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寧幻的感官都被這一聲“嘿嘿”凝滯住了，怔怔盯著黑霧上方，不明白這只大怪物究竟想做什么。他就仿佛人類腳下的螞蟻，恐懼的不只是因為對方太過龐大，更多的是超出了認知的無法理解。

        到底什么樣的物種能夠長到如此龐大？

        大怪物忽然把接住的塌樓碎石扔回黑洞里，大腦袋往下湊得更低，直直地對著寧幻，發(fā)出聲音。

        “寧——幻——”

        寧幻驀地驚住，這個聲音就在他頭頂，卻仿佛穿透了萬丈深淵才到他耳邊，空洞又遙遠。

        是大怪物在叫他的名字？

        如果是，大怪物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名字？

        忽然，大怪物伸來一條巨大的黑色觸手，詭異的笑聲又響起。

        “嘿嘿。”

        寧幻只覺得毛骨悚然，盯著伸到他面前的觸手，以為大怪物要對他做什么。

        像是裹了一層黑霧的觸手卻展開，放下了剛剛掉進洞里的摩托車。

        車上的東西都好好的在原位，包括那盆小草。

        大怪物小心地將對它說如同塵埃的摩托車放好，觸手退到一邊拍了拍摩托車旁的地面。

        寧幻不知道怎么理解的，直覺大怪物的意思像是在讓他上車。

        他抬仰頭往大怪物的大腦袋瞟了一眼，試探地往摩托車騎上去。

        大怪物沒有動作，又發(fā)出笑聲，“嘿嘿。”

        寧幻把小貓塞進衣服內袋，小貓像是懂了他的意思乖乖沒動。

        他立即啟動摩托車，倏地沖出去。

        大怪物注視著寧幻的背影，發(fā)出了一聲如同來自地心深處的嘆息，整個地面也跟著顫動起來。

        寧幻不知道方向，順著路前進，用最快的速度騎了很遠，終于后視鏡里看不到大怪物了，他才注意起了周圍。

        他不想再遇到那么龐大的怪物，要快點找到食物和水，離開這個城市。

        “哥哥、哥哥！我要吃冰淇淋！”

        一個女童的聲音突然響起，聽起來5、6歲。

        寧幻尋聲看去，這里原來應該是一條商業(yè)街，兩邊都是商鋪。前方一家商場大樓里跑出來兩個人影，一個男人抱著一個11、2歲的小女孩。

        兩人剛沖出門，后面就一聲轟響，商場殘余的墻壁被撞出一個洞，一只巨大的怪物從洞里爬出來。

        這只怪物有一輛轎車大，身體像條深海怪魚，背后卻長出了6根像節(jié)肢動物的足，有四五個關節(jié)，末端是鐮刀一樣的爪子，撐住身體爬在地上。

        在類似肩膀的位置還有一對巨大的翅膀，全身長滿鱗甲一樣的黑色表皮，連翅膀也一樣。

        寧幻看了很多次，還是無法理解這些怪物的身體構成，仿佛是隨意拼湊的，而且還都長得不一樣，盡量怎么惡心怎么來。

        怪物直往前面的兩人追去，男人渾身是血，肩膀有一條深可見骨的傷口，往下滴著血。

        “若若，走！快跑！”

        男人放下小女孩往前面推了一下，轉身掄起拿的鋼管往怪物沖回去。

        “爸爸！”小女孩哭起來，愣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該聽男人的話，躊躇不動。

        “哥哥、哥哥！我要吃冰淇淋！”

        怪物的方位又傳出剛才女童的聲音，接著一個少年男聲接了話，“閉嘴！再吵我揍你！”

        對話聽起來就是平常逛街的兩兄妹吵嘴。

        寧幻終于確定這聲音是怪物發(fā)出的。

        人溶化的液體變成一只怪物，并不是一個人變成一只，有時是2個人融合，有時是3個人，甚至很多人，或者半個人。

        這些怪物能夠發(fā)生那些人原本的聲音，甚至還會保留部分人類的性格。

        但，怪物絕對已經不再是“人”了。

        “若若，快走啊！”

        男人橫在怪物和小女孩之間，發(fā)現小女孩沒走生氣地大吼。

        “哥哥，這個人好兇，我要把他像衛(wèi)生紙一樣撕成一條條！”

