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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局二


  “如果有一天我跟她一起掉進水里,  你只能救一個,另一個就會死,你救誰?”
  
  沒有一個生活在幸福和安全感里的人會有這樣玉石俱焚的提問。
  
  紅燈變換的前幾秒,  邵天賜低頭看向手機,  拇指懸于屏幕之上,  他久久地凝視著里面每一個字。
  
  邵天賜趕到醫院,  護士迎面小跑過來,  連聲叫著邵醫生。幾個同事正推著一輛救護病床往急救中心跑,  隨行的家屬情緒激動,  該患者年屆90,因腦梗后遺癥長期臥床,  送來時生命各項體征模糊不清,  因為老人情況危機,  邵天賜做完初步會診過去跟家屬溝通,  家屬一見這醫生年輕,在醫院大廳叫起來,堅持要換個大夫,  否則不做任何檢查。
  
  病人病情危機,邵天賜勸不動,找來主任,經主任反復勸說,勉強答應入院治療,  只要求輸液保守治療,  不做其他檢查。當晚輸液之后,老人情況并無明顯改善,  甚至還有惡化的傾向,家屬認為是被那個什么都不懂的年輕醫生給輸壞了,  在病房里大吵大鬧,要醫院給個說法。
  
  凌晨五點,邵天賜在急救室寫值班日記,被急救鈴叫去病房,老人的兒女因為不滿醫院的治療,在護士站鬧開了,護士長好言安撫,等邵天賜趕到的時候,一名男性家屬抓著一個年輕護士,嚷嚷著要醫院賠償,鋒利的水果刀架在小姑娘的脖子上,嚇得女孩直哭。
  
  邵天賜過去交涉,讓他先放了護士,有話好好說。
  
  家屬估計精神也有點問題,拿著刀亂揮,倒拖著護士往三樓平臺拖,保安還沒來得及趕來。邵天賜一邊耐心安撫對方,一邊主動提出交換,讓他放了女孩。等家屬遲疑的時候,邵天賜一把拉開護士,伸手去搶刀,沒想到這個動作刺激到了家屬,男人從后抓住他的頭發,在其頸部連砍數刀。
  
  那是五月六日,一個星期天的凌晨。
  
  賴寶婺、張美琴以及遠在北京開大會的邵榮同時接到醫院的電話,通知家屬盡快來醫院。
  
  等賴寶婺趕到醫院時,張美琴已經到了,在急救室門口拉著一個醫生的胳膊苦苦哀求:“您讓我進去看一眼,我看下是不是我兒子,我看一眼就行。”
  
  偌大的手術臺上蓋著一塊白布。張美琴掀開一角,手捂住嘴巴,她慢慢地跪下來,跪在手術臺旁,把頭靠在冷透的尸體邊上,半響,她仰起頭,發出一聲母獸痛失幼子的凄厲哀嚎。
  
  是邵天賜。
  
  在醫院他自己奮斗過的手術臺上,他因頸部大動脈破裂,失血過多,經全院全力輸血搶救無效后確診死亡。
  
  賴寶婺被高斯攙著,急地眼淚直流:“你去看看,你去看一下,是不是他。”高斯無言地抱緊她,用手包住她的臉按向自己胸口,不肯讓她再看了。他也無法想象,一個兩天前還跟他一起抽煙,問他結婚日子的男人,現如今悄無聲息地躺在那個地方。命運如此無常,讓人覺得了無生趣。
  
  賴寶婺在他懷里發抖,牙齒咯咯作響,身上背上一陣陣冒冷汗,胃里反酸,想吐又吐不出來。她覺得不可能是真的,她懷疑自己又在做夢,胳膊被她掐出了一個又一個紅印,她這輩子都走不出這個噩夢。
  
  邵天賜出了死亡證明之后賴寶婺就病倒了,先是發燒不退,腰腹處起了大片的紅疹子,檢查是免疫低下引發的帶狀皰疹。
  
  高斯不放心她,跟公司請了長假,沒日沒夜地陪護。
  
  燒退了之后,賴寶婺自己也終于有點印象,她一個人昏昏沉沉地躺在自家的小床上,陽光照在她貼了膠布的手背,床頭放著毛巾、水杯和退燒藥。高斯給她洗了一個腳,把水倒了,出去接電話,是邵榮從北京打過來的,那段時間國家在開大會,他一時之間趕不回去。張美琴臥床不起,賴寶婺電話又一直不通,他唯一能依仗的只剩這個女婿,電話中他聲音疲憊,像是一夜之間老了好幾十歲,啞著嗓子交代他:“小高啊,天賜的后事多勞你費心,有空幫叔叔多看著點你張阿姨,別讓她干傻事……”
  
