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千秋宴(二更)“你做什么噩夢了?”……
八月, 長安城楊柳成蔭,蟬鳴不絕。
國子監亦剛剛結束每月三次一考的旬試。
旬試在每一旬中的第九日舉行,監生在旬試的次日, 能放一天短假。*
然則廣文館里的學官們卻并未休沐,陳鐸喚來了國子司業和國子博士,同人在館內議事。
“不如,就直接拿昨日旬試的卷宗, 來考校霍家的長孫?卷宗的內容都大經的要義, 官今晨閱卷時,發現只有李太傅家的長孫答得不錯,余官家子弟的策論皆不盡如人。”
“霍家長孫剛滿四歲, 就算再聰穎,答不出幾題。”
陳鐸額心的川字紋很深,聽罷這, 他蹙了蹙眉,整人的氣質顯得又嚴肅了許多。
雖說他霍家的權勢和氣焰嗤之以鼻, 可近年來, 霍閬一直稱病不朝, 從未動過權柄, 做過越格之事。
恁地今年突然向圣上請旨, 一定要讓他四歲的孫兒國子監?
這不太像霍閬的作風。
當年驪國的四大書院全都拒收霍平梟做生員, 霍閬很快就接受了皇帝的建議,霍平梟送到了眉山習武。
陳鐸越想越費解, 但無論霍閬的實想法什么, 他孫兒若想國子監,不他一句就能辦成的事。
廣文館的生員有定額的,如果突然有缺空, 修習四門學的寒門監生亦有機會參加每半年一次的升格試。
表現優異者,才能破格跟勛爵高官子弟一起修習國子學。
當然,寒門監生要參加的升格試,自然要比官家監生參加的旬試難得多。
就算有寒門監生憑借努力被納入了升格名單里,可通過考試的概率依舊極低。
思及此,陳鐸瞇了瞇眼,國子司業低聲問道:“四門博士選參加升格試的監生了嗎?”
國子司業回道:“律學位溫姓監生表現優越,里的講官準備推舉他參加授衣假后的升格試。”
陳鐸捋了捋花白的胡須,待略作沉吟,復又開口道:“這樣,不必拿旬試的試卷來考校霍家長孫,霍相既他這長孫的才智頗為自得,就拿升格試的卷宗來考校他了。”
國子博士恰陳鐸以前的生員,亦深知這位師長的脾氣秉性,陳鐸比御史還不怕死,早年在官場上,他就得罪過不少官場上的同僚,但他卻然有經天緯地之才的鴻儒大家。
陳鐸的能力和才學擺在這兒,加之皇帝有想遏制門閥士族的勢力,想讓官場上的新鮮血液多些寒門子弟,能為他所控,所以才讓性情耿直的陳鐸一直穩坐在國子祭酒的這位置上。
不然,就他師長臭脾氣,十顆腦袋都不夠砍的。
但要參加升格試的人不尋常的官宦子弟。
而霍閬之孫,霍平梟之子。
如果陳鐸不讓霍羲國子監,恐怕前朝有動蕩。
若惹怒了霍閬,或許連陛,都保不住陳鐸的顆腦袋。
******
國子博士擔憂的朝局動蕩并未發生。
反東宮的太子妃,在得知霍羲破格成了監生,即在十月入學國子監的消息后,心緒震顫難平。
李淑穎身著一襲華裙,站于東宮高臺,仍覺難以置信。
祭酒陳鐸絕不會輕易向霍家低頭,若不霍羲的天資超凡,陳鐸不可能同他國子監的。
原覺得霍家除了霍平梟,再難出任何能人,這樣氣焰極盛的世家該走坡路了,誰能想到,霍閬的孫兒竟般聰穎的。
李淑穎弟弟李懿才智超群,自幼就被寄予厚望,卻九歲才了國子監。
霍羲才多大?一四歲的孩子怎么可能通過陳鐸的考校。
思及此,李淑穎冷聲問向傳的太監:“你確定霍羲自己通過的考校,霍丞相沒陳祭酒施過壓嗎?”
