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在天上一閃一閃地亮著。

        時乖抿著唇不說話。

        “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了，好不好？”江誡把她擁進懷里，抬頭看著遠處的霓虹燈，“付水水從小身體不好，不能受刺激，一路跌跌撞撞地長大，多少次差點死在醫院里。”

        時乖知道，他是在解釋。

        解釋他為什么沒去追究付水水騙他的事情。

        解釋他也不打算追究這次的事。

        雖然她也沒打算讓他去追究，但是心頭濃濃的酸意，還是讓眼睛濕潤起來。

        她吃醋了。

        “你不要再說了。”她推開他，別過眼去，“我以后離她遠點就是了。”

        她還真是拿穩了惡毒女配的劇本啊。

        江誡神色復雜，他捏起她的下巴：“我陪你一起離她遠點，好嗎？”

        時乖打掉他的手：“我要回家。”

        她轉身拉開車門，鉆了進去。

        她知道她的小性子來的莫名其妙。

        但是女孩子那點細微的小心思，那點不為人知的嫉妒，讓人變得面目全非。

        江誡頓在那里，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生氣了，心里涌出一絲慌張，他拉開車門坐進去：“寶寶你生氣了？”

        “沒有。”

        口袋里的手機響起，她淡淡接起來：“舅舅？嗯，好，就回來了。”

        江誡盯著她，直到她掛掉電話，才遞了一盒牛奶過去：“喝掉，送你回家。”

        時乖接了過來，小口地喝著。

        見她沒有拒絕，江誡微松了口氣，這應該是沒生氣吧？

        車子啟動，向錦繡家園開去。

        東市剛剛下過一場大雨，街道上許多低凹的地方積了水，車子駛過時，濺起一地水花。

        行人踮著腳找著干凈的地方走著。

        路邊的霓虹燈一閃而過。

        時乖靠在椅背上，一邊喝著牛奶一邊看著車窗里映出的自己。

        那么丑陋，那么不堪。

        她憋悶地受不了，按下了一點車窗，讓外面的冷風吹進來，吹散心頭一點郁氣。

        薄薄的劉海被吹到兩邊，露出她秀氣的眉毛和大大的雙眼。

        江誡時不時地掃她一眼，心底莫名的覺得，她好像確實是在生氣？

        五顏六色的彩燈映在她的臉上，又一閃而過。

        這座城市，是她生活了快18年的城市。

        她許久沒有心情好好欣賞這座城市了。

        曾經的少女時代，她天真爛漫，愛玩愛笑。

        如今藏了滿腹不為人知的心事。

        她以為自己被黑暗困住，到如今才發現，困住她的，是她自己。

        車子經過一片月季花圃，這樣寒冷的夜，月季還在努力盛放。

        涼風吹過，帶著花朵的冷香，她瞇著眼，輕聲道：“江誡”

        江誡掃了她一眼：“嗯？”

        時乖頭也沒回，安靜地看著漆黑的夜色：“我真的好喜歡你啊。”

        喜歡到，連仇恨，都想放下。

        江誡怔了一下，看著前面的綠燈，他單手打著方向，右手拉過她的手，緊緊握在掌中：“嗯！”

        她的心意，他必定，珍而重之。

        車子到了小區門口，時乖自己推開車門，咬著吸管下了車。

        杜衡已經等在那里。

        時乖笑瞇瞇地沖江誡揮手：“再見。”

        說罷，也不等他回應，便小跑兩步，挽住杜衡的胳膊轉身進了小區。

        江誡又酸又氣地看著沒良心的姑娘。

        他都沒來得及說再見。

        而且，她像個小朋友一樣，挽著杜衡的胳膊，走路還一蹦一跳，格外依戀的樣子。

        他好酸！

        直到人消失在眼前，他才拿出手機，發了條：“再見。”

        杜衡受不了地看著時乖：“怎么這么愛撒嬌？”

        時乖笑嘻嘻地靠在他肩上：“我家舅舅這么帥，我好幸福啊。”

        “得了啊，少拍馬屁。”杜衡忍不住笑開，“生日想怎么過？”

        時乖歪著頭想了想：“嗯，舅舅陪我去游樂場玩一天吧？”

        “還有呢？”杜衡挑著眉看她，“我家乖寶成年了，要好好大辦一下。”

        時乖搖搖頭，將手中的牛奶盒子扔進垃圾桶：“以前都是爸爸陪我去游樂場。”

        杜衡有些心疼，他撫了撫時乖的頭發：“好，舅舅陪你去。”

        他缺席了她最無助的那段時光，眼下便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會想辦法去幫她摘下。

        第二天一大早，時乖便在小區門口看到了高聰。

        “你怎么在這里？”她驚訝地走上前。

        高聰笑笑，從車里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生日快樂。”

        時乖眉眼彎起來：“謝謝啊。”

        “我知道你生日的時候要去游樂場，怕那天見不到你，所以提前送來。”高聰有些羞澀，他們一起長大，她的小習慣，他都了解。

        時乖將盒子裝進書包，笑瞇瞇地看他：“走吧，等下該遲到了。”

        高聰有些驚喜，他連忙拉開車門：“好！”

