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邀請
由那套黃岡中考語文真題開始,顧從決兢兢業業地,為沈言星連補了三天的課。
除補習之外,顧從決還在做著另一件事情:補充整理沈言星筆記。
遇見沈言星后,他記事本里的文字終于有了臉。他既為文字內容能與沈言星的模樣對上,而感到激動興奮,又沒來由地心生出困惑。
我是誰,我到底在干嘛?
在整理筆記的過程中,他被這個問題困擾了不止一次。他總是忍不住停下來自問:我到底是誰,我又到底在干嘛?
那個一直藏在心靈深處的潛意識具象化,在他遇見沈言星后就沒再出現了——本來精神一放松時,那家伙就會來的,現在卻再也沒出現了。
這讓顧從決感到格外迷茫,因為之前一直是“具象化的他”在拉扯著他,讓他不要忘記前世身份;也在提醒著他,讓他記得尋找沈言星。
可然后呢?
然后應該怎么做?
顧從決求得出極大值極小值,會求導會解方程,卻獨獨想不明白目前縈繞在他心口的,他最大的難題。
“我到底是誰……”
放下黑色的水性筆,顧從決將記事本合上,茫然地向后一靠。
刻意調松的人體工學椅被帶得椅背向后倒,顧從決以半躺的姿勢睡到了椅背上,茫然自問。
“到底該怎么辦。”
守約的執念,和救贖沈言星的決心,二者相合,成為了一只看不見摸不著的透明之手。
這只手緊攥著顧從決的靈魂,讓他時常感到迷茫和窒息。
這只手阻止他認知身份,妨礙他看清自己。
無神地盯著頂燈看了一會兒后,顧從決甩甩腦袋回神,再度執起筆。
“果然是需要看精神科醫生了。”
合上記事本,他轉而拿出給沈言星的備課筆記。
“有空去掛個號吧……”
-
顧從決用了三天時間,幫沈言星復習了語文英語、以及三大文科的基礎知識,并和沈言星說好第四天開始補理科。
然而,不知是他狀態不對,還是沈言星的理科基礎確實太差,學起來很吃力,第四天的氛圍并不好。即便是遲鈍天然的他,也感覺到了沈言星的抵抗情緒。
沈言星不想聽,正好,他今天也不是很想講。
“我們休息休息吧。”
放下備課筆記和筆,顧從決站起身活動手腳關節。
“連上三天課,從早上到晚,我想你也累了。”
沈言星乏力地往書桌上一趴,聲音發虛:“我還好,沒有你累。我是覺得很慚愧,你今天說的知識點我怎么都聽不懂。
“我在想,我是不是太笨了一些……我真的配得上你對我的期望嗎?”
“當然。”顧從決想也不想,“你可是沈言星。”
顧從決毫不猶豫的應答,讓沈言星非常感動。可感動的同時,也讓沈言星心中的疑惑更深:他為什么這么信任我?
他為什么這么看重我?
沈言星小心翼翼地,用余光觀察著顧從決的動作。
他見顧從決拿了桌上的礦泉水,走到了落地窗前。
三點多,是太陽還熱烈的時候。夏天的街道上綠茵成群,陽光照射在綠樹草叢上的模樣很好看,投映到落地窗玻璃上、再折射到顧從決臉上的模樣,則更好看。
顧從決對著落地窗喝水,礦泉水瓶的影子也倒映在顧從決臉上,看起來晶光閃閃、波光粼粼的,乍看像一副名家創作的珍品油畫。
看著顧從決那張俊俏的小帥臉,沈言星不止一次地猜著顧從決家長的樣貌:顧爸顧媽肯定都是外貌非常出眾的人吧?不然怎能生出這樣氣質出眾的小帥哥呢。
想到這些天來失敗的示好,沈言星有些沮喪。
“今天天氣不錯。”喝完水,顧從決放下水瓶,“明天的天氣,也會這么好嗎?”
“不知道。”正想到生氣的點上,沈言星應答的語氣有些沉悶,“查一查手機天氣預報?”
“你……”顧從決一頓,“心情不好?”
“沒有。”沈言星賭氣地答,“一般吧,沒什么好不好的。”
“那就好。”
顧從決還真就聽信了這句“沒有”,點點頭上前拍沈言星的肩膀,好心安慰。
“我以為你是為補習的事情煩惱。
“別怕,你是因為基礎差才學得慢。講一次你學不會,我可以講兩次、三次……十次,直到你聽明白為止。”
沈言星無語凝噎:“……你殺了我吧。”
顧從決:“啊?”
“沒什么。”
沈言星撇嘴,放棄和顧從決多言。
“你想知道明天的天氣是嗎?等會,我替你查天氣預報。”
他起身去找了手機,搜索近幾日的天氣。手上動作著時,他心里還在不斷吐槽:如果遲鈍可以判刑,他一定要判顧從決無期徒刑!
怎么有人能這么呆啊?——呆到沈言星時常懷疑,顧從決根本就不是本性如此,而是故意為之!
如果說一開始他是懷抱著自私的、利己的心態對顧從決示好,那么在經歷過三天的補習相處之后,沈言星的心態變了。
他被勾起了勝負欲!
