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受騙
第二天宵禁剛解，秋石便驅(qū)車去肅王府門口等候。辰時剛過，就已將岳珈接到了頌王府。
秋石領(lǐng)著她進府，卻不是往照丞的小院去，這方向岳珈記得，是去頌王書房的。
“不是帶我來見照丞公子的嗎？”岳珈止步，立在石徑上不肯朝前。
秋石笑笑，說：“公子在上課呢，王爺請您去書房稍候�！�
昨日大病初愈，今天就開始上課，元荊對照丞未免太過嚴(yán)苛。可她只是個外人，就算有所不滿也沒有資格說話。她道：“既是如此，我去公子那兒等�！�
見岳珈轉(zhuǎn)身要走，秋石趕緊上前攔著：“王爺說了，公子上課時不許旁人打擾�！�
“那我先回肅王府，等公子上完課再來。”她原本就是來探望照丞的。
正抬腿要走時，秋石砰地跪下，膝蓋骨砸在青石板上，看著都疼。他苦著臉央岳珈：“姑娘您發(fā)發(fā)慈悲吧，王爺讓我請您過去，您要是不去，我可得挨板子了�！�
岳珈素來不是個鐵石心腸的，見他這般只得繼續(xù)往元荊書房去。
秋石千恩萬謝，走到書房門口時卻又朝她道：“姑娘，跟您說個事兒�！�
“何事？”
秋石嘻嘻一笑，說：“其實我們爺脾氣沒那么大，您就是不來他也不會打我�！闭f完一溜煙跑了。
岳珈忿忿，可是人已站在了房門口，一抬眸正好對上元荊的深窩眼。
元荊今日休沐，但因昨日的公務(wù)未清，今日只得在書房辦公。見岳珈立在門口，抬高聲音說了句“進來吧”。
岳珈此時后悔已遲，只得低著頭走進去朝他行禮。
“你是客人，不必拘禮。”元荊放下手中卷宗，“先在里間坐會兒。”
“奴婢是來探望公子的，既然他在上課，奴婢就先回去了。”她一福身打算離開，元荊重新捧起卷宗，平靜說道：“那一會兒本王親自去肅王府接你�！�
“豈敢勞煩王爺�！痹犁祗E然沮喪，“奴婢去里面等著�！�
書房里間是元荊平日辦公間隙小憩之處，貴妃榻上備著被褥，連臉盆、梳妝臺之類也一應(yīng)俱全，可見他夜間常歇在此處。
岳珈坐在里邊，透過紗帳，正好能看見元荊的陡峭的側(cè)臉。岳珈暗暗腹誹，既然公務(wù)繁忙做什么還把她誆來，困在這里看他辦公。
岳珈悶悶打著哈欠，余光瞥見一人走入書房，瞧裝束應(yīng)是金吾衛(wèi)里的長吏。元荊與他說了些話，忽朝里間說：“本王出去片刻�！毖粤T便與那長吏一同出去了。
岳珈從窗戶望出去，見他們走遠，便想著趁機離開。走到外間又覺得這般不辭而別似乎于禮不合，元荊還可能真的親自去肅王府找她。左右思量之下，決定給他留個字條。
元荊的桌案壓著一摞白紙，岳珈移開狻猊鎮(zhèn)紙，取走第一張。底下那張紙卻非空白，橫七豎八畫著線。她歪頭看了眼，似乎是長安的地圖。
“看懂了嗎？”
元荊的聲音忽然從背后傳來，岳珈剎的慌了神，背上火辣辣發(fā)燙。
“那是今夜抓捕突厥細作的布兵圖�！庇幸换锿回嗜税缱魃藤Z混入長安經(jīng)營一家皮草作坊，今夜金吾衛(wèi)要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岳珈忙將手上的白紙放回去，將鎮(zhèn)紙壓好。元荊走過去，又將鎮(zhèn)紙移開，取出那張圖紙，說道：“既然你已看見了，在金吾衛(wèi)行動之前，不得離開書房半步�！�
岳珈腦袋轟隆一聲，他要是不說，她根本不知道這是做什么用的。急忙道：“奴婢定不會泄露消息，還請王爺放我回去�！�
元荊坐回位置上，提筆在那圖紙上添了幾畫，一面說道：“窺探機密，換作旁人，此刻已送去大理寺審查了。”真若把她送去大理寺，聯(lián)系上她哥哥投敵的事情，細作的罪名可就洗不清了。
岳珈噤聲，只見元荊寫罷，抖了抖紙晾干墨跡，又折好收進信封中，蓋上印章。喚了秋石進來命他將信送出去，這才空下來與岳珈說話：“去里面坐吧�！彼绕鹕碜哌M去，岳珈隨后跟上。
見里間桌上的茶點紋絲未動，元荊問道：“喜歡吃些什么？一會兒讓秋石給你送來。”她還得在這兒留好幾個時辰，不吃東西怎么行。
岳珈悻悻，道：“王爺決定吧�！�
“坐吧。”元荊擺手，讓她坐在自己對面，見她一臉怨憤，解釋道，“本王原本只想請你過來說幾句話，待照丞下了學(xué)你陪他一會兒，想回肅王府便可回去。如今是你自己動了本王的書案，可怨不得我。”
岳珈的面色依然欠佳，問道：“不知王爺找我來，有什么話要告訴我？”