  高斯喉頭發酸,點頭:“叔叔您放心。”回來后,高斯把手機遞到賴寶婺耳邊,讓邵榮跟她說了兩句。就見她聽著手機一言不發,牙齒緊緊咬著下唇,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那段時間她好像流完了這輩子需要的所有眼淚。
  
  高斯忙里忙外,一家子的事全靠他操持,一直忙到邵天賜出殯那天,殯儀館里來了很多親戚,包括邵天賜醫院的領導,他以前的朋友同學。
  
  這事在當地掀起軒然大波,引起民眾的異常憤慨,關于對醫生的保護又回到了大眾討論中間。
  
  那段時間張美琴一直臥床不起,堅持去了,她黑衣黑褲,坐在兒子的遺像前不哭不鬧,眼睛紅腫,任誰跟她說話她都不理,一雙眼就盯著遺照里兒子的笑臉。賴寶婺陪在她身邊。來的親戚,送的花圈,全都是高斯在接待處理。邵榮下午返杭的飛機。
  
  到了遺體道別的環節,嚴歡姍姍現身,她帶了一束花過來拜祭,張美琴指著門口直接讓她滾。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安靜。
  
  嚴歡臉上架了一副黑超,放下花朝遺像三鞠躬。張美琴怒從心起,拾起案前那束鮮花,劈頭蓋臉地砸去,歇斯底里道:“都是你,都是你害死天賜,我就知道,從我見到你第一天開始我就知道,你是個禍害,我就該逼你們早點分手。”
  
  幾個阿姨嬤嬤拉住失控的張美琴,可早點分手又能如何,現在人都走了,張美琴悲從心起,伏在賴寶婺肩上失聲痛哭,“他還這么年輕……他念了這么多年書,就想當個好醫生……他要是得個什么病,我還能伺候他幾年……人怎么能就這么沒了……”賴寶婺眼淚直流,這個世界上沒有所謂的悲傷相通,有一個女人失去獨子,另一個女人失去她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世上還有重逢和歡笑,偏偏只有她們在經歷痛苦。
  
  嚴歡看了她們一眼,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不是哭出聲才叫痛苦,有些人的淚早在背著人的地方流盡了。
  
  得知邵天賜被害開始,嚴歡一分一秒都沒合過眼,精神處于極度的緊繃和混沌之中。她一直在等手機響,等人來告訴她,她被騙了,邵天賜還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手機終于響了,她猛然一震,以為自己終于死里逃生,接起來才知道是賴寶婺打來的,她來通知她吊唁的時間跟地點。
  
  邵天賜真的死了。
  
  握著手機,她又坐了回去,在心里輕輕地跟自己說,他真的死了。像一片在空中飄了很久的落葉,一口氣接不上來,輕飄飄、晃悠悠地落到了地上,一切塵埃落定。
  
  哦,他死了。
  
  路上擠地鐵的時候,上班開會的時候,嚴歡總覺得死亡離她如此遙遠,眾生百相,忙忙碌碌,一切如常,邵天賜就在自己身旁,只要一個電話,一條微信,他就能出現在她面前。只有當夜深人靜獨自一人時,死亡的陰影悄無聲息地又摸回她身邊,她掙不開、逃不掉。她苦苦哀求老天,給她一粒后悔藥。
  
  走出殯儀館,五月的太陽當頭照著,嚴歡覺得自己像是剛剛還魂的女鬼,重返人間,卻不知道人間何年何月。
  
  嚴歡魂不守舍地走下臺階,站在路邊的那一刻,她竟然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往哪里去,是茍且活著,還是就此死去。意識混沌渙散之際,一輛黑色奔馳車停在路邊,車窗降下,一張酷似邵天賜的臉出現在她面前,心頭如被人打了一劑強心針,猛然一跳之后又迅速變冷。怎么可能是邵天賜?程恩飛看她的眼中有著顯而易見的憐憫,他輕聲道:“嚴姐,你要去哪,我送你過去……”
  
