍拿書包,準備去上自習。臨要出門, 曹倩像陣風一樣沖進來,把屋里兩個女生都嚇一跳,看清是她,忍不住笑:“怎么了啊急急忙忙的?”
曹倩咽了口唾沫,越過兩位的肩往里瞄, 賴寶婺的桌邊空無一人, 她早去了教室。她鬼鬼祟祟地湊近來,神神秘秘道:“你們聽說了嗎?”
兩人好奇:“聽說什么?”
八卦是個任人裝扮的小姑娘, 經由口口相傳的流言蜚語最后會變成什么樣?可能當事人自己聽了都會嚇一條。
“我聽九班的陳陽說,今天下午在籃球場看到高斯跟賴寶婺, 兩人好像因為什么事吵起來了,然后賴寶婺潑了高斯一臉水。”
“……”
安靜了兩秒。
兩個女生脫口而出:“真的假的?賴寶婺真的把高斯潑了?”
“真的!”
“高斯就沒回手?”
“沒呢,陳陽說賴寶婺哭了,高斯一看她哭就讓她走了。”
“臥槽,這女的沒問題吧,潑人水自己還哭。”
這個晚自習對多數人而言都過的不平靜,八卦迅速傳播,女生們試圖從各方求證事情的細節,三節課下來學生們蠢蠢欲動,不間斷還有別班的學生過來串門打聽情況,而當事人三緘其口。
那天晚上賴寶婺依然最后一個回宿舍,本來聊得熱火朝天的幾個女生突兀的一靜,目光齊齊調轉看向門口,賴寶婺放好書包、課本,拿了毛巾牙刷去外面洗漱,不理背后幾人煞有深意的眼神。
宿舍到點熄燈。
一片漆黑中賴寶婺精疲力盡地躺上床,從枕下摸出耳機,想再聽會兒英語聽力,打開手機看到浮在屏幕上的微信消息,她點開,是嚴歡發來的,撒嬌讓她明天給自己帶個早飯,包子面條粥什么都行。
嚴歡是走讀生,起的遲了根本沒時間買早飯,而禮拜一往往是一周里最起不來的一天。
賴寶婺回了個好的。
嚴歡:謝謝姐妹!
賴寶婺一笑,打開朋友圈,淡淡一圈熒光打在臉上,大拇指往上滑了兩頁,忽的停住,她瞬間睜大眼,安靜的夜里,連心跳都變得格外嘹亮。
高斯剛剛發了條朋友圈,十分鐘前。
他發了一張照片,出鏡的就是那只秋田犬,一只女生的手在撫摸它的頭,背景就在她家客廳,是賴寶婺發給他以證明狗沒被自己養死的證據之一。
只要有她出現的照片每張都被他保存下來。
配圖就一行字:酷蓋黃天天。
她跟他的共同好友不多,了了幾個贊,只有兩個評論:有情況哦[壞笑]/請問黃天天這個名字酷在哪里?
他一條都沒回。
即便是在夜里,握著手機的她也知道自己的臉一定很紅很燙,一種少女心事被公諸于世的尷尬,夾雜著一種不辨具體來源的酸澀。黃天天這三個字,像是某種暗號,隱秘地將她跟他關聯在一起,除他們之外無人知曉,于是她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該做,唯有輕輕嘆息。
冷靜思考過后的高斯,非但沒有收斂,說話做事反而越發高調。
簡薔知道這樁八卦是從孫欣欣那里,孫欣欣也是從曹倩嘴里聽說的這件事。中午午休,簡薔跟她從學校外面吃完飯回來,孫欣欣把整個八卦跟她還原了一遍。兩人一路走著,穿過學校門口林蔭樹,孫欣欣明顯感覺身邊人在聽完八卦后安靜了不少。
孫欣欣扭頭問:“你說賴寶婺是不是氣不過上次高斯潑她水的事?”這是她聽到八卦后的第一反應,心里想的也跟接下來簡薔問的一樣。
“高斯就這么讓她走了?”簡薔腳下不停,不動聲色地問。
“說是這么說,誰知道后面倆人怎么樣了。”
“那陳陽有說兩人為什么吵架嗎?”
“那倒沒有,她也是從別人那里聽來的。”
簡薔笑了:“這不是結了,以訛傳訛的事,有還沒有都不一定呢,反正我是不怎么信,好了,不聊他們了,”她自然地把話題換掉,“下周六我生日,別忘了一起來哦。”
話題回到簡薔生日這件事上,孫欣欣興致勃勃地跟她商量請些什么人來。簡薔自己反倒心不在焉,路輕輕地走著,她想到這幾個月高斯在微信上對她的態度。她自詡情商高,深信不疑自己對高斯的魔力,從來都是以俯瞰的心情看待這個“前男友”,可是現在她越來越不確定。昨天半夜高斯發了條朋友圈,是條狗的照片,哪怕摸狗的是個女生的手,簡薔也沒往歪處想,她給他發了條微信,問了些有的沒的。
他一字未回。
分手之后,一個人開始的冷淡姑且能被當成心中尚有不滿,問題是過了這許久,他對她依然的冷淡就不得不讓人提心吊膽。
還是說他發現了什么?
跟著孫欣欣,簡薔不知不覺也來到了十二班。遠遠地,就看到一個男生兩手撐在她們班教室的窗臺上,俯身跟里面的人說話,走廊外挨著操場,球場上聲音吵鬧,顯得他那處格外幽靜,大約是窗簾輕輕飄浮的緣故,把男生的側臉襯得十分溫柔。
簡薔愣了一秒站住。孫欣欣在旁邊低呼:“這不是高斯嗎?”
