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jié)
  胡建軍家的鬧劇最終還是在吳敏的悔過認錯下結(jié)束。
  上手撓公爹臉這種事可以說在整個紅星大隊乃至周邊其他大隊都沒有過，更何況她上手的對象還是紅星大隊的大隊長。
  大隊長也是受夠了這個腦子里裝滿漿糊的小兒媳婦，族中來勸架的親戚不少，但是真心為吳敏說話的卻一個都沒有。
  實在是吳敏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大家都看在眼里，是真心的瞧不上。回家教育自家小輩都是拿她當(dāng)反面教材，還反復(fù)叮囑娶媳婦絕對不能要這種的，不然就出去自己單過吧，別來禍禍一大家子。
  以往小年輕們還不以為意，這樣的媳婦還是很有吸引力的，主要是那身材太有料了，再說媳婦鬧騰就揍唄，一頓揍不乖就兩頓。
  但是自從見識過吳敏的五爪神功以后，以前不當(dāng)回事還總對著她流口水的小年輕趕緊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族中幾位說得上話的長輩在院子里就表態(tài)胡家不要這樣的媳婦，讓人趕緊通知胡建軍回來，給吳敏收拾好東西送回豐收大隊去。
  吳敏在一堆嬸子大娘中間嚎啕大哭，其實心里已經(jīng)慌得一批，剛才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會突然就熱血上頭沖上去撓了公爹的臉，現(xiàn)在心虛不已，只得大聲哭來掩飾。
  其實吳敏的耳朵一直豎著關(guān)注公爹那邊的動向，在眾人態(tài)度都一面倒的時候，她更慌了，偏偏自己的幾個閨女還當(dāng)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樣繼續(xù)干活，氣得她更加窒息，干活干活干活，就知道干活，這幾個賠錢貨真是一天天的不知所謂，連自己老娘都不救。
  吳敏哭得更大聲了，轉(zhuǎn)頭眼角余光瞥見小閨女扒著堂屋的門邊探頭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己，瞬間眼睛一亮，救星啊。
  立刻向胡小菊伸出了手，以往這種情況，小閨女都會噠噠噠的跑向自己。
  可是這回不知是因為吳敏現(xiàn)在的形象太過狼狽還是表情太過猙獰，胡小菊本來就嚇得不輕的樣子被她這一伸手嚇得小身子再次一個哆嗦，然后小腦袋也縮回了門后，再也看不見。
  吳敏心下一片絕望，對著這個本來承載著希望的小女兒，憤恨的情緒瞬間比另外三個不聞不問的女兒更加高漲。
  眾人見她不但不承認錯誤，不知悔改，還想利用年幼的小閨女逃脫，紛紛再次猛烈的譴責(zé)起來，甚至有嬸子立刻站到了她與堂屋之間的位置，整個嚴嚴實實的擋住了胡小菊的方向。
  耳邊充斥著各種毫不客氣的訓(xùn)誡和嬸子大娘們尖銳的指責(zé)，沒有任何人愿意幫她說一句話，她的親生閨女也都避之不及，連一向好脾氣的婆婆也在一邊默默的用無比失望的眼神看著她。
  吳敏覺得整個腦子都要炸了，胸口越來越悶，一股惡心想吐的感覺突然襲來，她竟然一口氣沒提起來，直接暈了過去。
  吳敏這一暈倒，嚇壞了圍住她的一眾婦女，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幾名經(jīng)驗豐富的婦女覺得她就是在逃避，見拉小閨女不成就干脆裝暈。
  于是毫不客氣上手就去掐吳敏的人中，但是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手的情況下，血印都已經(jīng)清晰可見，吳敏依然沒有醒來。
  如果真是裝暈的，那這也太能忍了吧。
  婦女們開始有些不確定了。
  這時赤腳大夫被人喊來了，還是有人從吳敏暈倒的時候就動作麻利的出去喊人的。
  赤腳大夫讓人都別圍著暈倒的人，這樣空氣更不流通，這人再有錯，也不至于拿命來償。
  婦女們這才散開了些。
  孫桂花終于能擠進人群，小兒媳婦雖然能作妖，但是畢竟是自家人，人都暈倒了，她怎么也得上前看著點。
  還不等赤腳大夫上前查看，就有嬸子驚叫起來，大家這才發(fā)現(xiàn)吳敏身下已經(jīng)淌出血跡，越流越多。
  這下眾人恐慌起來，那邊圍著胡大隊長的一眾大老爺們這時也不好湊上前來了，紛紛轉(zhuǎn)身退出院子。
  院子里的婦女七手八腳的幫忙抬人，因為吳敏一開始撲身上前撓胡大隊長第二次撓空的時候就是跌坐在地上的，一直也沒起來，所以這突然的暈倒也只是上半身倒下了。