        他原本就做了這個打算，生怕她不同意。

        兩人一起坐在后排。

        時乖手肘撐在車窗上，看著窗外的風景發呆。

        “小乖我爸爸之前對不起啊。”高聰雙手抓在膝蓋上，有些歉疚。

        時乖怔了一下：“干嘛莫名其妙地說這個？”

        “那個廠子的事對不起啊。”高聰有些難為情。

        時乖看著他垂下去的頭，笑笑：“道什么歉呀？高叔叔幫了我大忙，應該的。”

        不是的！

        不應該是這樣的！

        高聰臉色蒼白，手指摳住膝蓋上的褲子：“時叔叔本來就是為了幫我爸爸送合同才出事的我爸爸還半價收了你們家的廠子”

        他聲音艱澀，繼續說：“是我們家對不起你。”

        聽到他談起爸爸去世的事情，時乖臉色沉下去，想起那段時間的無助和絕望，她轉過頭。

        “高聰哥，我用一半的價格換了一個進徐氏公學的機會，這本身，就是一種公平的交換，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她淡淡道。

        成年人的世界，本身就是這樣。

        她被迫快速地長大，懂得人與人之間，要用利益來交換。

        前面的司機從后視鏡里掃過他們，不由得想嘆氣。

        這個小姑娘是他看著長大的。

        曾經也是天真懵懂。

        時海出事以后，她哭著找上門的時候，面對高國慶的冷臉，眼中全是無措。

        后來，不過是一夜的時間，她便拿著自家廠子的轉讓協議，來找了高國慶。

        她是這樣聰明。

        短短時間內，便看清了人情世故。

        “可時叔叔是為了我爸”高聰焦急地開口。

        “高聰哥！”時乖皺著眉，冷聲制止，“闖紅燈的，不是你爸！”

        她何曾沒有怨過？

        但是擦干眼淚，只能選擇最優的那條路。

        她不能再為自己豎起更多的敵人。

        高聰唇色慘白，知道旁邊的姑娘生氣了，不敢再開口。

        車子很快便駛到公學門口，高聰下車想要幫她開車門，卻見她自己推開，拿著書包走出來。

        他的手便頓在那里。

        他們兩個到底是生疏了！

        記得以前，她最喜歡踢他，讓他紳士一點幫她開車門，上車的時候要用手擋住頭頂。

        她原本，就是這樣一個愛撒嬌愛鬧的姑娘。

        只是，那個姑娘，被徹底地殺死在過去。

        “謝謝你啊，高聰哥。”時乖笑瞇瞇地沖他揮揮手，便轉身走進校園。

        天臺上，方陳遠遠的便看到時乖從高聰的車上下來，他側頭瞅了一眼臉色發青的江誡：“可能是順路遇上了。”

        江誡冷冷地看著時乖一個人進了校園，安靜地穿過花園，走在香樟樹下，陽光灑在她的身上，帶著支離的破碎感。

        昨晚上給她發的信息也沒回。

        他淡淡道：“女孩子會因為什么事情生氣？”

        到此刻，他再不能確認，就蠢到極點了!

        方陳苦著臉看他：“哥，我是單身狗啊。”

        他怎么知道啊？

        “你是說小學霸生氣了？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方陳抓著天臺上的護欄。

        還發了朋友圈秀恩愛。

        江誡雙手撐著護欄，從上面跳下來：“回了。”

        高三二班的教室里，幾個同學正在后面打打鬧鬧。

        時乖走過去，笑笑：“麻煩讓一下。”

        幾個人連忙讓開，回了座位。

        她把書包放進抽屜，里面的書本和試卷都掏了出去，看到那個禮盒時，眸光微動，往里側推了推，牢牢地蓋住。

        兩張試卷是昨天才發下來的，英語錯了一道聽力，語文作文扣了五分。

        已經是非常好的成績。

        但是還不夠。

        隔壁班的付成龍死死的跟著她的分數，只要她稍微放松，一定會被超越。

        江誡回到坐位上，便看到她盯著試卷發呆。

        想起早上看到的那幕，他心中一寒。

        “手機呢？”他撐著下頜，懶懶地問她。

        時乖回過神，從抽屜里拿出手機：“怎么了？”

        “吊墜呢？”他看著上面空無一物，目光冷下去。

        時乖從包里翻出吊墜，安靜地系上。

        江誡心里這才舒服了一點。

        “寶寶，明天帶你去見太爺爺，好不好？”他柔聲問。

        時乖怔住，她捏著吊墜，有些遲疑。

        “你想反悔？”江誡看著她的神色，冷聲問。

        吊墜堅硬到有些硌手，她垂下眼睛：“好。”

        江誡有些氣悶，即使她答應了，總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

        他開口也想繼續說什么，余光掃到付水水走來，便停下。

        “江誡哥哥”付水水眼圈通紅，“對不起。”

        她昨天看到那條朋友圈，傷心了一夜。

        到底怕江誡不原諒她。

        “你該說對不起的不是我。”江誡淡淡看她一眼。

        付水水有些委屈，她轉頭看著時乖：“時乖”

        “我原諒你了。”時乖低頭看著書，沒聽她把話講完，便甩出一句。

        付水水被噎住，委屈地看向江誡。

        江誡臉色更加陰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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