就是高斯。
他來這里干什么?
沒等簡薔他們走近,高斯就已經走了,背影瀟灑帥氣,頭也沒回過一次。
兩人從后門進教室,而進教室的第一眼都是往窗邊瞄去,午后的教室空無一人,除了坐在窗邊的賴寶婺,握筆低頭,臉色微紅。
孫欣欣一臉疑惑,轉頭看簡薔,無聲地問:什么情況?簡薔目光直勾勾盯著賴寶婺的后桌,那里放了一杯奶茶。
吃完午飯的學生三三兩兩回班,開始午休,簡薔和孫欣欣又說了會兒話,就回自己班去,走前她瞥了賴寶婺一眼。她正跟身后的嚴歡說話。
青春里什么會讓女生視另外一個女生為假想敵,除了成績,往往跟另一個男生脫不了干系。
嚴歡無從跟誰求證事情細節,也不知道高斯來十二班找的人究竟是不是賴寶婺,久而久之那杯來源不明的奶茶就成了梗在簡薔心頭的一枚刺。
很快就出現第二枚。
翌日中午,嚴歡被邵天賜喊去看他打球,他跟賴寶婺還算沒有徹底恢復邦交,嚴歡一方面顧及賴寶婺的情緒,一方面又實在想去,最后天人交戰一番,賴寶婺不幸又被落單。賴寶婺獨自一人來食堂吃飯,然而坐下沒多久,對面就多了一個人。
先出現在視野里的是一只男生的手,骨節分明,手里捏了聽旺仔牛奶,被他放到桌上之后,接著放下的才是他自己的餐盤。連排長凳一震,等人坐下之后,他才懶懶地、有點多余地問她:“沒人吧?”
賴寶婺沒理他。
高斯也沒往心里去,一笑,自顧自地扶起筷子夾菜。她才發現那些高中男生的胃口是真的大,他一頓打的飯夠她吃一天還要多,點的還全是葷菜,跟餓了大半年一樣。
他吃得身心投入,就當對面的賴寶婺不存在。
沒有誰敢在學校里這么明目張膽,經過這一桌的學生都會忍不住往他們身上看。這一看不要緊,原來男生這么帥,臉小膚白,五官立體。看清男生,是個人都會好奇女生的模樣,目光投向對桌,心中不免有些小失望,女生長得很乖,皮膚白凈,臉又小,模樣不賴,但就不像男生,是那種一眼就讓人過目不忘的類型。
賴寶婺竭力忽視高斯的存在,跟自己說,她就是來吃飯的,吃完飯就走人,不要管他。可是她沒發現,不要管他本身就是個偽命題,因為只有在乎才會想裝成不在乎。
坐在他們旁邊桌的,有認識他們,也有不認識的,還有些知道潑水事件的知情人,說話聲以他們為中心,漸次低了下去,幾雙眼睛若有似無地往那桌瞄,心里只有一個中心思想:什么情況?
昨天還在傳女生把男生給潑了,今天這兩人就坐到了一起?
賴寶婺有點后悔,中午怎么沒跟嚴歡一起去看邵天賜打球。相比女生的局促,高斯就顯得自在許多,大概全食堂都沒一個比他更餓的,他一門心思全在飯上,目光緊盯著菜,吃的兩腮鼓鼓,像只倉鼠,賴寶婺心中嘆了口氣。
她是真的喜歡狗。
也是真的不喜歡這只狗的主人。
她吃了兩口就有些吃不下去,放下筷子,高斯低頭吃飯,預感到她的停止,只把旺仔往她面前推了推,賴寶婺沒拿,端起餐盤走了。在他們學校側門回收餐盤的地方,她意外看到了等在那里的邵天賜,手插褲袋,腳輕輕碾著地上的土,等的有些百無聊賴。賴寶婺目不斜視,從他身邊擦過。
“誒。”邵天賜叫住她,“懂不懂禮貌啊你?”
賴寶婺面無表情地看他:“有事嗎?”
邵天賜用指骨撓了下鼻側,轉頭看旁邊,過了一會兒又回轉過來,仰起頭懶懶道:“中午怎么不來看我打球?”
她淡淡反問:“你叫我了嗎?”
邵天賜還有理了,振振有詞道:“我叫嚴歡了,那不跟叫你一樣,你不能跟著她一起來嗎?”
賴寶婺沒理他的歪理,要走,腦后馬尾辮被人輕輕牽住,身后男生嘟囔:“個子不長,脾氣倒是一天比一天大,我的話是不是管不住你了?”
賴寶婺伸手護住自己發辮,羞惱:“別動手動腳的!”
“好男不跟女斗,”邵天賜活動了下脖子,一截透檐而入的陽光照得他眼睛微微瞇起,他呼出口氣,“算了,哥不跟你計較。”
賴寶婺一時無語,看他的目光一清如水。
“對了,差點忘了。”
他從褲袋里往外掏錢,好幾張整百的,也不數,直接塞她校服口袋,她不肯要,邵天賜硬塞。就在兩人拉拉扯扯的時候,高斯叼著根吸管剛好從里面出來,手里拿著那罐她不要的旺仔,他瞥眼他們,掀開易拉環,吸了口牛奶,慢悠悠地從他們身邊經過。
“聽說,”等他走遠了,邵天賜下巴點高斯背影,閑閑道,“你把給他潑了?”
賴寶婺臉瞬間漲紅,想解釋,又無力放棄。
邵天賜一豎大拇指,笑容果然滿意:“可以啊,出息了。”
人們更愿意去看那些挑動情緒的八卦,事情究竟是怎么樣的,已經沒人關心。
垮下肩來,賴寶婺深深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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