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之神明，降諸法難；

庶庇天下，驅魔除厄。

紅袍老者貝希摩斯念罷這四句，才對卜吉等人說道：“沒想到你的里世界如此熱鬧。我這個魔獸可是孤零零的度過了數百年。你真是讓人羨慕啊。”

“喂，你剛才可是差點就殺死我們父子啊。現在說話竟然還這么神氣！你這個階下囚能不能有點自己的覺悟呢？”比利生氣的說道。

“士可殺，不可辱。”貝希摩斯冷哼一聲。

“你……”比利氣得想沖過去揍這貝希摩斯一頓。不過想了想又覺得即使是精神生命的形態自己可能還是沒希望戰勝這個魔獸，于是便呆著沒動。

“行了行了。”卜吉笑著對貝希摩斯說道：“其實我們也并非故意想與你沖突。大家既然都到這個地方來了，能否講一講你為何要襲擊我們呢？”

貝希摩斯還沒等回答，比利倒是搶著先說道：“魔獸襲擊人，這還有什么理由嗎？”

“當然有。”卜吉答道：“魔獸如果喜歡襲擊人的話，為何還要居住在山中呢，直接下山去襲擊城市和村莊不就得了。”

“那是他們害怕被大陸上的強者擊殺。”比利答道。

“大陸上的強者？”貝希摩斯鼻子里哼了一聲：“那些強者，能強得過巨龍嗎？當初就是那些巨龍在的時候，我也從來沒怕過它們。”

巨龍？巨龍一族還在大陸上，那都是幾千年之前的事情了。難道說這貝希摩斯已經活了上千年？卜吉不禁驚嘆起魔獸與人和其他的一些種族相比，壽命要長得更多。

比利則認為貝希摩斯在吹牛，不服氣的一昂頭。

貝希摩斯說道：“魔獸有魔獸的原則。現在大陸上的魔獸，多數都是巨龍一族留下的后裔。雖然能力與巨龍相比差得很遠，但習性都和巨龍差不多。巨龍一族都是孤傲的存在，自然討厭那些其他種族聚居之所。而這清幽的山林之中才是它們喜歡居住的地方。”

卜吉問道：“那你呢？你為何要住在這礦山坑道之中？”

這么一問，貝希摩斯卻猶豫了。它思量了一番才開口說道：“其實我是被困在這里的。”

卜吉看了看貝希摩斯問道：“先確認一下。前幾天我們在外面看到的那只與毛扎搏斗的貝希摩斯，就是你吧？”

“當然。”貝希摩斯答道：“我貝希摩斯乃是天地間幻化出的特別存在，只有一只毀滅了，才能有另外一只出現。”

“原來如此。但是那天我們都看到你在洞外和毛扎搏斗。這么看來，你不是能夠離開這里么？”卜吉問道。

“這說來話長。”毛扎忽然注意到卜吉等三人都在喝著桌上的美酒，不禁有些眼饞，隨即問道：“你們喝的東西，可以給我也來一些嗎？”

“嘿，沒聽說魔獸還要喝酒的。”比利譏諷地說。

“當然可以。”卜吉說著用手在桌子上畫了一個煉成陣，隨意從地上撿起幾個松果放進去，揮手之間白光一閃，一小杯酒便調制成功了。

在這里世界之中卜吉就是神，自然可以隨意調制出任何東西。

“你是煉金術師？”貝希摩斯驚訝地看向卜吉，“怪不得你能看懂我身上的煉成陣。”

“我沒有看懂。”卜吉實話實說：“你的動作太快了，我只是注意到你身上有一個煉成陣，可惜看不清它的具體模樣。”

貝希摩斯端起眼前的酒杯喝了一口，隨即笑道：“這東西味道真好。”

“很高興你能喜歡。”

“嗯，還是說我的事情吧。”貝希摩斯主動把話題歸回到卜吉的問題上，“如果你能看懂我身上的煉成陣，就知道我為何不能離開這里了。”

說著它把自己的手伸出來。不多時，在手心上浮現出一個煉成陣。盡管卜吉未曾看得清楚，可大概還是能確認這個與貝希摩斯背上的那個應該是相同的煉成陣。

比利看過一眼之后驚道：“這個魔法陣……與我們家族傳承的煉體之陣很像！”

卜吉對比利說：“這個不叫做魔法陣……魔法陣一般都是以圖形配合符文和咒文出現的，而這種不規則形狀由點、線和圓構成的圖案，應該是煉成陣。”