太監的嗓音略顯尖細,恭聲回道:“回娘娘,確實霍家長孫自己答的,廣文館的幾學官,從前未入官場在民間做士人時,有人寫過文章諷罵過霍閬。可聽說近來些學官,都霍相這孫兒答的策論稱贊不。”
李淑穎聽罷,神情愈發凝重。
霍羲雖被養在霍閬的身邊,可房家表妹帶他了霍家的大門,不過半年的時日。
看來這一切,都離不開房家表妹他兒子的教養。
房氏這女人可不簡單,怪不得么多貴女都薄情寡性的定北侯,能娶她為妻。
想起日在承天門,霍平梟她的冷漠態度,李淑穎不禁瞇了瞇美目。
“母后的生辰快到了,過段時日紫宸宮會舉辦千秋節,母后應當會借著千秋宴這機會,為太子選良娣。這場宴事母后交由我來主辦,別忘記往京中的各世家提前遞帖子。”
“。”
“還有,記得先寫定北侯之妻房氏的請帖。”
******
次日,阮安從藥堂歸府后,白薇便東宮送來的張請貼遞給了她。
未等白薇細說遞請貼之人的身份,阮安在嗅見昂貴嬈花紙的淡淡香氣后,便猜出了送貼之人的身份。
“夫人,東宮送來了宴貼,邀您在千秋節日入宮參宴呢。”
白薇說完,抬眼卻見,阮安并未請貼接過。
白薇甚至覺得,阮安的面色霎時變得蒼白了不少。
她朝請貼伸出的纖纖玉手顫了顫,終無力地垂,沒有它接過。
“夫人,您怎么了?”
白薇關切地問道。
阮安唇瓣泛白,朝著她搖了搖首,強自平靜地回道:“把東宮的請帖收……”
“。”
嬈花的香氣仍縈繞在鼻間,這些氣味亦勾起了阮安前世的些經歷和回憶。
霎時間,思緒全都被東宮、宮這幾字侵占。
如千鈞巨石般,重重地壓于心頭,迫得她呼吸困難,難有喘.息的機會。
阮安手捂住自己狂跳不停的心,強迫自己冷靜,亦在心中寬慰自己,沒什么怕的。
李淑穎要邀請的人,她的另一層身份,她現在房家表妹,定北侯之妻,她無法她做些什么,不會傷害到霍羲,她和孩子都安全的,她不能害怕。
她侯夫人,早晚要同皇家的人見面,她要克服些懼怕的心思。
不能怕,不能哭。
些事都過去了,沒有人能再傷害她和霍羲。
可在入夜后,阮安還做了噩夢。
夢里的所有場景都實到可怕。
她又回到了掖庭,在管事姑姑刺耳的辱罵聲中漿洗著衣物,生了凍瘡的手全都浸在了冰水里,有刺骨寒涼漸漸滲皮肉,可樣的日子卻一點都望不到頭。
滿身酒氣的太子她迫到一角,神態猥瑣地俯身看她,要她在柴房輕薄,可她卻逃無可逃。
她不知孩子的落在哪兒,只記得分別前見的最后一面,霍羲原本清澈烏亮的眼里染上了陰霾,他陰郁地問她。
“娘不要我了嗎?”
“娘為何不能摘面紗看看我?”
阮安又夢見,然容顏盡毀的她站在宮墻的陰影,身上的粗衣破舊,且發著股餿味。
只能透過漏窗的空隙,偷偷地去看,剛剛散朝,站在炎日驕陽的霍平梟。
她卑微地想多看他幾眼,可男人的步伐卻未停駐。
他離她越來越遠,及至她再看不見他的面龐。
“不要!”
“求求你,放過我吧!”
“羲兒!羲兒!娘沒有不要你!”
“別走!求求你不要走……”
霍平梟睡尚淺,自然聽見身旁傳來了壓抑的陣陣哭聲。
阮安仍未從夢魘中清醒,夢囈的每一句,亦都在聲嘶力竭地吶喊。
“阿姁。”
男人低沉的聲音終于阮安從可怕夢境解救。
霍平梟嬌小的姑娘抱起,讓渾身被冷汗浸濕的她整人趴覆在他身體上,試圖體溫為她暖身,指骨分明的大手則順勢落于她凌亂的發絲。
他的動作帶著安撫味,一又一地撫摸著阮安被汗水洇濕的發頂,低聲又問:“你做什么噩夢了?”手機地址:(小)看書更便捷,書架功能更好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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