        怪物又發(fā)出女童的聲音，稚嫩的聲音說著殘忍至極的話。

        下一刻，怪物最前的兩只爪子，像鐮刀一樣割向男人的脖子。

        男人拿起手中的鋼管去擋，手腕粗的鋼管卻被怪物的爪子像削面一樣，一爪斜切成了兩截。

        男人驚恐地扔下鋼管，往另一邊撲過去。他想把怪物引開，離小女孩越遠越好。

        怪物巨大的身體卻很靈活，一下就轉過身，長“腿”擋住了男人的去路。

        男人為了躲開怪物的爪子，往旁邊躲去，一頭撞在墻邊的垃圾桶上。

        垃圾桶“哐”的一聲和男人一起倒下。

        垃圾桶后面還藏了一個人。

        那人體型微胖，地中海發(fā)型，一下暴露在怪物面前，滿眼驚恐。他憤恨地瞪向男人，怪男人把他暴露出來。

        對怪物來說所有人類都是“獵物”，沒有區(qū)別，沒有殺到男人，再次舉起爪子刺向地中海男。

        地中海男背靠墻，怪物的爪子近在眼睛，他沒有自信能逃出去。

        眼看就要被一爪刺中，他毫不猶豫抓起摔地上的男人，當成盾牌，送上怪物的爪子。

        男人本來就受了重傷，根本沒力氣反抗。

        怪物的爪子直接刺穿他的胸膛，血瞬間如注的流下來。

        地中海男趁機逃走。

        “活該，活該！”

        怪物又發(fā)出女童的聲音，男人倒地再也沒了力氣動彈，血在他身下染紅了一片地面，最后的視線朝著遠在后面的寧幻看去。

        寧幻看著男人朝他伸手，卻只微微抬起了指尖，聲音微弱得根本傳不到他這里，只能從嘴型看出來。

        “救、救她——”

        男人的唇只動了兩下，身體里流出的血瞬間變成黑色，仿佛有了意識一樣回流進了男人的身體。

        接著，男人整個人就像內部著火的蠟像，由內到外的開始溶化。

        最后成了一灘瀝青一樣的黑色液體，身上的衣物、頭發(fā)、指甲卻是完好的。

        “爸爸！”

        小女孩終于喊出聲，仿佛一頭失去理智的小獸，撿起剛被怪物削斷的鋼管，朝著怪物沖過去。

        “你還我爸爸！”

        寧幻倏然擰死油門，騎車朝怪物徑直撞去，在小女孩到怪物面前的一刻，把怪物撞到了剛才的垃圾桶旁邊。

        他轉過車頭擋住小女孩，“別去送死了。”

        “不！讓我過去——”

        小女孩怒瞪著怪物，仍要去找怪物報仇。

        寧幻只好把車靠住，下車攔住她，“你爸爸已經回不來了。”

        小女孩終于恢復了理智，眼中的憤怒成了溢出來的眼淚。

        “若若，快過來！爸爸在這里！”

        男人的聲音突兀響起，小女孩急忙地轉頭看去。

        地上男人溶化成的液體已經不在了。

        剛剛的怪物背后又多出了兩條足，大了一圈。

        “若若，快過來爸爸這里。”

        男人的聲音又一次響起，是從怪物身上發(fā)出來的。

        “爸爸？”

        小女孩仿佛受了蠱惑，掙開了寧幻朝著怪物跑過去。

        “爸爸！”

        怪物沒有絲毫猶豫，小女孩伸著雙手撲過去，怪物卻是舉起新長出來的兩條足，尖利的鐮爪直刺向小女孩的胸口。

        “若若，你死了就可以和爸爸在一起了。”

        怪物的鐮爪到了小女孩的脖子前，小女孩不能理解地怔住了。

        下一記得，半截鋼管飛過去，打在怪物的鐮爪上，刃口從小女孩的脖子前偏過去。

        寧幻倏地沖過去，把小女孩拉回來。

        “那不是我爸爸。”

        小女孩忍著眼淚朝怪物看回去，終于承認了現實，“我爸爸不會想殺我的。”

        怪物即使還能用原來的聲音說出帶感情的話，但已經不再是原來的人了。

        寧幻看著小女孩，把衣服里的小貓拿出來遞給女孩，“幫我照顧一下。”

        女孩接住小貓意外地看著寧幻，見他扭了扭脖子，關節(jié)發(fā)出了幾聲“嘣嘣”的響聲，然后接過她撿的那半截鋼管，熟練地在手中轉了個圈握緊。

        鋼管被削得只剩不到半米，他拿在手中像是一把短劍，徑直朝著怪物走過去。

        怪物趴在地上也和寧幻一樣高，他直沖向怪物面前，怪物揚起前面的兩個爪子刺過來。

        就這一瞬，他轉身繞開到怪物側面，一下跳到怪物的背上抓住了怪物的翅膀，把鋼管往怪物的脖子刺去。

        怪物意識到上當，竟然用兩條后腿直立起來，“身高”倏地變成了3米，寧幻被掛在了怪物背上。

        小女孩嚇呆了，以為寧幻要掉下來，結果寧幻往上一撐，跳起來雙腳踩到了怪物的翅膀根，從怪物頭上方凌空翻轉過去，整個人到了怪物的正對面。

        寧幻對著怪物詭異的臉，咧嘴一笑。

        怪物的兩根爪子同時刺進了他的胸口。

        “啊——”