從前卜吉曾認為煉成陣和魔法陣沒有區別。但如今身為煉金術師，對二者之間的區別已有所參悟。

卜吉仔細看過貝希摩斯手上的煉成陣，抬起頭說道：“根據我對煉成陣的理解，這應該是個吸收能量的煉成陣。可至于它有什么具體的作用，因為我不了解作者的意圖，所以猜不出來。”

貝希摩斯點了點頭答道：“你說得很對。這個煉成陣是大概兩百年前，一位極為厲害的煉金術師在我的身上刻下的。就因為這個煉成陣，我本該在當時就結束的壽命，又延長了許多。”

“這個煉成陣能讓你增加壽命？”卜吉驚呼道：“難道說這個煉成陣的刻畫者，是擁有生命瑪娜熱茲妮的人？”

索契聞聽此言湊過來看了一番隨即說道：“的確有點相像。能憑借這種煉成陣延長生物壽命的，也只有熱茲妮才能辦到。”

卜吉覺得索契的話中好像隱藏了什么，可索契說完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不說話了。卜吉知道他可能不想在這里說，于是便不再深問。

“當年我和另外幾只厲害的魔獸都發現了這個凝集著大量天地元素的坑穴。一場大戰之后我打敗了所有的魔獸占據了這個地方。可那時我的壽元已經快到了。就在我認為自己會在這里死去的時候，一群進山采礦的人發現了這個坑穴。他們既挖掘外面的精銅礦，也在這里面挖掘巖石。可是他們挖掘的數量非常有限，因為這洞穴里面不是魔獸的種族很難能呆上很長的時間。”

“他們之中有一個人類。他是與那些挖礦的人一起到來。可是他卻能在這里活動很久。我認為他可能對我的地盤產生威脅，于是就和他大戰了一場。結果那個人類打敗了我。”

“一個人類打敗了你？”比利難以置信的說道：“就連大魔導師或者劍圣，也沒可能一個人打敗高級魔獸吧。”

“那我不太清楚。我知道的是，這個人是一個煉金術師。”貝希摩斯繼續說下去：

“我以為會被這個人殺死。誰知他只是看著我說，你的生命力很弱，所以我才能戰勝你。你的精神力已經這么強了，如果再活幾百年，說不定就能擁有完整的里世界吧？你自己是不是也覺得很可惜呢？”

“隨即他就在我的背后畫上了這個圖案。至于他是用什么東西畫上的，是怎么畫的我一點也不知道。后來他又教給我利用這個煉成陣來吸收這山洞之中的天地元素。說也奇怪，自從我可以吸收山洞之中的天地元素之后，身體也逐漸強壯起來，居然活過了壽元大限。隨著我不斷地對精神力修行，后來真的也擁有了自己的里世界。”

聽到這里卜吉忍不住說道：“等一下。”

他覺得自己好像懂得了些什么。貝希摩斯和比利也一起看向他。

同樣都是吸收這山洞中的天地元素，魯斯塔格家族可以強健身體進行“煉體”，而貝希摩斯卻可以用來給身體增添活力，延長壽命。聽起來好像效果不太一樣的兩件事情，卜吉卻很清楚其中的關聯。

如果不是生命瑪娜“熱茲妮”參與了貝希摩斯身上那個煉成陣，那么這個煉成陣最多也就是起到與魯斯塔格家族的“煉體”效果相仿的作用罷了，最多效果能稍微好一點，也就是煉成值和煉成率稍微高上那么一點。

可是有三大特殊瑪娜參與的煉成，一切都會變得不同。索契就在卜吉的眼前創造了許多奇跡。雖然那些事情對于索契的能力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

如果在這個調制過程中把熱茲妮改為索契呢？卜吉心中怦然一動。

“請繼續說吧。”把這一切都捋順之后，卜吉讓貝希摩斯繼續說下去。

“后來我認為他對我有恩。于是就問他要我為他做些什么。他卻笑著說你如今已經無法離開這個洞穴。如果你千百年之后能領悟，那么我們就可以在另外的地方相見了。到時候如果需要你幫忙，我自然會說。在你沒有領悟之前，就老實地呆在這里吧。”貝希摩斯一口氣說了這些，想了想又補充道：“從那以后我就在這守護著洞穴。那些想要進來偷偷挖掘礦脈的魔獸都被我打敗或者殺死了。只有那只毛扎不同。我的身體離開這洞穴一段時間，就必須回來用這個煉成陣吸收這里的天地元素。毛扎太禁揍，每次都能堅持到我的身體無法在洞外呆下去。所以它這些年也吞服了不少礦石，實力急劇提升，成為了這一帶除了我之外的霸主。”

