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或許是因為高中時期的前車之鑒, 一進入大學,賴寶婺就很注意跟舍友們搞好關系,特別注意自己的言行。高考結束后張美琴送了她一只六萬塊多的香奈兒經典款鏈條包, 她從來不背, 進進出出就是一個黑色的帆布袋, 很大, 也能裝, 平時上上課很夠用了。后來邵天賜又送了她一只平價的coach, 看班里有人在背, 她才敢拿出來用。
四個舍友來自天南地北,雖然生活習慣、飲食口味有天壤之別, 幸好都比較好相處, 開學一個多月也沒有什么特別大的矛盾。
高考結束, 賴寶婺留在省內上學, 嚴歡跑到重慶學會計,邵天賜去了北京學醫,三人最后以等邊三角形的方式落在中國地圖的三個角落。一切都跟從前好像沒有太大的改變, 好友都在身邊,要說變,也就是大家變得成熟很多,說話做事也越來越有大人樣。
賴寶婺選了個人文類的專業,男女生比例懸殊地慘不忍睹, 系里女生要談戀愛一般都跟系外的談, 她們宿舍就有兩個被談走的。
當然有男生跟賴寶婺表示過好感,旁敲側擊地摸她感情動向, 約她出來玩,可賴寶婺這個女生實在太害羞了, 因為高中那幾次不愉快的經歷,導致她一到陌生環境就特別警惕。加上國慶的時候邵天賜來她學校找她玩,在食堂吃飯的時候被人撞到過兩次,漸漸地,都以為她在搞異地戀,也就沒人再冒這個險。
因為新奇,大一那一年過得特別快。
他們全家在省城新家過的春節,姑姑從遙遠的深圳發來視頻,祝她新年快樂。因為是大學生,所以拿到的紅包是往年最多,邵天賜回頭立刻在網上搶了雙球鞋,賴寶婺給自己換了套護膚品。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賴寶婺發自內心地接受自己是這個家庭的一份子,她不再為那些金錢感到局促,開始自如地給自己添置彩妝和衣服。同樣的,逢年過節,她也會用獎金和省下來的生活費給邵榮張美琴買禮物。穿出去戴出去,被人問起來,張美琴也會很順口地告訴別人,這是我女兒給我買的。
除夕那晚,躺在省城自己的房間,賴寶婺靠在床頭,懷里抱著一個粉色的玩偶,她給高斯發了條短信,祝他新年快樂。
等了半個多鐘頭,他都沒有回。
春晚開始了,邵天賜在外面喊她出去吃餃子,她應了聲放下手機出去。
手機壓在粉色的被面,屏幕忽然亮起,昏暗的房間只靜靜亮著那一處。
“新年快樂。”
大二新開學,嚴歡突發奇想,說要搞個北京自助游。于是國慶的時候沒回家,直接打了張從重慶直飛北京的飛機票,還攛掇賴寶婺一起加入,三人幫在北京重聚,激情重溫高中歲月。賴寶婺心想反正自己國慶也沒事,跟她約好了在北京見面。
邵天賜作東,請她們在學校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館吃飯。沒想到的是,赴約的還有一個女生。
包廂里,本來還跟賴寶婺聊天的嚴歡一下愣住,不知所措地看向門口,一年不見的邵天賜沒怎么大變,就是瘦了點,穿了件黑色的夾克,兩鬢頭發被推高,只留前面一點,顯得五官冷峻立體。他摟著一個女生的腰從外面進來。
女生身形纖細,長得特別漂亮,一對大眼,笑起來有點譚松韻的感覺。
賴寶婺起身相迎,好像知道點內情的樣子,笑著主動跟女生打了個招呼,女生有點害羞,有點緊張,低著頭倉促地回應。
邵天賜特別寵她的樣子,指著人一個一個給她介紹:“我高中同學嚴歡,這是我妹賴寶婺,暑假的時候你們倆見過。”
嚴歡聽到這句話愣愣地轉頭看了一眼賴寶婺,她覺得肺里有什么東西往外頂,喉嚨異常酸漲。她說不出話,一個字都說不出。
賴寶婺見過,是因為聽說這女孩要走成人自考,替她在學校教務處拿過兩次資料,為這事邵天賜還特意謝過她,回來就請她吃飯。
邵天賜手按著女孩的肩:“給你們隆重介紹下哈,這我女朋友,趙彥妃。”
包廂安靜,嚴歡干干地插進來一句:“你女朋友挺漂亮啊,什么時候的事?”
