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主賜滅亡
“是時候了。”
在日食覆蓋下的厄蘭茲仰頭看向天空，露出一個瘋狂的微笑。
“主欲使之滅亡，必先使之瘋狂。”
最后一句預言落下，演奏者們的身體也朝內(nèi)坍縮，潰散，然后響亮地爆炸了。
他們爆炸時身體內(nèi)的共振和響聲，為這首狂想曲劃下了最后的句號。
所有人都聽到了那些詭異而難以理解的話語, 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發(fā)出了第一聲尖叫，瘋狂地摘掉了自己身上佩戴的金屬徽章，丟進狂奔的特倫佐河里。
驚恐成為了一種傳染病，迅速蔓延到整個特里爾當中，人群變成人潮，擁擠著，擠壓著，彼此傾軋著朝著特里爾城外跑去。
但那都是徒勞的。
活化過來的特倫佐河和萊恩河猛地升起烏黑的水幕, 那些水幕上滿是獰笑的人臉，嘲笑著他們愚蠢的信仰和選擇。
而最先因為恐懼，不管不顧地沖向水幕后模糊自由的人，在皮膚接觸到水幕的那一刻，就發(fā)出了尖厲，刺耳的叫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手——我的臉——啊啊啊啊啊啊——”
他們的皮膚先是融化，變成層層疊疊堆積起來的油脂，碳化，粉碎，被水幕主動地吞噬，吸收，最后徹底成為水幕的一部分，成為其中一張充滿痛苦的人臉。
“停下！停下！！我喊你們停下！！啊————”
在人群最外層的人，現(xiàn)在成為了最悲慘的家伙。他們被不明所以的人群，盲目地頂?shù)搅俗钋懊妫麄兠髦浪皇侵旅? 但卻被背后無知而恐慌的人，活生生頂了進去。
蟄伏在下水道里的魔鬼們聽著地上的動靜, 發(fā)出了狂喜的笑聲。
隨著一具具鮮活的生命，小孩，嬰兒被丟進滔滔黑水里融化，河流的顏色也逐漸從黑色變成了紅色，這血色的魔咒順著羅塞爾布置的發(fā)達的下水道系統(tǒng)，蔓延到整個被滲透的特里爾城內(nèi)。
惶恐不安的人們正在飛快地自我毀滅，有人直接從樓房上跳下，有的被人潮踩踏了成千上萬遍，變成日食黑暗下不起眼的污泥，所有人都看不到彼此，但卻偏偏還能模糊視物。
血紅的光芒從道路表面鋪設的石磚縫隙中透出，照亮了日食的黑暗。
在那血紅的光芒下，他們都看見了彼此絕望而恐懼的臉。
他們哭喊，掙扎，跳進黑河里自我了斷，跪下祈禱，向邪神，向看不見的太陽，向所有東西祈禱, 他們開始吵鬧，犯罪, 自我毀滅。
而紅光不為所動，繼續(xù)變亮。
厄蘭茲背著手走在街頭，他腳步平緩，仿佛是出來散步。
披著襤褸長袍的外神信徒們和狗一樣四腳著地爬行在他背后，跟著他一起就這樣走過街頭。
攔住他路的人都被攔腰截斷，或者炸碎成血肉煙花。
而他只是漠然地行走著，不多看一眼，也不少看一眼。
終于，當獻祭的尸體多得難以計數(shù)，兩條河都變黑的時候，紅光達到了極點。
天空中扯開一條血紅色的裂隙，從那里面探出一只猙獰扭曲的巨手，那只手上纏繞著藤蔓和怒放的花卉，散播出極度的欲望感，所有沐浴在它光輝下的人，都開始沉淪在極度的自毀欲望中。
在尖叫，哭喊和祈禱聲當中，厄蘭茲啟動了潘神之夜的第一部分儀式。
沉悶的爆炸聲從城區(qū)最外圍開始，掀翻地面的石磚，掀飛枯萎的樹木，把房屋連根拔起，拋到空中炸得粉碎，人命就像米糠，被拋起，然后飄落，在地面砸得粉碎。
轟轟轟轟。