        小女孩嚇得叫了一聲，她在寧幻身后，看到怪物的爪子穿透了寧幻的胸口，血順著爪尖滴落下來。

        怪物的爪子抽回去，寧幻直直往后倒下。

        “活該！活該！”

        女童歡快的聲音又響起來。

        然而，寧幻倒了一半突然腳撐住了后倒的身體，一躍而起，捉住了怪物最前的爪子。

        怪物還沒反應過來這突變，爪子就被往上一折，靈活的關節(jié)輕易就把爪尖的“鐮刀”架到了脖子上。

        怪物反應已經來不及，寧幻雙手搭在爪子上，借身體的力往下一沉，怪物的腦袋就被自己鋒利的“鐮刀”割下來，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小女孩看呆了，寧幻最后的動作完全沒反應過來就結束了。

        寧幻穩(wěn)穩(wěn)落地，怪物的尸體也倒下去。

        小女孩急忙抱著貓走過去，怔怔地盯著寧幻的胸口，小心地問：“哥哥，你受傷了！”

        寧幻抹了一把胸口的紅色，給小女孩掃了一眼說：“這是假的。”

        接著他把衣服拉緊。

        被怪物傷到見血，身體就會溶化，再變成怪物。

        小女孩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她明明看到寧幻被怪物刺傷了。

        可是寧幻又看起來安然無事，不像受傷，也沒有被溶化。

        所以，剛才的傷真的是假的？用來騙怪物的？

        “快走，怪物還會活過來。”

        寧幻沒多解釋，地上倒下的怪物身體又開始溶化成液體。

        怪物是殺不死的，即使死了很快又會變回液體，再次重生。

        嗡轟轟——

        寧幻猛地聽到摩托車引擎的聲音，轉頭就見剛才的地中海男騎上了他的摩托車，朝他看了一眼，急忙把車騎走了。

        ——這個人渣！

        寧幻心里罵了一聲，眼看著摩托車開遠，想剛才不該把鑰匙留在車上。

        轟！

        地中海男去的方向忽然響起了坍塌聲，他抬眼望去，那只大怪物又出現在了，就在地中海男去的方向。

        龐大的怪物揮動觸手，大樓一片片坍塌。

        然后，摩托車的引擎聲逃一般的，回來了。

        寧幻看著原路返回的地中海男，隨手撿了一顆指頭大的石子。

        地中海男滿眼恐懼，朝著寧幻的方向瞟了一眼，覺得能直接沖過去，于是擰緊油門加速。

        寧幻走到路中間，拋了拋手中的石子，往地中海男的方向扔去。

        摩托車速度的沖擊力，石子不說能比子彈，但也不會太弱。

        地中海男還自信地以為寧幻拿他沒辦法，肩膀卻猛一痛，頓時握不住車，連人帶車往旁倒下去。

        寧幻帶小女孩不急不忙走過去，地中海男驚恐地爬離了車，趴在地上求饒。

        “對不起！我只是不想死！看在已經沒有多少人活著的份上，求你放過我吧！”

        寧幻沒有反應，地中海男視線又瞥向了小女孩，跪起來說：“對不起，我剛剛不應該那樣對你爸爸，但是就算不是我，他也肯定會被怪物刺中的！要不是他把垃圾桶撞開，我也不會被發(fā)現。”

        小女孩用力咬著牙，眼中蓄滿了眼淚瞪著地中海男。

        寧幻把摩托車扶起來，查看了一下小草的花盆，沒被摔壞。

        他放好后朝小女孩看了一眼，忽然走到地中海男身后，一下押住了地中海男的雙手，把地中海男的上半身拎直起來。

        “想報仇嗎？”

        寧幻從從口袋拿出來一把折疊匕首展開，遞向小女孩。

        小女孩手里還抱著小貓，看著寧幻遞來的匕首驚肩膀顫了一下。她抬手抹了抹眼淚，癟起嘴，最后說：“爸爸說不能做壞人，傷害別人的都是壞人。”

        寧幻收起匕首，把地中海男扔出去，對小女孩說：“那就走吧，上車。”

        他騎上車又看過去，小女孩舉著疑惑的目光打量著他。

        寧幻又說：“你有要去的地方嗎？我?guī)�你去。�?

        他如果把小女孩丟在這里，小女孩可能活不過半天，那剛才他還不如不救。

        小女孩審視了他半晌，忽然抹掉了又涌出來的眼淚，抱著小貓爬上了車說：“我和爸爸本來要去找哥哥的，哥哥是當兵的，說有避難的基地在光海市。”

        光海市離這里跨了一個省，有500多公里。

        寧幻直接啟動車子開出去，地中海男剛去的方向又響起接二連三的坍塌聲。

        轟、轟——

        寧幻扭頭看了一眼，大怪物的身影籠罩過來，仿佛又對上了他的視線，發(fā)出詭異的笑聲。

        “嘿嘿。”

        寧幻立即轉回頭，摩托車加速駛向了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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