邵天賜大大方方地承認:“就前幾天的事,反正緣分到了,擋也擋不住是吧。”
認識趙彥妃是他們社團一次小型聚餐,找了一家烤肉店吃飯,趙彥妃是店里的服務生,邵天賜開始以為她是附近大學城來這里勤工儉學的學生,后來發現不是,空下來的時候邵天賜看見她在吧臺翻自主招生的材料,邵天賜幫忙復印了兩次資料,順便加了她微信。
最后是邵天賜先告的白,女孩考慮了兩周,就在前兩天剛剛答應他的追求。
他好像特別珍惜她的樣子,確認關系剛沒多久就迫不及待將她領到自己最好的兩個朋友面前。
那頓飯吃得很安靜,全程都是賴寶婺跟邵天賜在對話,聊對北京的初印象,邵天賜說他剛來北京的時候,根本不敢叫出租車,因為跑出租的全是地道北京爺們,話一快你壓根聽不清楚他們在講什么,弄的人特別緊張。他把剝好的蝦仁放在女友面前的骨碟上,又轉過頭問賴寶婺,“你說前門兒。”賴寶婺說不出來了,兒化音對一個南方人來說就是道坎兒。邵天賜興趣盎然地問嚴歡,“歡兒,你呢,說說看?”
像被針扎了一下,嚴歡搖頭,夾了塊牛柳到自己碗里。
私下里,趙彥妃跟邵天賜咬耳朵:“我覺得你說的不太對,我感覺你妹妹更活潑一點,你這個同學性格內向,話也不怎么講。”
邵天賜瞇眼笑了,親昵地貼在她耳邊說悄悄話:“她那是裝呢。”
中間賴寶婺去上了趟衛生間,包廂的氣氛瞬間降入冰點,能在群里懟個四五百回合都不罷手的男女,一見面竟然有些無話可講。趙彥妃因為是新來的,不清楚他們同學之間的情況,更加不敢亂說話,安靜地吃著邵天賜給她剝的花生。邵天賜分別在女友和嚴歡面前的飲料杯里添了點玉米汁,閑閑道:“你這是打算在北京玩幾天啊?”
嚴歡面無表情地夾菜,油膩膩的青菜吃到嘴里像紙一樣嘗不出味道,她淡淡地:“看寶婺吧,我打算跟她一塊兒走。”
邵天賜哼笑:“你倆怎么一塊兒呢?她回杭州,你也跟她一起啊?”
嚴歡火了:“順路去機場不行嗎?你怎么回事,一天不懟我是不是心里不舒服?”
邵天賜偏頭沖女友一笑:“我說吧。”趙彥妃拍了他一下,又不好意思地跟嚴歡笑了笑。
嚴歡死死低著頭,握著筷子的手直發抖。眼里酸的要命,眼淚卻遲遲落不下來。她不明白,為什么一個男生可以這么隨便,找到一個女生說談戀愛就談戀愛,她也不明白,為什么一個男生可以這么刻薄,當著一個曾經暗戀過自己的女生的面,還能這么親昵地跟女朋友打情罵俏,裝的好像什么也沒發生過一樣。
為什么?
她不明白為什么。
吃完飯,邵天賜送兩人到門口,一會兒趙彥妃店里還有工作,他先送女朋友過去,約好回頭再找她們玩,一行四人在路邊分道揚鑣,掉頭往兩個方向走。
北京秋后干冽的空氣,風像刀子刮臉上,嚴歡縮著脖子快步往前,賴寶婺追她,叫著歡歡,不明所以地拉住她胳膊,然而一回頭,她臉上的淚把賴寶婺嚇了一跳:“怎么了呀?”
她橫起手背擦了滿臉的水,那樣子可憐極了:“你是不是都知道……”
賴寶婺一句都沒替自己分辨,抬手安靜地為她擦淚。
就算她之前什么都不知道,嚴歡的眼淚也很快讓她心驚肉跳地意識到。
——嚴歡喜歡邵天賜。
賴寶婺心頭發酸,那一刻她甚至感同身受地討厭起邵天賜來:“對不起啊……我真的不知道……”
她對不起她什么呢?