“本王想問你，是否愿意到頌王府來，照顧照丞�！彼雴柮C王府討個婢女易如反掌，但若岳珈不愿意，讓她愁眉苦臉待在頌王府里絕非他所愿。
“奴婢不愿意。”岳珈毫不猶豫。
“本王可以保證，你在頌王府過的不會比肅王府差分毫。”
“奴婢不愿意�！碧焯鞂χ�，怎么可能過得好。
元荊知道她不會輕易答應(yīng)，又道：“其實，照丞并非天生有眼疾�！�
岳珈一怔，轉(zhuǎn)過頭看他。
“照丞出生時正逢鄰國遣使來訪，本王忙于接待，鮮少回府。他的生母康氏為了讓本王回來看望他們母子，故意將照丞泡在冷水里讓他發(fā)高燒，雖然沒傷了性命，卻落下了眼疾�！彼踔敛辉赋姓J她是他的王妃，只稱作康氏。
岳珈睜圓雙目，天下怎會有如此狠心的母親。她問：“公子他知道嗎？”
“知道。”照丞有權(quán)知道自己的病因，他從來沒想過隱瞞，“我不愿對他有所隱瞞，卻也因此令他存了心結(jié)，待人疏冷。這些年來，你是唯一一個能讓他愿意親近的人�！�
岳珈半晌不語，她心軟了�？扇糇∵M了頌王府，豈不是離元荊更近了。她咬著下唇思忖半晌，道：“奴婢可以多些來探望公子�！�
元荊無聲嘆氣，不再提此事。他從來沒想過強逼她，否則現(xiàn)在就能把人要了。
書房里靜默了須臾，元荊忽然抬眸看著她，說道：“本王喜歡你并非因為照丞�！彼滤`會特意解釋。
岳珈臉上發(fā)燙，頭頂一片麻木。
見她這般，元荊淡淡笑著。她的面頰像蘸了浸過桃花的春水，令人心神蕩漾。
已近正午，秋石進來問元荊是否傳午膳。
元荊瞧了眼天色，又問他照丞那邊可上完了課。
“小公子說昨日功課落下了，今日午間不休息，在自己院里用了飯就繼續(xù)上課�！�
元荊點點頭，命他傳菜上來。
不多時，不大的八仙桌上擺滿菜肴。
有了前幾次與他同桌吃飯的經(jīng)驗，岳珈這回自己端著飯碗夾菜扒飯，不讓元荊有給她夾菜的機會。
“慢點吃，當(dāng)心噎著�！痹G好意提醒。
他話剛說完，岳珈真被一口米飯嗆得直咳嗽。元荊端了茶給她，自己卻不再動筷，道：“本王去部署晚上的事情，你慢慢吃�！�
岳珈捂著嘴抬頭，他的米飯才吃了不到半碗。
元荊拍了拍袍子起身，又道：“可能要晚些才回來，你若困了就在這兒睡吧�！�
岳珈看向貴妃榻，她才不想躺在他睡過的地方。
元荊出門時交代了秋石幾句，秋石將房門關(guān)上，立在門口守著。之后又有下人進來收拾了桌子，另上了幾份茶點。除了不讓出門外，這待遇一點也不差。
岳珈起得早，午后暖陽微醺，令人困意漸生。她打了幾個哈欠，趴在桌上睡著了。
一覺醒來天色已暗下了。
書房里未點燈，漆黑一片，她揉了揉眼睛，惺忪望向窗外，已是戌時了。
因擔(dān)心又動了什么不該碰的東西，她繼續(xù)坐在椅上不去點燈，以手托腮凝望月影。這個時辰熙藍應(yīng)該上完課了，她已兩日沒能去聽照韞講課了。
正惋惜時，房門忽然開啟。淡淡月光照進屋里，透過紗帳能認得出是元荊的身形。
總算能回去了。
岳珈站起來動了動坐麻了的腿，元荊點上兩盞燈，屋內(nèi)有了光亮。
“王爺抓著人了？”岳珈問道。
“嗯�！痹G解下披風(fēng)掛在一邊，“很順利�！�
岳珈打心底里痛恨突厥人，知道元荊擒住了突厥細作甚是高興。
“秋石說你睡著了沒用晚飯，已經(jīng)讓廚房準(zhǔn)備馎饦湯了�！痹G坐在書桌旁，從硯滴里倒了水，抬著胳膊磨墨，要將今夜的行動詳細記錄好呈給圣上。
岳珈沒有拒絕，因為知道拒絕也無用。
下人端了兩碗馎饦湯進來，元荊顧著寫字只將馎饦湯擺在一旁晾著。岳珈顧不得燙，囫圇吃完，擦了擦嘴角走出去向元荊告辭。
元荊沒抬頭，手上動作沒有半點阻滯，喊秋石送岳珈回去。
秋石得令，唇角掛著狡黠的笑容，怕被岳珈發(fā)現(xiàn)，一路低著頭。他走的路和來時不一樣，岳珈不禁起疑。他解釋道：“那邊的小門關(guān)上了，得繞一繞�！�
這一繞便是小半個時辰，墻外更夫敲響了二更天的鑼聲，宵禁的時辰到了。
岳珈恍然大悟，再細看周圍，竟是又繞回了書房。
秋石嘻嘻一笑：“姑娘這回可怪不得我，是爺?shù)姆愿馈！鼻锸雇酥吡藘刹�，拔腿跑開，眨眼便不見了人影。
身后，一陣低沉的腳步聲朝她靠近，岳珈頭皮一麻，心里暗暗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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