  邵天賜的頭七是在老家辦的,南方人講究一個落葉歸根。邵榮讓人把鄉下的祖宅重新打掃一遍,夜里張美琴堅持開著門,她說:“要是天賜看見門開著,知道有人等他,就會進來看看。”
  
  入殮那天邵家從寺廟請來法事,操辦了三天。邵天賜的骨灰在五月十六日中午下葬,天色陰沉,以為會下雨,結果到夜里真就淅淅瀝瀝下了起來。晚上賴寶婺跟高斯住在鄉下親戚家里,是真正的土坯自建房,沒有抽水馬桶,睡的也是土炕,然而誰都沒有精力去計較這些。
  
  一下雨,屋里就潮得要命,墻皮脫落,貼著的報紙都洇出了泥土的黃色。高斯怕她病情反復,拿了幾件厚衣服墊在她身下,摟著她頭并一處,將將就就地睡下,賴寶婺已經不怎么哭了,只是呼吸沉重,仿佛吸一口氣胸腔都會哽咽地抽搐。她縮在他懷里,人有點半睡半醒的狀態,周圍發生的一切她都清楚,可是意識混沌,難以跟外界做出回應。高斯替她趕著蚊子,房子前后都種了樹,草蚊子又多又毒。他有點后悔沒拿家里的小藥箱過來。
  
  賴寶婺此前一直不肯接受邵天賜死亡的事實。有時候半夜睡著睡著就會驚醒,哭兩聲,流一點淚,夜里經常做噩夢,臉憋得通紅,像是喘過氣來,一直要等高斯把她叫醒。這些反應等頭七過出才一點點恢復正常,結果那晚她睡到凌晨又開始說夢話,像是有意識地跟人進行對話,臉上笑容微微,她輕聲:“你來了……”
  
  冷風沿著墻縫吹進來,沒有上鎖的房門被吹得晃了兩下,頭頂靠窗有雨水擊打窗臺,淅淅瀝瀝,瀝瀝淅淅,像是有人敲門不得回應。
  
  高斯靜靜地直視黑暗,內心平靜,并沒有絲毫的畏懼。他相信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是他從來不信什么鬼神輪回這些唯心的東西,鬼神的存在不過是為了迎合人類心中軟弱的幻想,但人到了這一刻,會渴望去相信點什么,相信冥冥之中存在一種力量,依靠在世親人鍥而不舍的意念,引渡亡魂回到他想要回去的地方。賴寶婺在他懷中閉眼沉睡,高斯抬起頭,朝著漆黑的空氣平靜道:“天賜,如果是你的話,你放心去吧,她能熬過去,我會照顧好她。”
  
  當他做完這番承諾之后,下了一夜的雨漸漸停了,風聲也停了,高斯等了又等,沒有等到任何回應,耳邊似有人輕聲絮語,眼皮漸感沉重,他抱著賴寶婺也睡了過去。
  
  翌日天色清明,云開雨霽。
  
  他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那個晚上離奇到迷信的一刻,他也沒問賴寶婺那個晚上夢到了誰,又在跟誰對話。死者往矣,真亦假空,有人信,也有人不信,他只是跟自己的內心做了一個交代而已。
  
  回到杭州后,高斯陪著賴寶婺從陰影中一點點走出,或許也是因為邵天賜的意外離世,讓她對人世有了一種全然不同的態度。
  
  她想要有個孩子,在這個世界上跟她血脈相連,讓她可以得到一點寄托的孩子。
  
  因為怕疼,賴寶婺之前一直很畏懼懷孕,覺得生孩子是天底下最恐怖的一件事,自從邵天賜死后,她一改常態地想要個寶寶,最好是男孩。她心里有個傻念頭,她覺得邵天賜要是投胎的話,說不定下一輩子就能投到她的肚子里。之后兩次賴寶婺在床上都表現得特別主動,纏著高斯不讓他戴套子。邵天賜剛走,領證的事只能再拖一拖,在房事上高斯都特別謹慎,這讓賴寶婺有些灰心,之后一次做到一半,高斯欠身出去拿套子,再回來發現賴寶婺已不如剛剛那么投入,她臉埋在伏在枕上的兩臂之間,人在發抖。高斯不明所以地抱她坐起,這才發現她竟然在哭。高斯哄她,疼也哭,迎接快樂的時候還哭,輕不得重不得,讓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哄了許久,她嘴巴一癟,貼在他光/裸的胸前含淚哭訴:“不要你戴這個……”
  