嚴歡抱住她失聲痛哭,在一個新城市的街頭。嚴歡知道她再也不可能愛上這座城市,每次回憶,她記不住故宮、長城,她記住最深的,只有被扔在包間里那種難以言喻的羞恥,她在漫長青春里唯一喜歡過的男生,以最決絕的方式強行中斷了她的暗戀。
嚴歡哽咽:“是我該說對不起,寶婺,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隨著長大,隨著青春的終結,隨著異性的參與,女孩子之間好像多了越來越多的對不起來作為友情的注解。
實在太累,嚴歡也沒心情繼續往下逛,她現在只想回酒店休息。賴寶婺是一下飛機來的這里,才想起她的行李都被放在邵天賜的宿舍樓下,交給門衛保管。而邵天賜急著送掐點上班的女友去店里,也忘了這事。
談戀愛畢竟不比單身的時候,不可能事事再以朋友為先,可是一想到嚴歡的淚,她就覺得,男生們有時候真的挺討厭。
進了校園,她一路跟人打聽,一路找他的宿舍樓。
初秋的校園,草木依舊叢容,而風里已經有了蕭索的意味,走在這全國聞名的高校,她莫名有些激動,看著周圍學生,心頭又有種淡淡的惆悵,來之前她一直以為這是三個人的旅行,沒想到最后只剩她一個走在這陌生的校園里。
過如來橋的時候,幾輛私家車從西門開進,賴寶婺往旁邊避了避,剛好有幾個男生騎著自行車迎面過來,其中一個騎上了橋,忽然撐腳停住。
“賴寶婺?”難以置信的聲音。
她聞聲回頭,看清那人,她的眼在那一瞬間睜得大大的,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心被一種名為久別重逢的情緒迅速塞滿。
來過邵天賜的學校三次,一次是開學送他,全家人順路來北京旅游,一次是大一寒假,她有個考試要來北京,被邵天賜帶著逛了下這聞名全國的學府,第三次就是現在。
她不是沒有想過,會在這里遇到高斯。她知道他也在所學校,嚴歡跟她提過,但是之前兩次都沒有遇見,賴寶婺覺得自己完全想多了,畢竟學校這么大。
可那個人不是高斯又是哪位?
他騎了一輛細輪徑的山地車,停在橋中央,目光直直地看了她好一會兒,然后推著山地車過來,他好像又高了,需要明顯地低頭看她,穿了一件黑色的連帽長袖,肩背寬闊,額頭和鼻尖有一點點晶瑩的汗,從前還在男生的陰影里徘徊,到了這一時這一刻更加像個男人。
他長大了。
她也是。
從前素面朝天的小女孩化了點淡淡的妝,她眉毛天生有型,經眉筆勾勒顯得越發精致,一雙眼脈脈含情,睫毛卷翹,嘴唇上涂了一點點口紅,呈現出少女天然的粉嫩。以前他要求她披一天頭發給他看,而此刻的賴寶婺正長發披肩,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一絲女人的韻味。
他都快認不出她來。
湖水泛起波瀾,柳條靜靜地倒映湖面。
高斯笑了一下,目不轉睛地看她,跟看不夠一樣:“好久沒見。來旅游啊?”
賴寶婺點了點頭。
“一個人?”
她搖頭:“我過來拿行李。”
“去哪?”他踢開了山地車的腳撐,拍了拍車的后座,“我送你。”
賴寶婺說了邵天賜宿舍樓的名字,明顯感覺高斯停頓了一下,若無其事地捏了捏剎車:“男生公寓啊,是有點遠,你男朋友在那?”
“我行李放在邵天賜那里。”
高斯哦了聲,抬手撓了撓下巴:“你急不急?我先去機房拿點東西,一會兒順路送你過去。”
賴寶婺笑:“那就謝謝你了。”
“客氣什么,走吧。”
他跨坐在車上,兩腳撐地,等她坐好,他回了下頭:“坐穩了。”她抬抬頭,就看到他發尾粗粗的毛糙刮擦著他領口,他把頭發剪得太短了,像某種植物的根莖。高斯先把她送到科技大樓,鎖好車,賴寶婺本來說在樓下等他,他也不當回事:“都來了干嘛不上去,一個人等著多悶。”
高斯帶她坐電梯上來。機房在六樓最里,門口貼著一行英文標簽。賴寶婺都沒看清下面的中文,好像是什么應用編程教室,門就從里面被人拉開,走出來一個腦門锃亮的男生,他的長相完全符合賴寶婺對好學生一貫的認知,讓她瞬間肅然起敬。
看到高斯那男生推了下眼鏡,抬手招呼:“你怎么過來了,不是說讓孫建超給你帶過去嗎?”
