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一杯吧...來喝一杯。”
　　下午，匆忙夾著自己的公文包走出商務(wù)公司的杰斯看向街頭的老乞丐，那人正抬起自己缺了三根指頭的黑手，朝著他做出邀請。
　　“我沒空，老家伙，讓開點。”
　　杰斯隨手拍掉老乞丐手里的酒杯，轉(zhuǎn)身離開巷子,  而老乞丐則抱著他那半條斷腿，神情恍惚地看著自己手邊戰(zhàn)友的軍銜徽章，拿起酒瓶，一口又一口地喝著。
　　“沒了..都沒了啊。都沒了...”
　　這在阿瓦霍郡，算不上是多少見的事情。這些在因蒂斯戰(zhàn)爭中失去了一切的軍人們，有的就會帶著渾身的精神疾病,  花掉最后一塊錢的戰(zhàn)爭補貼，在街頭醉生夢死。
　　厄蘭茲從傳送門里走出,  走過老乞丐的滿地酒瓶，懷著赴死前的心情，推開第二羅塞爾學(xué)會積灰的大門，在那后面，德威坐在三具拼湊成王座的尸體上，手里把玩著赫瑟爾的腦袋。
　　“這個叫歐拓的，掙扎的最久。”
　　他扯起一只僵硬的手臂，似乎是在向厄蘭茲展示自己的成果。
　　“這個叫艾奇奧的，死之前想出去報信，所以我把他的腿砍下來了。”
　　“這個傻子想偷襲我，所以我把他用他自己的腸子絞死了。”
　　“最后是這婆娘。你要是喜歡，我可以分你半個腦袋玩玩。”
　　德威發(fā)出一連串笑聲，把赫瑟爾的金發(fā)腦袋咕嚕咕嚕地滾到厄蘭茲腳邊。
　　“你越是嘲諷我，越顯得你自己無能。說到底你只是一個空有力量的巨嬰，用虐殺別人來宣泄你的權(quán)力欲。”
　　厄蘭茲捧起地上的頭，輕輕擦掉腦袋上的血液，合攏那雙突出的眼球,  理順?biāo)�凌亂的頭發(fā)。
　　“你可以恐嚇我,  激怒我,  但現(xiàn)在都無所謂了。因為我是一個知道自己要死的人，并且我欣然接受了這件事情，而你這個蛆蟲永遠不會接受，所以你害怕了。”
　　“你害怕你不理解的東西，你害怕這個看不到任何情感的我。”
　　他的語氣平緩，而德威臉上的表情則變得歪曲起來。
　　“你不敢動手，因為你一旦動手了，就等于在向我承認(rèn)你輸了，你不能在心理上摧毀我，只能訴諸無能的暴力。而這會成為你一輩子的心理陰影，遲早有一天會讓你死于瘋狂。”
　　“對不對？小嬰兒？”
　　“你殺了這么多人，有這么多血流了，你真的以為你能高高在上地活一輩子？”
　　“....夠了！！”
　　德威猛地一揮手，臉色煞白地后退兩步，站在他對面的厄蘭茲鏡片下的雙眼深黑如墨。
　　“你以為你贏了？喂，滾過來！”
　　惡魔朝下一揮手，一個啜泣的聲音從門后傳來，厄蘭茲認(rèn)得那身影，那是羅莎太太的兒子，年紀(jì)最小的小諾迪。這段日子,  這孩子似乎長了不少，身高比以前高了不少。
　　看起來機械之心們把他養(yǎng)得很好。
　　但那也是曾經(jīng)了。
　　現(xiàn)在諾迪暴露在褲管外面的雙腳細得和麻桿一樣，手臂上全是手痂，血泡，和密密麻麻的針孔。他的皮膚已經(jīng)爛掉了，散發(fā)出腐臭的味道。諾迪那張年輕的臉已經(jīng)瘦脫相了，膚色蠟黃，瞳孔張開，畏畏縮縮得像是一只老鼠，卻又渾身抽搐著，似乎在遭受什么極致的折磨。
　　“求求你...厄蘭茲，去死吧...”