  高斯連連低頭吻她。
  
  “哭什么啊,你要什么不給你……”
  
  第二天高斯一早就去公司,留她一人睡醒,腿根那里酸痛不已。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一想到再過九個月或許會有個寶寶從這里出來,賴寶婺就感覺有些臉紅。
  
  她太早失去母親,她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有天也會成為媽媽,誰都沒有教過她如何當好一個媽媽,如何撫養一個孩子,可是這種沖動卻如此強烈,必須立刻馬上就要實現。
  
  這個時間點要孩子其實不太合適,對她和他都不合適。高斯的事業還在上升期,他一直打算換套大點的房子,再帶賴寶婺去國外蜜月旅行,但這些計劃都要為她的心愿讓步。
  
  昨天晚上做完之后高斯抱著她,讓她睡在自己手臂上,聽她講,如果有下輩子的話,她運氣一定不會這么差,一定也跟其他小朋友一樣,有自己的爸爸和媽媽。認識邵天賜也好,不認識邵天賜也罷,他也會平安幸福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她這輩子過得太不快樂了,所以才會幻想人有下輩子。
  
  高斯心都要碎了,那一刻,無論她還想要什么,哪怕自己的命,高斯二話不說都會給她。
  
  又賴了會兒床,她爬起洗漱。桌上放了一杯他走之前熱的牛奶,已經溫了。賴寶婺喝兩口停兩口,手機進來一條微信。她坐在桌邊點開,是嚴歡發來的。她約她見面,地點是她家附近一家商廈的咖啡廳,從前她們常去那里買衣服。嚴歡說有東西要給她。
  
  自從上次在殯儀館那一面,她有半個多月沒收到嚴歡的消息,從前形影不離的閨蜜,原來失去消息只要有一方主動放棄就行。她們聊天記錄的最后一條是賴寶婺問她,能不能來吊唁。
  
  賴寶婺準時出現在咖啡廳,倒是嚴歡,卻預計的時間晚了十幾分鐘左右。進來的時候手里推了一只行李箱,另一只手還提了一只塑料袋,嚴歡把塑料袋放到桌上,賴寶婺抬起頭,目光落在這之上。
  
  都是些高斯的私人物品,幾件衣服,一些書本。
  
  嚴歡坐下,臉上素凈無妝,眼袋明顯,整個人看著憔悴許多:“都是他的遺物,你拿回去吧。”
  
  賴寶婺下意識地問:“你不留點當紀念嗎?”
  
  嚴歡啞然失笑,她對賴寶婺時時刻刻流露出的天真感覺荒唐,細看她模樣,可能哭過太多,眼下略有些憔悴,可是這種憔悴只是讓原本養尊處優的富貴花暫時失去水分,只待滋養就能恢復如初。她彎起唇角,語氣中含著一絲尖銳的譏諷:“人都死了,留著這些有用嗎?”
  
  一聽這話,賴寶婺立刻又是那副難受到不行的樣子。有時候嚴歡真的挺恨她這樣的,是,邵天賜走了,全世界就你最傷心,就你難過,拜托,請問你是他的誰啊,把所有女朋友的戲份都演完了,您給別人留過一條活路嗎?
  
  嚴歡兩手握緊杯子,杯子里的熱氣裊裊溢出,又洇進她眼底,五月的杭州至今沒有下過一次雨,陽光和煦,萬里總是無云,人們一點點從陰霾里出去,除了她自己。她覺得冷,她覺得自己一輩子都忘不掉那種愛跟恨,她把自己所有的青春、熱情和愛意都獻給了那個男人,可是到他死為止,他都沒有給過她一個甘心。
  
  嚴歡淡淡道:“邵天賜出事之前,我給他發過一條微信。我問他,如果有一天我跟你一起掉進水里,他會救誰?”
  