看來那邊的洞口與這個洞穴也是相連的了。卜吉弄清了所有的事情之后，陷入了沉思。想了許久之后，忽然他抬起頭對貝希摩斯說道：“也許我能帶你離開這里。”

“真的？”貝希摩斯很興奮。因為在這暗無天日的洞穴之中盡管可以活著繼續修煉，但與被囚禁也沒什么區別。

“但需要冒一定的風險。”卜吉答道：“我也只是從理論上推斷罷了。至于是否能真的成功，心中也不是很有把握。”

隨即他對比利說道：“比利，你出去和卡修恩前輩繼續修煉吧。我在這里還有些事情要做。”

比利點了點頭。隨即卜吉便分出一絲精神力把他的意識送回了體內。

送走了比利之后，卜吉才轉向索契問道：“索契，你一定知道那個帶著熱茲妮的人是誰吧？”

索契抬起頭反問道：“卜吉，你不是又要做什么瘋狂的事情吧？”

“也許很瘋狂。”卜吉喝下一大口酒之后說道：“但是我如今活著的每一天都背負著很大的負罪感，你知道么。”

“我很清楚。”索契點了點頭。他的精神力與卜吉是相通的，卜吉的感受他也能體會得到。

“我要獲得力量。”卜吉平靜地說道：“如果我只是一個流浪四方的半精靈煉金術師，那就沒資格站在葉侯爵的面前向法奈求婚。”

“你真的愛那個小姑娘嗎？”一身青袍的索契站起身來走到山崖邊上，望著天空中那個旋轉卻散發出照亮整個里世界光芒的黑色氣旋對卜吉說道：“或者是說，你只是為了減輕自己心中的負罪感，才去做這些很勉強的事情？那個小姑娘也說過，她并不憎恨你，而且很喜歡現在的生活啊。在解開詛咒之后你們應當快樂的生活在一起，而不是去追求什么資格。”

“我不知道啊。”卜吉答道：“如果我是一個庸人，也許會蒙蔽自己的內心，把法奈的話當成理所當然，把一切都當做沒發生一樣去做自己的事情。但我是一個煉金術師，我不能無視自己的內心去做事情！一個煉金術師如果連自己的心都可以蒙蔽，那他就不配去使用煉金術！”

“你就這么在意對錯嗎？”索契沒有回頭，而是指著天上說道：“我可以告訴你，天上那個旋轉著的氣旋，名字叫做太虛。而太虛，則是萬事萬物的起源。你能走到這一步，其實只差一點點就可以脫離這世界的一切，成為傲視萬物、創造規則，如神一般的存在。就是到了這個地步，你還要在意那個俗世的事情嗎？要知道所謂對錯，未必就是如你現在的境界所理解的那般。”

“正因為我沒有跨出那一步，所以我才要在意你所說的俗世。”卜吉也起身來到索契的身后，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很想成為神，但在那之前，我還只是個煉金術師。作為煉金術師，就要有煉金術師的覺悟。”

索契回身拍著卜吉的肩膀說道：“既然你有此覺悟，那瘋狂一次也就無所謂。即便是這天，這地，這宇宙萬物都化為灰燼虛無，也不過是一場如夢幻景。有此覺悟真的很好，很好。”

說罷索契哈哈大笑，一晃身便消失在這山崖之上。

“你們到底在說些什么啊？”如今的山崖上只剩下卜吉和莫名其妙的貝希摩斯。

“沒什么。”卜吉轉身對貝希摩斯說道：“如果我做到了，那時你就必須跟隨我在這亂世之中闖蕩，將來甚至會遇到危險。但只要與我在一起，你或許也能早日踏足到那個領域，成為神一般的存在。”

“無所謂了。”貝希摩斯晃著光頭說道：“當年只是為了繼續生存。然而我在這里修行了兩百多年，也不知道該如何繼續突破離開此地。今日進入了你的這個世界，我才知道山外有山。修行之路本來就充滿了危險，正所謂生死有命。我當初壽元將近的時候，總覺得自己還沒有活夠。如今在這里囚禁了幾百年，本來放不下的也早就放下了。就算喪命，也不過是早一日結束這遭囚的生涯，更多賺了兩百年的壽命。這還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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