　　看著小諾迪手里握著的那把尖刀，厄蘭茲的雙眼中只有憐憫。
　　就像他當(dāng)初在心里許下的誓言一樣，他說過，這是他欠別人的命。
　　那么現(xiàn)在，就是還債的時候。
　　“來吧，孩子。我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
　　厄蘭茲不緊不慢地解開長袍外擺，把符咒，卷軸，魔藥，長袍上的象征符號一個一個丟在地上，一腳踹到旁邊。
　　然后他分開雙手，做出等候死亡的神情。
　　“.....”
　　怯懦的小諾迪看看厄蘭茲，又看看德威，看到德威的眼神后，他才猛地一咬牙，把刀刃插進了厄蘭茲的胸口。
　　這一刀應(yīng)該是切到了肺葉。
　　厄蘭茲咳出一嘴血沫，感覺喉嚨有點缺氣，兩腳一軟，躺倒在了地上。
　　“下一刀，朝著這里刺。”
　　他伸手沾著自己的血，在心口畫了一個血色的點。
　　刀刃在身體里攪動的疼痛被德威刻意放大了，但他卻連一聲呻吟都沒有發(fā)出。小諾迪跪在他身上，似乎被嚇破了膽，老鼠一樣的眼睛胡亂轉(zhuǎn)動著，大聲哭喊著，不停地把刀拔進拔出，把血液弄得四處都是。
　　大腸，胃袋，右肺葉和脾臟。
　　厄蘭茲閉著眼，感受著生命和溫?zé)岬囊后w一起流出自己的身體。
　　空氣里好像有很多灰，讓他呼吸困難，而小諾迪還在瘋狂地哭喊，求饒，手里的刀越來越快。
　　“為什么你不可以快點去死啊！去死啊！去死！！”
　　但厄蘭茲經(jīng)受了魔藥的身體沒有那么容易死亡，他甚至在努力壓制著自己身體自我愈合的本能，來迎合那把刀。
　　在十五分鐘之后，埃爾道斯·厄蘭茲冰冷的尸體不再流血，出現(xiàn)瞳孔擴散。
　　“啊——不要，不要過來...”
　　小諾迪丟掉手里的刀，不顧滿身的血，和狗一樣爬到德威面前跪下，身上汗如雨下，渾身發(fā)抖如篩糠，痛苦地學(xué)著狗叫。
　　“求求你..我殺了他了...給我...給我...”
　　德威打開另外一管深黑色的液體，淋在自己的皮鞋上，然后看著諾迪雙手捧著他的鞋，和狗一樣瘋狂地舔舐著，眼淚，鼻涕橫流著，毫無作為人的尊嚴(yán)。
　　是的，他勝利了，但是他的心里毫無成就感。
　　突然間，他對面前的諾迪產(chǎn)生了極度的厭倦，隨手起身，皮鞋把諾迪的整個腦袋踹離了他的身體，剩下一個還伸出舌頭的腦袋，在地上咕嚕嚕地轉(zhuǎn)了兩圈。
　　德威挖出厄蘭茲的眼球，那里面星光閃動，是他析出的非凡特性。
　　然后他憤怒地踩碎厄蘭茲的每一寸尸體，渾身發(fā)冷，發(fā)抖，感覺不到任何喜悅。
　　反而覺得窒息，恐怖，極端的無力，因為他得不到任何成就感。
　　一個不會反抗的敵人，一個反而看穿了他，讓他惱怒，恐懼的敵人。
　　我贏了..我贏了！明明贏的人是我！埃爾道斯·厄蘭茲死了！
　　他死了！！他死了！！！
　　德威扯著自己的頭發(fā)，局促不安地行走在地上，仿佛一個無形的鬼魂纏繞著他。
　　他變成了巨大的惡魔，在房間里咆哮，胡亂地揮砍著手里的熔巖巨劍，把碰到的任何東西全部都燒成飛灰，但是他還是覺得恐懼。
　　“哈。”
　　一個冰冷的嘲弄笑聲在他耳邊傳出，嚇得德威渾身冷汗，解除了惡魔化，呆站在原地。
　　這個屬于他的恐懼之夜才剛剛開始。
　　一雙冰冷的目光從散落滿地的文本當(dāng)中投向德威，
　　仿佛要把他拆碎。
　　人，無意志薄弱之缺陷者，
　　既不屈從于天使，
　　亦不降服于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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