爆炸還在持續(xù)，并且越來越接近特里爾的城市中心。
踩著滾燙的瓦礫碎片，走過尸體焦黑的斷面，干枯的血液，厄蘭茲還在走著。
他走過的地方房屋斷裂，火焰升起，有一個可憐的小姑娘跪在母親的尸體前尖叫和啜泣。
賢士冰冷的目光挪了過去。
砰。
小小一聲爆炸后，世界又回到了自發(fā)毀滅的安靜當中。
魔鬼們狂笑著，變成畸形的模樣，拍打著翅膀飛在空中，從燒毀的廢墟里搜尋著任何一個幸存的受害者，他們狂笑著把這些人用腳爪抓住，帶到猩紅的天空中，然后看著他們落地，摔得四分五裂。
隨著他的行走，他身后爬行著的身影變得越來越多。
他帶著他的追隨者，走到了在烈火中搖搖欲墜的烈陽教堂正前方。
厄蘭茲面無表情地一手抬起，高高指向天空。
“我預言，你將坍塌毀滅，正如你愚昧而短淺的主。”
下一刻，隨著一根承重柱再也不能忍受高溫的折磨，宏偉高聳的教堂就從那里開始，朝下垮塌。
沉重的磚瓦隨著煙塵，結(jié)束了它們佇立數(shù)百年的歷史，曾經(jīng)輝煌極彩的琉璃穹頂，在刺耳尖厲的玻璃碎裂聲中垮塌成滿地碎片，蒙著灰塵和血污。
他沒有繼續(xù)去看，只是從黑暗中抽出他的旗幡，他朝圣的旗幡。
雙眼流血的厄蘭茲閉上眼，滾燙的熱風裹挾著尖叫，和近乎消失的啜泣聲從遠處傳來，把他的旗幡高高揚起，血肉燒糊的味道引導著他往更遠處前進。
在他身前大概一公里左右，蒸汽教會的修士們正在緊急疏散一大批群眾。
在他們的引導下，群眾們進入了地下室，教堂，衣著凌亂，渾身血污和泥土的人們擠在教堂里，恍惚地看著教堂彩繪玻璃上，一個個挪移的扭曲黑影。
恐懼籠罩在這里，像無聲的地窖，醞釀著更深層的慘劇。
隨著大教堂開始噴出蒸汽，轉(zhuǎn)動杠桿，鏗鏘聲中地皮也被掀起一大片，露出機械教會潛藏已久的準備措施：
一臺臺蒙著灰的武器抖落灰燼，機槍，炮臺，機械人偶從中自發(fā)轉(zhuǎn)動履帶，全方位保護住教堂，而教堂圣徽上點綴的每一塊黃銅齒輪，此時都發(fā)揮出封印物的效果。
純粹的金光形成了一層護罩，把教堂牢牢地保護在其中。
一陣陣安神感從教堂的吊燈里傳出，安撫著受難人民的內(nèi)心和苦難。
而在教堂外，雙目流血的厄蘭茲拄著手中的木杖，踏過滾燙的道路，繼續(xù)順從命運的指引，朝著他要去的地方走去。
四個閃爍的光點從空中落下，那是烈陽教會的主教們。
“你該為你的罪行受永世折磨！！你的道路到此為止了！”
其中一位惱怒地咆哮著，手中凝聚出一束無暗長槍，即將拋出之前，厄蘭茲睜開了他空洞的眼眶，只有黑暗和血液的眼窩深陷，在一瞬，讓那位半神神志恍惚，無法攻擊。
“你們根本不知道我走在一條什么路上，我有個預言贈給你們四個人。”
在他說話的時候，一種從大地深處蔓延出的恐怖束縛著其余半神。
“主賜予你們滅亡。”
厄蘭茲抬起血肉模糊的指尖，朝著黑天指去。
在那里，背叛了造物主的叛徒正在痛苦地驚聲尖叫，而這一聲尖叫，響徹在了那四個半神腦海當中。
燦金色的烈焰從他們的眼口中噴涌而出，在不可思議的叫聲中，他們?nèi)炕癁榱藶鹾诘幕覡a和殘骸，落在地面，燃燒著殘余的余燼。
厄蘭茲繼續(xù)往前走去，木杖碾碎尸體的殘骸。
他知道，無人可擋此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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