  她看著賴寶婺褪去血色的臉,瞬間的恨攻入心底,恨到滔天席地,不能自已。因為嚴歡知道,即便她將答案篡改,都不可能撼動邵天賜在賴寶婺心里的位置。是啊,他們多么默契,哪怕到死,邵天賜都沒辜負了她的心意。
  
  “你知道他怎么回的嗎?”
  
  那條微信被她刪了,人也被她拖黑了,可是每一個字,每一個標點符號,都像刀一樣,刻在她記憶深處,讓她在愛和恨之間反復抗衡,掙扎,直至最后一刻愛意節節敗退,她的恨卷土重來,到達前所未有的峰值。
  
  夜里夢里,她幾次咬牙切齒地問邵天賜,為什么你連死了,都不能讓我好過一次?
  
  話都沒說,賴寶婺的淚早有預感地滴落。
  
  “他說,‘你讓我再救她一次,然后我跟你一起去死。’”
  
  話音剛落,淚在那瞬間再度充滿了嚴歡的眼眶。多少個日日夜夜,只要想起那句話,她的淚都不需要任何鋪墊,就能在一瞬間直直落下。
  
  她忘不掉。
  
  她到死都不可能原諒他!
  
  可是人死了,她連質問、發泄、得到一個解釋的機會都沒了。
  
  安靜的咖啡廳里,兩個女人對坐流淚。
  
  那些淚滿串地滴在她握杯的手指上,嚴歡淚如雨下:“你看,這個人就是我的男朋友,除了父母對我最好的人,可是他對我再好,排在他心里第一位的都是另外一個女人。”
  
  賴寶婺說不出話,她的淚陪著她靜靜地流下。
  
  從來不存在沒有因的果,源自7歲那年的一場大火,賴寶婺不知道從何說起,又或者任何的解釋、道歉,到了這一刻都只是虛弱的托詞。
  
  斯人已逝,她愿意信嗎?
  
  安靜的空氣中,咖啡廳有輕緩的音樂聲。嚴歡拭干淚痕,平靜道:“其實我一直知道,邵天賜暗戀過你。”賴寶婺震驚地抬起頭。
  
  嚴歡諷刺一笑:“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搞得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樣。他跟趙彥妃分手之后就打算跟你告白,只是我碰巧出現在他面前。”
  
  趙彥妃,這似乎是從塵封的記憶中拖出來的名字,隨著往事重提,撲面而來一股嗆人的氣息。
  
  再次提起那個女人,嚴歡還是有種好笑的感覺,她曾那么真情實感地嫉妒過她,到頭來才發現,她們都是笨蛋。而自己更慘,不知天高地厚替那個女人擔下一切。她原本有機會擁有自己的幸福人生,卻一頭扎進了邵天賜這個無底洞:“邵天賜可能自己都沒發現,趙彥妃其實就是你的翻版,柔弱、可憐,家境不好,父母早亡,他資助她的那些套路,就好像把你跟他的高中生活翻過來又演了一遍。他以為能再遇到一個你,結果遇到的有一個算一個全他媽是贗品,你說他這人可不可笑。”說著別人可笑,嚴歡自己反而笑了,“我倒是覺得他挺可憐的。”
  
  賴寶婺一再搖頭:“你誤會他了。他不是這種性格的人,他說過自己最討厭的就是高中。”
  
  一段感情最大的悲哀就是,她比任何人都要懂他,看破他所有的卑劣自私,人性的劣根面,卻做不到不去愛他。
  
  “討厭并不代表不懷念,”嚴歡搖頭,語氣疲倦,“我就是太早跟他在一起,早到他還沒認清對你的感情,如果他認清了,今天我也不會有機會站在這里。”
  
  “哦,也不一定,”為什么這段戀情讓嚴歡倍覺痛苦,僅僅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懂邵天賜,嚴歡諷刺地彎了下唇,“他猜到你會因為報恩答應跟他在一起,所以他這一輩子都不會來問你。”
  
  賴寶婺驚撼到無言以對,像在聽一樁天方夜譚的故事。
  
  是或不是,真正掌握謎底的那個人早已不在這里,只留在世的人去猜去怨,流下眼淚。
  
  嚴歡靠著咖啡廳的藤條椅子,雙手抱臂,姿態放松:“不聊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了,我今天來,是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賴寶婺茫然地看著她蠕動的唇。
  
  “我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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