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說法有點意思。但這些道理又有什么用處呢？”柏克羅也覺得卜吉說的有道理，卻不知道這些對于自己的修煉有什么好處。

“當然有用處。”卜吉說得興起，坐在河邊一塊石頭上，“你們想想，我們每個人的生命都是這樣：開始的時候從這個世界中肆無忌憚的吸收能量，創造自己的軀體也好，思想意識也好，而這些不過都是這世界中本來存在的東西。而到了后來，當你形成了自己的自主意識的時候，卻又發現每個意識都有機會去超脫這個世界，去形成屬于自己真正的‘世界’。但問題就是無論是誰，都無法輕易找得到形成‘自己的世界’的能量從哪里來。”

“要是沒有潘克洛夫那種所謂的大幅度提升精神力的秘藥，我也只是個普通的煉金術師估計也達不到這個標準，可能只是個煉金術士。”卜吉繼續說下去：“可什么是提升精神力呢？是智力、注意力、感知力還是觀察力？我覺得都不是。所謂的精神力，應該指的是對表世界的理解能力，也就是對規則的領悟。也就是說對表世界的規則領悟到了一定的程度，自己的里世界才能從宇宙中吸收能量。”

“你的意思是……”索契說道：“在一個人的生命中，如果他能領悟的規則越多，那么將來屬于他自己的能量也就越多，那么他的‘世界’的能量也就越多？”

“不僅僅是這樣。”卜吉補充道：“你還記得當時我用煉金術大量轉化了宇宙的能量涌進里世界之中的情況么。當時如果不是有你存在的話，那我的里世界恐怕早就崩塌了。這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你比我要更加懂得這個世界的規則，從而使我的世界更加完善，同時也更加穩固。如果單純是一個人的話，他的意識空間根本沒辦法涌進那么多的能量。因為他對世界規則理解不夠！”

“是因為我嗎？”索契愣了一下。

“是的。”卜吉說道：“我可以更大膽的猜測一下，這宇宙中我們不知道的地方存在著類似煉成陣的規則力量，再加上瑪娜，里世界便可以以表世界為素材進行煉成。而配方之中，應該有著人們的意識。只要意識能夠理解規則，成為了合格的素材的話……”

“你這猜測很大膽。但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對的。”索契點頭。

“另外煉成陣其實就是一種類似于文字或者語言一類的東西。”卜吉說道：“但要遠遠比文字或者語言更加復雜。也許說是一種觸媒更加容易理解吧。”

“啊……”索契和柏克羅也都陷入到了沉思之中。按照卜吉的說法，創造自己的世界其實就好比是借貸一般，通過領悟規則的辦法，先從別人的世界中借用能量，然后在有限的生命中創造自己的世界，最后再慢慢償還自己的債務。到了生命終止的那一天，如果你能創造出一個穩固的，屬于自己的世界，那么也就能在自己的世界中創造了大量的向下借貸的下級世界，同時就能完全償還上自己向表世界所欠下的能量債務；如果到了死亡的時候還不能創造出屬于自己的穩固的里世界，那么隨著死亡的來臨，不穩固的里世界就會自行崩塌消散，能量重新回歸到宇宙之中，再被太陽這個能量中轉器回輸到表世界之中。這樣一來就做到了能量的守恒。

“那世界穩固的標準是什么呢？”柏克羅問。

“就在天上。”卜吉一指黑漆漆的夜空，“太陽和月亮，都是把能量轉移到地面上來的物體。如果它們有一天毀滅了，那么這個世界也就不存在了。同樣的道理，如果我們里世界之中的太陽經受不住宇宙能量的壓力，那么我們的里世界也就崩潰了。”

“我懂了。”索契點頭說道：“那么所謂的創造也就不是憑空創造，而是要向表世界之中索取。”

卜吉微微一笑，剛要說些什么。這時從宿營地的方向傳來了阿星的聲音。

“法奈醒過來了！”