  眾人并不覺得能把人摔壞，可是這一見血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有經(jīng)驗老道的嬸子在一邊嘀咕，這不會是小產(chǎn)了吧。
  嬸子以為自己嘀咕的聲音很小，可是周圍的人全都聽到了。
  場面頓時一靜，連手還在半空的赤腳大夫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頓住沒再繼續(xù)。
  赤腳大夫可是個大老爺們，他那點水平就能看看風(fēng)寒感冒，如果真是小產(chǎn)，他可不敢碰。
  被提醒的眾人越來越覺得就是小產(chǎn)。
  于是赤腳大夫悄然退出了婦女的包圍圈，擦了擦額頭不太明顯的冷汗，站到了臉上受傷的胡大隊長旁邊，看了看胡大隊長的臉，小聲說可以配點草藥給敷一敷。
  赤腳大夫這話題轉(zhuǎn)換的太過生硬，導(dǎo)致一眾老爺們都沒法接話。
  鄉(xiāng)下人家身上有點擦傷劃傷都是拿草木灰抹一把然后等著自生自滅，拿草藥敷傷口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赤腳大夫微微有點尷尬，見沒人搭腔，只得退到一邊當(dāng)隱形人，產(chǎn)婦的事，自己絕對不摻和。
  嬸子大娘們已經(jīng)合力把吳敏抬進了里屋，放到床上，孫桂花快速扯過床上放在一邊的小包被墊在吳敏已經(jīng)染滿血的身下。
  然后才開始有人張羅去燒水，人群里的七嬸當(dāng)過接生婆，對這種情況經(jīng)驗稍微豐富點，于是當(dāng)之無愧的成為了現(xiàn)場的話事人，開始有條不紊的安排大家麻溜動起來。
  胡建軍被喊回紅星大隊的時候，吳敏已經(jīng)醒了，確實是小產(chǎn)，月份并不大，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七嬸給她用土辦法清了宮，現(xiàn)在正痛得面目扭曲的抱著被子蜷縮在床上。
  孫桂花早已幫忙把床上染血的東西都收拾出去洗了。
  還特地從老宅拿了紅糖和雞蛋過來煮給她吃。
  本來是一面倒的要把吳敏攆回娘家的決定，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搞得大家都不好再提。
  胡建軍聽說這個女人敢動手撓自己老爹的時候氣得青筋直冒，只想著立馬回來把這女人揍一頓再趕回豐收大隊。
  結(jié)果回來發(fā)現(xiàn)吳敏這副生不如死的樣子，他的火氣又消下去大半。
  吳敏終究還是沒被趕走，只是被要求寫檢討保證書，保證以后再不能對長輩不敬，不能對兒女不慈等，她認識的字不多，而且身體狀況也做不到起身寫字，就由族中幾位長輩家的嬸子見證，吳敏口述，胡小梅代筆，寫下了一千多字的檢討保證書，然后吳敏簽下自己的名字還按了手印。
  保證以后如若再犯就自己收拾包袱走人，胡家絕不姑息。
  從此，吳敏覺得自己成為了簽下喪權(quán)辱國的不平等條約的下等人，心里的怨恨更甚，憋著一口氣，告誡自己，還不能發(fā)作，別讓她抓住機會，否則。。。。。。
  吳敏記住了今日所有參與羞辱她的這些人的每一張臉，深深的刻在了腦海里。
  胡家四姐妹面無表情的看著長輩們這些神奇的操作，最后還是嘆了口氣回身各自忙碌。
  胡建軍處理完家里的這些破事，又去了鎮(zhèn)上，依舊保持一個月回家一次的頻率，只不過帶回來的東西不再是交給吳敏，而是交給大女兒。
  胡小梅帶著胡小蘭正式管起了這個家，吳敏敢怒不敢言，她但凡聲音大一點，隔壁就會有人吼起來讓她消停點，威脅她是不是想收拾包袱走人。
  吳敏無數(shù)次忍了下來，告訴自己還不到時候。
  習(xí)慣是種很可怕的特性，大概是忍的次數(shù)多了，時間久了，吳敏竟然已經(jīng)不太能感受到憤怒了，反正她因為流產(chǎn)虧空了身體，一直臥床休息，身體好了以后依然也不用干活，又過上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
  豐收大隊的嬸子們又來了幾次，結(jié)果被整個紅星大隊的婦女們聯(lián)合擠兌，連吳敏的面都沒見著就灰溜溜的回去了。
  這些吳敏的娘家人并不死心，后來又來過幾次，卻是被吳敏自己懟走的。
  胡大隊長聽說以后，覺得這個小兒媳婦總算清醒了一點，自己的傷也算沒有白受。
  可惜吳家人并沒有死心，吳老四和吳老五提著點蘿卜白菜來看吳敏，吳敏直接沒讓人進屋。