“順路,來看看你們的進度。”
“什么情況?”厚眼鏡片一雙炯炯有神的眼飄了他身后女生一眼,她一條鵝黃色的束腰連衣裙,一件米色的開衫,歪戴了頂黃色珍珠貝雷帽,一彎柔順的劉海下,目光清澈,氣質柔美,跟日劇里出來的女生一樣,男生眼睛瞬間就亮了,擠眉弄眼,“女朋友?好正哦!”
高斯抬掌扣在他臉上,一把把他糊出了教室,男生在走廊一個踉蹌,回頭喊:“很痛誒!”高斯不理他,抬臂抵住門,順手從門旁邊的柜子里拿了雙新鞋套遞給賴寶婺。
她換好鞋套進去,感覺像走進了一個昏暗的車間,入眼只有黑白灰,她是其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經過幾臺電腦分機屏幕,高斯走到后排,彎腰從主機上拷了點什么下來,中途還被人叫去看他屏幕上的代碼。高斯彎下腰,手撐著桌面,領口下一條銀色鏈子微微晃動。兩人對著一張屏幕,微弱的熒光打在高斯的臉上,他眉頭微微皺起,一雙眼徐徐掃視著屏幕上一行行代碼,目光專注投入。那一刻,賴寶婺想到了一個跟此刻氛圍毫無關系的詞。
性感。
是的,不需要賣弄肌肉,炫耀力量,他隨意的幾個表情,他游刃有余指點的姿態,足夠讓人深深著迷。
看著屏幕某處,高斯眉頭忽的一松,抬手點向某處,低頭跟旁邊男生交流兩句。男生如醍醐灌頂,連連點頭,繼續投入地開始敲擊。
拷完東西,拔掉硬盤,他起身過來,活動了兩下胳膊:“等急了吧?”
“還好。”
她沒問他們在干什么,她怕他解釋一通她還是聽不懂那就尷尬了,像高中的時候他給她講題,他雖然很有耐心,但賴寶婺總覺得他下一秒就要嘆氣。
雖然學不好數學是事實,但她也不想的啊。
走到門口,賴寶婺一面扶墻,一手小心脫掉鞋套。高斯伸手握住她小臂,扶她站穩,側頭往她腳后看,她穿了雙幾厘米高的高跟鞋。高斯會心一笑,也沒說什么。
賴寶婺站穩后小聲道:“謝謝。”
臨要出門的時候高斯又從前排桌上抓了一包格力高百醇,遞給她。賴寶婺疑惑地看他,高斯笑了:“拿著啊,不收你錢。”
算起來,兩人中間其實有兩年多沒見過面,可是相處起來依然有種言語難以形容的自然,在外面的時候,他一直都挺照顧她的。
賴寶婺遲疑了一下,伸手接過來,低頭,動作遲緩地撕開紙質包裝袋里面的塑料殼,抽了一根巧克力棒送到嘴邊,咬了一小口頂端的巧克力。
他們走到了電梯前,高斯伸手按鍵,看了旁邊一眼。
一女生抱著課本從旁邊的機房出來,個頭高挑,看到高斯,主動過來打了聲招呼,自然地站到他跟那個黃色連衣裙女生的中間。賴寶婺發現這個女生真的好高,跟高斯站一起也就差了小半個頭而已,兩人氣場相近,聊的內容賴寶婺一句都沒聽懂,一想到她跟高斯是同學,賴寶婺心里就莫名發怯。她還跟小時候那樣,覺得能考上這所大學的學生都厲害得不得了,是天之驕子。
電梯門開,高斯按住電梯,示意旁邊,女生微微一笑,率先進里。她跟他是同系的同學,之前在共同的大課上打過兩次照面,對他的印象跟傳聞中的一樣,帥,聰明,待人接物卻總透著一股若有似無的冷勁,給人不好接近的感覺。
沒想到私下里其實這么紳士,女生微微一笑,心里很受用,沒想到等她進去了,高斯也不動,他看了看自己身邊:“傻站著干嘛?”
再旁邊的黃色連衣裙才姍姍進來。
女生面露驚訝,她不知道原來他們兩個是一起的,她更加沒想到,原來私底下的高斯竟然是這樣的,笑起來有點不怎么正經,還有點點痞里痞氣。
女生不由掃了一眼連衣裙的臉,主動挑起話頭:“這你女朋友?”