卜吉回到篝火旁邊的時候，正看到穿著明顯不合身的長袍的法奈，正蹲在鍋邊擺弄著調羹。

“你……”來到法奈的身邊，卜吉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法奈抬起頭看了看卜吉，臉上蕩起了兩朵紅云。她站起身抓住卜吉的手說道：“卜吉，快來幫我做一個煉金釜，這樣我就能給大家做些好吃的東西了。”

“這會不會太勉強了？”卜吉只是猶豫了一下便任由法奈拉著。

“怎么不愿做嗎？”法奈嘟起嘴來說道：“做這樣的煉金釜，現在對你來說不算什么吧？”

“不是不愿做。我是說你的身體還沒有恢復呢。”

“我沒問題的。要不然你看看。”

說著法奈撒開卜吉，退后一步想要轉個圈給他看看。可這個圈兒只轉了一半，她就感到一陣頭暈，身子控制不住朝后面仰倒過去。

卜吉連忙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然后又扶住她的肩膀。幾十天幾乎不吃不喝，陷入半假死狀態的法奈，怎么可能在這么兩天之內就恢復體力？

“你看看，我都說過了。趕快到那邊躺著去。”卜吉埋怨似的說。

法奈用食指按住太陽穴，過了好一會才清醒過來。她執拗的甩開卜吉的手，又在火堆邊上蹲了下來。卜吉好像聽到她在小聲啜泣。

“喂，你別哭嘛。”卜吉連忙俯下身子道歉，“是我說的那些話不對。但你也要注意休養，你還是個病人啊。”

“我不想窩窩囊囊的活著。”法奈抬起頭，淚眼迷茫的看著卜吉說道：“我總得做點什么啊。”

卜吉的心一軟，也蹲在地上抱住法奈的頭，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低聲妥協道：“好，我這就給你去做煉金釜。不過在這之前你要好好休息。”

卜吉要調制煉金釜的消息很快就被所有人都知道了。阿星和唐絡絲等人都圍攏過來。

“煉金釜的配方是……”卜吉已經很久不用煉金釜了。不過這配方他還是記得。

“如果用純鐵或者鋼的話，這里沒有那么多的素材。要是能找到粘土的話……”卜吉轉了一圈，終于在靠近山根的地方找到了一些適合調制的粘土。

最重要的是，在調制完成的煉金釜底部，還要有那個萬能的煉成陣才行。卜吉開始試做了幾次都失敗了，即使有索契的百分之百煉成率，但如果刻畫的煉成陣不對勁，那煉成的東西即使成功也不能被稱之為是煉金釜。

“煉金術原來是這么費事的一件事情啊。”一旁觀看的阿星忍不住發言了：“我一直都以為煉金術就是找齊了原料，然后往一個鍋里一扔，倒上水煮一陣子，奇怪的東西就會在上面漂起來了。”

“如果像你說的那樣，豈不是人人都能成為煉金術師？”阿星的話讓卜吉真是哭笑不得。

“也是。如果是那樣簡單的東西，也就不能成為一門學問了。”阿星點頭說道。

長長的耳朵上下跳動了幾下，阿星又問道：“卜吉哥哥，我看你弄了這么半天又勾又畫，是不是做出來的這個鍋的底部，要有一個奇怪的圖形？”

“是的。”

“你失敗了這么多次，就是因為那個圖形沒有畫好？”

“對。”

“這我就不明白了。”阿星用手捋著頭發問道：“你先把這個鍋調制出來，然后用刀或者什么的在底部把那個圖形刻上，那不就好了？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讓德叔他們幫忙。”

“不是那么一回事。”卜吉搖著頭說道：“你看看這個圖形，是由點，線和圓構成的。煉成陣就是用點，線和圓來把煉金術的過程描繪出來的一個圖形。其中點代表了一個開端，而線代表了過程，圓則表示整體。”

“開端，過程和整體？”

“是的。煉金術必須遵守的原則之一，就是創造物品的整體性。像你剛才所說的那樣，先制造出來一只鍋子，然后在底部把這個圖形刻在上面，哪怕這鍋做得再好，圖形刻畫得再完美，這鍋子一樣不會擁有煉金釜的力量。因為它本身不是一個整體。你懂了么？”