  也不知道是不是七嬸下手有點重，吳敏的小月子坐了三個月，吳家兩兄弟上門的時候，吳敏都還不能下床，自然是不可能讓外男進屋的。
  這兩人也是運氣不太好，挑中了胡建軍每月回來的這一天，結(jié)果就是灰頭土臉的把提來的蘿卜白菜又提走了。
  之后吳家人就沒有動靜，連豐收大隊的其他媳婦子也沒再來過。
  吳敏消停的過起了少奶奶的小日子，整個人竟然都慢慢祥和起來。
  時間一晃兩年過去，胡小梅三個月前過了十一歲生日，吳敏又懷孕了。
  七嬸來看過以后用復(fù)雜的眼神看了看吳敏，只說年齡不小了，好好養(yǎng)著吧。
  顯然這話也就是順口說說，隊上誰不知道吳敏本來就是胡家養(yǎng)著的，這兩年身材愈發(fā)豐腴，隊上嬸子們以前總是譴責(zé)吳敏的不懂事，現(xiàn)在吳敏依舊在大家的話題中心，但是內(nèi)容卻是轉(zhuǎn)變了畫風(fēng)。
  婦女信息中心對吳敏的評價漸漸從那個不懂事的女人，轉(zhuǎn)變成了那個胖了的女人，但是口氣中酸味占了九成，因為吳敏身上胖的只有上圍而已。
  吳敏之前待在家里根本不出門，一年以后因為表現(xiàn)良好可以在村里溜達溜達了，眾人們就發(fā)現(xiàn)吳敏的身材發(fā)展方向越來越詭異。
  男人們的眼神總是有意無意向她身上某個位置瞟，恨得一眾老娘們咬牙切齒。
  吳敏哪能感覺不到這些男人猥瑣的目光，但她并沒打算回避，她可是什么都沒做，出來晃一圈就能讓隊上這些總愛咸吃蘿卜淡操心的人家里爆發(fā)家庭大戰(zhàn)，多好。
  多次發(fā)生這些狀況之后，胡大隊長雖然也頭疼，但是終歸不是什么能訴諸于口的事，又派人把胡建軍叫了回來。
  胡建軍回家以后就把吳敏圈在家里不讓出門了，只是吳敏膚色漸漸滋潤起來。

  由于家中男主人的回歸，伙食檔次也提高不少，吳敏的身體又很快養(yǎng)了起來，這才又懷上了。
  七嬸回家以后就召集了幾個老姐妹，也包括孫桂花，秘密會談了以后，又恢復(fù)了平靜。
  只是孫桂花過來幫忙的頻率增加了，看吳敏的眼神還總帶著憐惜。
  胡建軍知道自家媳婦又懷孕之后就再也在家待不住了，沒幾天又去了鎮(zhèn)上。
  吳敏聽了丈夫離家前告誡她的話，沒再出去晃悠惹得別人家庭不和，在家消停的養(yǎng)胎。
  終于在胡小梅剛過完十二歲生日以后半個月，吳敏三十二歲這一年，生下了兒子胡金寶。
  看著兒子，吳敏喜極而泣，她再也不是下不了蛋的母雞了，她終于有兒子了，她在老胡家終于能挺直腰板了。
  過往的種種不甘、憤怒與隱忍，此刻就隨著喜悅之情消散了。
  本來準備時機一成熟就要給當(dāng)年羞辱自己的人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xùn)的吳敏，一下子格局就打開了，這些算什么?有了兒子，她不需要跟那些人一般見識了，吳敏整個人都因為胡金寶的出生而升華了。
  可是喜悅中的吳敏，并沒有察覺到自己身下的血并沒有止住。
  生孩子會流血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這一胎因為她養(yǎng)的太好，孩子長的很大，出生的時候已經(jīng)有十斤，所以她生孩子的時候才會異常艱難。
  吳敏不錯眼的看著兒子，生怕產(chǎn)房里有人給掉了包，連下身的疼痛都顧不上。
  兒子乖乖巧巧安安靜靜，就剛剛出生這一會，已經(jīng)尿了一回，孫桂花見孩子哼唧了一回，就立馬沖了奶粉來喂了一回。
  生怕吳敏不高興，孫桂花還特意笑著對還躺著的吳敏說等她收拾好了，一會有奶了就可以喂孩子了，現(xiàn)在先用奶粉墊墊。
  轉(zhuǎn)頭又看向正在給吳敏處理下身的七嬸三人。
  七嬸三人臉色凝重，還沒待開口，門外響起胡建軍溫柔的聲音，讓孫桂花把兒子抱出去給他看看，還柔聲細語的對吳敏說讓她安心的養(yǎng)著。
  這是自從吳敏認識胡建軍以來，對自己最好的一次，吳敏當(dāng)場就淚如雨下。
  可是七嬸三人的動作一直沒停，從房間里端出去的血水一盆又一盆，染紅的紗布一條又一條，沒有變少，反而越來越多。
  當(dāng)吳敏頭暈到感覺不對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
  吳敏死在了血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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