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籠中雀
干凈的路上,一個人也沒有。
幾片楓葉被風吹落,像血一樣紅。
這句話一說出來,江誡眉眼驀地狠戾起來。
他伸手掐住時乖的下巴,抬了起來:“煩老子?”
“你松手!”時乖去扯他的手,卻被他掐得更緊。
下巴一陣疼痛。
“老子寵了你幾天,把你慣壞了,是嗎?”少年眼圈愈發腥紅。
時乖突然安靜下來,她抬頭看著江誡:“沒錯,我、煩、你!”
少年顫抖一下,惡狠狠地問:“從來沒喜歡過老子?”
“沒有!”
“在耍老子玩?”
“是啊,耍你玩!”時乖眼里涌上薄霧,心情極差,一句也不愿意退讓。
“你憑什么?”少年眼中黑霧濃重。
時乖扯動嘴角:“憑我長得好看!”
江誡看著她吃痛的眼神,松開手指,順勢扣在她纖細的脖子上,咬著牙問:“你就這么確定老子會看上你?”
“事實不是嗎?江少爺?”時乖瞪著他,一字一句地說,“你不是很輕易就喜歡上了我?”
江誡臉上肌肉開始抖動,一向帥氣的臉也猙獰起來:“是老子賤!”
“沒錯,是你”時乖紅著眼回。
只是話未說完,就被暴怒的人堵住了嘴。
少年憤怒到失去理智,只想狠狠堵住她的嘴,讓她再也說不出那些傷人的話。
只有這樣,才能慢慢撫平他的怒火與傷痛。
懷里的姑娘在掙扎,他用力按住。
唇下的感覺太美好,他開始流連忘返。
少年青澀又稚嫩,連親吻也不會。
時乖從未如此恨過一個人。
她趁著江誡軟化下來,用力踢了過去。
少年悶哼一聲,吃痛地退開。
時乖抹了一下唇,眼淚滾落下來:“江誡,從今天開始,我們再無任何關系!”
她不要通過他來報仇了。
她只想離他遠遠的!
風聲在耳邊響起,時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肺部快要炸開,才停了下來。
她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眼淚止不住地落下,又被她擦掉。
少年一直遠遠地跟在身后,看著前面的姑娘哭了一路,心痛到窒息。
他為什么要跟她吵啊?
明明知道她難過,為什么要跟她吵啊?
也許是因為她不愿意原諒自己?也許是因為她夸徐行之好看?
或者因為他自己太過懦弱膽怯?
偏偏小姑娘的脾氣更硬更倔,一句都不肯讓他。
句句都在戳他的肺管子!
時乖一直到進了家門,才抹著眼淚趴在床上,哭出聲音來。
如果爸爸還在,一定不會讓人這樣欺負他女兒的。
下巴上被掐過的地方一直在疼,眼睛也腫得很疼。
哭著哭著便睡著了。
夢里是一片荒涼,只有她一個人。
她本來就只有自己啊。
=
第二天來到學校,單文文被嚇到半天說不出話。
她甚至忘了自己有多怕江誡,跑到時乖桌前:“時乖,你下巴怎么了,有點紅啊?還有你眼睛怎么腫成這樣了?”
她太過驚訝,連聲音都忘記縮小,引的班里其他人都看了過來。
旁邊的江誡頓了一下,然后僵在那里。
手指開始顫抖。
他看到其他同學的視線,戾氣從生,紅紅的眼睛掃了過去:“都他媽給老子轉過去!”
所有人的動作開始整齊劃一,一秒鐘便都轉了回去。
單文文被嚇得一抖,連忙跑了回去。
今天的炸藥桶格外嚇人,還是離遠點好。
時乖垂著眼睛,筆下不停地寫著題目。
到了中午,直接背著書包走人,下午上課的時候踩著點進來。
而之前三不五時就逃課的江誡,每天準點來上課,一次缺勤也沒有。
這樣過了兩天,所有人都知道,這兩個人,吵、架、了!
一直到中秋節和國慶節放假,都沒有和好。
中秋節那天,時乖一個人去了墓園,靠在爸爸的墓碑上坐了很久。
這天天氣很好,她靠在那里,給時秒念完了一本又一本的神奇校車,聲音啞到快說不出來話。
墓碑前的菊花還很鮮艷,但時乖知道,它們很快就會枯萎。
爸爸媽媽都在笑瞇瞇地看著她。
風吹過她的臉頰,時乖眼睛通紅,小聲喃喃:“爸爸,我認錯了人。”
她認錯了人,做錯了事。
聲音開始有些哽咽,沙啞到破碎:“爸爸,我以為我是捕雀人,現在好像成了籠中鳥啊”
這句話,很輕很柔,風一吹便散去,仿佛從未講過。
有人不停地從身邊路過,想在雙節同時到來的日子里,來祭奠一下心里的那個人。
看著時間快到中午,想起跟許千鶴還有約,便匆匆地出了墓園。
到了許家后,才發現徐行之與江誡也在。
“小乖,怎么現在才來?”許千鶴過來拉她的手,仔細打量著她的神色。
上次從這里離開后,就沒再見過她。
“去了墓園。”時乖淡淡道,將手里的月餅遞了過去,“千鶴姐,我自己做的,隨便嘗嘗。”
許千鶴摸著她的頭發:“小乖啊,來姐姐這里,不用有負擔的,知道嗎?”