每敗退一次,沈言星想得逞的心思就加重一分。他越來越好奇持之以恒的結果,越來越想知道顧從決到底會不會上鉤。
“找到了,明天也是晴天。”
沈言星輕嘆,給遲鈍混蛋報天氣預報。
“下午多云,其余時候都是晴天——是很適宜出行的天氣。”
一方面是勝負欲,一方面是自卑、羞愧的內心。沈言星不是個厚臉皮的人,每次對顧從決試探,都要花費他大量決心和心理準備。
顧從決像一面堅硬厚實的城墻,不論他動用怎樣粗暴徑直的辦法,也始終推不倒、攻不破、打不進。
顧從決的看重和信任來得太直接、太突然了,像天降的禮物。
換作他人,或許會心安理得地接受這份沒理由的饋贈,但對苦慣累慣的沈言星來說,這份“禮物”更像是一個考驗。
——也是一份限時的特別體驗。
得到得太過輕易的東西,自然會更令人害怕失去。
“適宜出行嗎?”
任由沈言星胡思亂想,顧從決湊前看了一眼天氣預報。
“那太好了。”
“怎么?”沈言星放下手機轉過身,不想暴露自己不快又酸溜的表情,“你要和人約會?”
沈言星不過是隨口這么一調侃罷了,畢竟他和顧從決是假扮的少年情侶。虛假的男友,沒有吃醋酸溜的資格。
全世界都能誤會他們早戀,但唯獨他和顧從決心里會清清楚楚: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什么少年情侶?補習老師和學生罷了!
“嗯。”
顧從決并未察覺到有什么不妥,點頭應聲道。
“你不想去嗎?”
在顧從決的認知里,約會是有點隨性的、沒那么多正式儀式感的一件事。兩個人到外散散心漫漫步,再在樹蔭底下坐著乘乘涼,吃個冰淇淋小蛋糕什么的,這就算是約會了。
按照他的標準,以前和沈言星兼職下班,在沒打掃的角落里合吃一份麥當勞套餐的行為,也能算是約會。那點點片段和記憶,是他難捱的前世中,夾縫存在的一絲絲甘露。
因而顧從決并未覺得沈言星的說法不妥。
但說到底,他自己就不是個能拿捏感情、梳理清自身情思的人。要他思考喜歡不喜歡、怎樣算喜歡、如何才能表現喜歡等問題,他不如去多寫幾道求導函數題。
“噢,那你就——”
應答到一半,沈言星后知后覺地回過頭,瞪大眼睛。
“你、你剛才是在邀請我約會嗎?”
顧從決不假思索:“嗯。”
“可是……”遲鈍混賬突如其來的轉變,又讓沈言星覺得非常不安,“我們為什么要約會?我們只是假裝談戀愛而已,有什么理由和資格約會?”
在沈言星心里,約會是一件很正式、很有儀式感的事情——好比兼職完了他會買車厘子回家,一個人吃飯也要拌上一份水果沙拉那般,是非常非常增加他幸福感的事情。
既然是正式的、有儀式感的,那么做這件事情前的理由就很重要!
“就這樣去約會,很奇怪的。”沈言星越說越低頭。
他看著身上八十塊錢一件的便宜t恤,想著如果要約會,他得先去給自己買身新衣服才行。
“怎么沒有資格?”顧從決反問,“我和你說過很多次的:我很欣賞你,也很看重你。簡單來說,你對我而言很重要,你在我心中是有份量的。”
沈言星忽地抬頭和顧從決對視,嘴上說不出話,心則在為顧從決剛才的直白發言砰砰跳動。
不是吧,遲鈍理科狂魔今天怎么了?
“明天不上課了,我們放松一下?我有事情想趁機告訴你,請你務必要跟我一起出行。
“明早同樣的見面時間,我來酒店接你?”
顧從決無意識地將話說得曖昧。
沈言星雖奇怪顧從決今天的表現——耿直得跟前幾日判若兩人!他也堅定了自己往日的猜測:這人之前果然是裝的吧?
但面對一份言辭堅定、不容易拒絕的邀約時,他也真的真的——很難拒絕。
“嗯!”沈言星點頭,露出笑臉,“你不用上來了,我會在酒店大堂等你。”
這樣是不是有些卑劣呢?對方很認真地告訴他,他是被欣賞、被看重的,但他呢?
他的居心似乎沒那么正直啊!
可是不管了。是考驗也好,是限時體驗也罷,他實在沒法拒絕顧從決的邀約。
除了小梅姨之外,顧從決是第二個對他好的人。
更是第一個對他好的同性……友人。
“那好。”
顧從決摁了摁太陽穴,拿起手機皮夾和外套。
“我今天有點不舒服,我先回家休息。你再把今天的知識點看一次吧,也別忘了復習之前的文科錯題。”
沈言星開心又擔心,送他到房門口,甚至還想送下樓:“沒關系吧?你的水也拿上吧。安全到家之后,記得給我發微信啊。”
顧從決沒讓送下樓,接過水后就上電梯了。電梯關門前,他對沈言星揮揮手。
叮的一聲,既是電梯抵達大堂一樓的提示,也是他的手機來新通知的聲音。
顧從決掃了一眼,觸動人臉識別解了鎖。
那條被折疊起來的微信新通知,也隨即展了開來。
[芳姨:好的,明天見吧,紳士小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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