高斯一語帶過:“同學,來旅游的。”
女生哦了一聲,微笑:“真漂亮。”
高斯:“謝謝。”
被夸的賴寶婺本人一句話都沒插上,她:“……”
出了科技樓,女生道別,高斯領著賴寶婺去另一頭拿車,等他開鎖的時候賴寶婺不經意回頭望向重重疊疊的臺階后,女生背挺挺地走下露天走廊,緊身牛仔褲顯得身量高挑,即將拐彎的最后一秒,女生也回過頭,兩個人的視線在半空碰了一下。女生跟她一笑,人影消失在叢木之后。
“好吃嗎?”高斯站在車邊,低頭看向恍神的女孩。
“啊?”賴寶婺抬頭。
高斯笑的有點多了今天:“給我嘗嘗。”
賴寶婺很聽話地抽了一根巧克力棒,遞到他嘴邊,他一口叼住,也不用手,腮幫微動,巧克力一蠕一蠕,很快就沒了影。賴寶婺皺著眉頭,擔心地問:“你是不是餓了啊,要不都給你吧。”
“不餓,你自己吃。”
他先送賴寶婺去邵天賜的男生公寓,結果一問宿管阿姨,才知道邵天賜已經提前找人給她把行李送到酒店。高斯問她酒店位置,發現就在他們學校不遠,他跨上車,一腳落地,一臉沒差的樣子,一偏頭:“走吧,我再送你過去。”
賴寶婺坐上后座,拉著他衛衣下擺,一臉天真地說:“沒關系的,你送我到門口,我自己打的過去好了。”
“你到了就知道,到了門口也沒多遠了。”
穿行經過一株株梧桐,騎在學校最寬的馬路上,風吹走了高斯臉上一層薄汗,他們身邊也有許多載著女孩的自行車飛快駛過,男生女生張揚肆意的笑聲盡顯青春底色,相較于此,高斯和賴寶婺他們看起來就悠閑許多。
風很清,陽光也很輕,能讓人愜意地瞇起眼睛。
高斯騎得不快,然而還是出了一身的汗,后腦的發茬掛著汗珠,偶爾落下一顆,消匿在衛衣的后領里,漸漸濕了那里一片。
賴寶婺看著看著,感覺自己像在做夢,連那個吻也是夢里的,這兩年其實什么都沒發生,她還在念高中,每天為數學題絞盡腦汁,那時候人生還沒有什么特別大的煩惱,所以她總是會為一丁點大的小事感到羞恥、在夜里流淚。那天秋高氣爽,載著她的男生才剛剛從體育館打完球出來,他們約好一起去看黃天天。
對了,黃天天。
賴寶婺仰起臉,迎著風大聲問:“黃天天怎么樣了?”
高斯笑,心情很好,嘴角上揚:“你還記得啊?”
“怎么不記得,名字還是我取的呢。”脫離了高中那個敏感羞澀的環境,從前的少女心事反倒成了蘊藉溫柔的回憶,說起來也不是什么丟臉的事,賴寶婺語調輕快活潑,兩條細腿輕輕晃著,她當然記得。
高斯連忙握緊了車把手:“別動。”自己就笑了。
“它在老家呢,你以后要是回去,我帶過來給你看看,”頓了頓,他很自然地接著問,“你們家還住那嗎?”
剛出學校,路上車流密集,行人交織,她沒聽清他說什么,連著問了兩遍你說什么。他能感覺出來,她化了淡妝的柔軟臉頰正無意識地蹭著他的背,他忽然有點想笑,然后就真的笑了。
“我說你家還住景泰花園嗎?”
“不住了,”賴寶婺搖頭,“邵叔叔打算把房子賣了,過兩年給邵天賜在北京買房。”
“那你呢?”高斯問,“怎么打算的?畢業要留在杭州還是到北京發展?”
對未來,賴寶婺從來沒有特別遠大的規劃。一方面她本身沒有吃過太多的苦,另一方面又提早感受過生活種種意外沖突,導致她的性格既保留了單純的部分,同時又帶著大面積的消極底色,她不敢冒險,拒絕激烈,渴望穩定、安寧,向往一種細水長流的生活。
賴寶婺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才多大啊?我……還沒想過呢。”
高斯輕輕笑:“是還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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