時乖每次來許家,從不空手,即使只是一個小小的伴手禮,一盆花,一小塊蛋糕。
她在學著成年人的世界規則。
“好了好了,開飯了,都來坐吧。”許慧招呼著。
不知道是有意安排,還是無意為之,她被安排坐在江誡身邊。
“小乖,多吃點,這幾天沒見,怎么臉色又差下去了?”許慧忍不住皺眉。
時乖擠出一抹笑:“學習有點累,沒事的,阿姨。”
她胃口不好,又怕提前擱筷子掃大家的興,便小口小口地吃著。
江誡自從她出現,整個人一直處于失措的狀態。
他轉頭覷了一眼身邊的姑娘,用公勺舀了勺杏仁豆腐放進她碗中。
時乖垂著雙睫,一粒一粒地吃著米飯,碰也未碰過他夾來的東西。
許千鶴看著兩人之間尷尬的氣氛,忍不住暗嘆。
這兩個小祖宗怎么鬧上了?
江誡抿緊薄唇,想起小姑娘之前說的那句斷絕關系的話,手指一抖,筷子上給她夾的清炒松茸便掉到桌上。
其他幾人的眼睛都看了過來。
他們都是經過世事的人,眼前兩個孩子的狀態,一看便知。
徐行之輕咳了一聲:“阿誡,為了見小乖,連太爺爺都不陪了,怎么見到了不說話啊?”
“我吃好了,許叔叔許阿姨千鶴姐,徐先生,你們慢吃。”時乖擱下筷子,站了起來。
她一秒鐘都不想再待在這里。
眾人都安靜下來,視線全移到江誡身上,眼里帶著譴責。
我們這么好脾氣的姑娘,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是不是欺負小乖了?
阿誡啊,哥哥也幫不了你了。
江誡握緊拳頭,心口密密麻麻的痛。
她是說真的,真的打算再不跟他來往。
把他的心撩的一團亂,輕飄飄就想走人。
隨后又開始懊惱。
她說煩就讓她說好了啊,誰還沒點脾氣?自己的姑娘自己都不愿擔著?
真他媽孬種!
“阿誡,男子漢做錯事情,要立刻認錯。”徐行之看著他變幻莫測的臉,語重心長地開口。
江誡紅著眼睛抬頭,難得地喊了一聲:“哥,她要跟我斷絕來往。”
徐行之驚得筷子掉了一根,為了這聲“哥”!
許千鶴眉頭豎了起來:“你怎么欺負她了?”
“發生了什么?”徐行之將剩下的那根筷子也放下去。
江誡已經許多年沒有認真地喊過他哥哥了。
現在,怕是真的遇到難題了。
江誡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將筷子重重擱下:“我姑娘我自己哄,不要你們管。”
許千鶴蹭的一下站起來,狠狠地拍了下桌子:“誰是你姑娘!”
時乖同意了嗎,她同意了嗎?
江誡紅著眼站起來:“姐,我今天話摞這了,只要我在,你看誰敢碰她!”
幾個人都頓住。
空氣中彌漫著戰火的味道。
許千鶴氣得發抖,手指哆哆嗦嗦地指著江誡:“你跟你那個虛情假義的哥哥一樣!”
無辜受牽連的徐行之連忙站起來:“千鶴”
主位上的許氏夫婦已經被這一幕又一幕的事情驚呆了。
許千鶴哼了一聲,轉身上了樓。
留下桌邊的四人,臉色難看。
時乖坐在二樓客房的窗邊,手撐著下巴,看著遠處的天空。
聽到開門聲,她轉過臉:“千鶴姐。”
許千鶴平復了一下胸口的怒氣,擠出一抹笑容:“小乖,是不是跟江誡吵架啦?”
時乖轉過頭去。
臉上沉靜,望著窗外。
“千鶴姐,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樣的感覺?”
許千鶴愣了一下,隨后走到時乖身邊,伸手摸著她的頭發:“喜歡啊,會因為那個人的一舉一動,變得不像自己,會不再冷靜,不再坦然。希望他不管在何時何地,能夠全心相信自己,支持自己。”
她說著說著,輕笑出來:“我們小乖,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時乖垂下眼睛,柔軟的手撫上心口。
她最近,開始變得不像自己了。
她會哭,會生氣,會冷戰。
因為江誡的不信任,會憤怒,也因為他的吻有一絲絲的心動。
她不再像之前那樣,面對江誡的刻薄,會壓下情緒,面無表情地算計他。
甚至,在知道時秒的心源不是被江誡搶走時,有一絲可恥的欣喜。
她開始喜歡他了。
時乖臉色瞬間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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