“不是一個整體，就不會有神奇的力量是么……”阿星反復的嘀咕著卜吉的話，好像在想些什么。

卜吉也不再去理會她，繼續做自己手里的活。在失敗了無數次之后，他終于成功了。這時夜已經深了。除了幾名守夜的騎士，其他人進入了夢鄉。

卜吉抬起頭，卻發現阿星還蹲在一旁看他調制。

“你怎么不去睡覺？”卜吉奇怪的問。

“我想看你把這個東西做好。”阿星瞪著大眼睛回答。

“有這么有趣么？”卜吉苦笑道：“調制的過程都是很單調的。”

“沒覺得啊。”阿星站起身子伸了個懶腰答道：“我一直想看到，什么才是你所說的整體啊。”

“這個就是了。”卜吉笑著把手里的煉成品遞了過去。

“這就是具有神秘力量的鍋子么？”阿星伸出手來，仔細撫摸著鍋上面的紋路。她還想伸手去摸鍋子底部的那個煉成陣，卻又把手縮了回來。

“這個東西，我可以摸么？會不會弄壞呢？”她轉過頭看著卜吉問道。

“沒關系的。”卜吉笑道：“我都說過了這煉成陣和釜已經是一個整體。就算是你用刀子把煉成陣從這鍋底劃掉，但這煉金釜一樣能夠使用。”

“那么厲害？”阿星吃驚的長大了嘴巴。卜吉覺得她這個樣子很可愛。

“當然了。”卜吉不由伸出手去在她的頭上揉了幾下說道：“因為這個圖案已經成為了煉金釜本身的屬性。這就好比一個美麗的花瓶，即使掉在地上摔碎了，但它美好的一面還是會存在于你的心中。就算它被破壞，被毀滅，你也一樣記住了，懂得了它的美麗。這個煉成陣對于煉金釜來說，就是這樣。”

“啊……你的意思就是，美好的東西并不只是形式。如果在人們的心中被理解，被記住的話，那么它的美就依然存在？”阿星并沒在意卜吉按在她頭上的手，而是繼續追問。

“差不多。但這只是對煉金術的一種比喻而已，你可別陷入太深哦。”卜吉忽然覺得自己這樣對待一位當家人好像有點沒道理，連忙把手抽了回來。

“明白了。”阿星把手里的煉金釜遞還給卜吉，轉身朝自己的帳篷走去，嘴里還不停嘀咕著：“整體……美……理解……”

“我怎么有種誤導未成年少女的感覺？”卜吉看著阿星離開的背影搖了搖頭，把煉金釜擺在火堆旁邊，“希望法奈能用著順手吧。”

由于出逃得匆忙，整個營地中可以住宿的帳篷只有一頂。三位女眷住在了里面。卜吉在篝火旁邊弄出一塊空地來，和衣躺下，就這么看著跳躍的火焰進入了夢鄉。

清晨起了大霧。山里濕氣很重，眾人的小腿不一會就被露水打濕了。唐絡絲和德弗洛的臉上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媽媽，你干嘛老是撅著嘴啊。”阿星問。

“你這孩子……”唐絡絲回過頭來說道：“我們的時間耽誤了許多。要是不能在約定的時間之前趕到羅斯坦的話，那長老們就不會等我們回去，恐怕會另外選一位族長了。”

“我的那個表哥可能成為族長嗎？”阿星就這么直接問自己的母親，絲毫不避諱身旁的卜吉等人。

“這……”唐絡絲還在猶豫該不該說出實情。

“媽媽。”阿星板著臉正色道：“這里都是認同我的人，不必對他們隱瞞什么的吧？”

“……是。”唐絡絲連忙說道：“這件事只有我和德叔知道。我在從第索林逃出來之后，就用家族的秘法與長老們取得了聯系。在那個時候其實他們就已經在物色新的族長了。”

“這么巧？”阿星難以置信的問道：“事實上他們并不知道第索林已經陷落的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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