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偶爾有飛機經過，發出轟鳴的聲音。

        時乖眨眨眼：“你說什么？”

        江誡斂起所有的笑容，神色莊重，他雙手扣在她單薄的肩上，低頭盯著她的眼睛：“我說，我們訂婚。”

        他很認真。

        這件事情，對他來說，是生命中一個全新的體驗。

        代表著眼前的這個姑娘，已經烙上他的記號。

        別人碰也不能碰。

        在這茫茫天地間，他們互相依靠，將靈魂托付于對方。

        時乖撇過頭：“不要。”

        江誡呼吸略微急促：“為什么？”

        時乖推開他的手，往前走，街上的車子從身邊疾馳而過，吹動她的發絲。

        她悶聲說：“訂婚不是兩個人的事。”

        她手腕被扣住，江誡眼角有笑意漾開：“我向你保證，不管是訂婚還是結婚，都只是我們兩人之間的事情。”

        時乖眉眼壓下，心事重重。

        她慢慢說：“我考慮一下，好嗎？”

        他們兩人，都還沒有畢業，不屬于完全自立更生的階段。

        她沒有安全感。

        “多久？”江誡低聲問。

        時乖蹙起眉頭：“江誡，你好煩啊。”

        “我怎么煩啦？”他學著她的語氣，慢悠悠地問。

        時乖抬眼瞪他：“你又學我。”

        江誡低低笑出聲，嘆息一聲，扣住她的腦袋按進懷里，胸膛隨著聲音起伏：“別讓我等太久，好嗎？”

        懷里的小腦袋上下點了點。

        江誡捏住她的下巴抬起來：“再說一遍。”

        “什么？”

        “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你愛我。”他眼角眉梢都是深情，哄著她開口。

        時乖想打人。

        這種事情，感情到了，氣氛到了，自然而然就說出來了。

        哪有這樣，這么一本正經的。

        她眼珠子轉了轉：“不要。”

        “乖，說一遍，哥哥想聽。”

        時乖哽了下，臉上慢慢紅起來，憋了又憋：“我”

        “嗯嗯。”江誡盯著她。

        時乖看著他緊張到出了薄汗的額頭，突然想笑。

        “我餓了。”

        話音落下，她自己忍不住笑出聲來。

        江誡嘴角抽搐兩下，雙手掐在她的腰上，猛地把她舉起來：“說不說，不說不放啊。”

        驟然升高，來來往往的人都笑呵呵地看過來，時乖羞的想打人。

        “你放我下來。”她腳亂踢，手不停地去揪他的頭發，“江誡！”

        “說了放你下。”江誡仰著臉，看著她又氣又急的樣子。

        時乖雙手雙腳亂撲騰：“你放我下來我再說。”

        看著她確實要惱了，江誡把她放到地上，又箍住她的腰，抵在她額上，氣息交纏。

        他狹長的眼角此刻也帶著深情：“寶寶，能遇見你，我真的很開心。”

        他更慶幸的是，他喜歡她的同時，她也在喜歡他。

        這個世上，在千千萬萬的人中，他們在最合適的時間，愛上對方。

        時乖彎唇笑：“嗯。”

        她也很開心。

        他將她從黑暗中拉出來，給予她從未有過的情感。

        夜風吹動她的裙擺，花壇中的月季大朵大朵的開著。

        花香醉人。

        她亦沉醉其中。

        她踮腳勾住江誡的脖子，看著他為了配合自己，微微彎下的腰。

        忍不住笑了，眼睛亮晶晶的，軟軟地撒嬌：“江誡，我好愛你啊。”

        話音落下，江誡咧開大大的笑容，心滿意足。

        他鼻尖蹭蹭她的，深情如水，嗓音喑啞：“我也是。”

        微微歪頭，覆住她花朵一樣的唇。

        情深不能自制。

        兩人牽著手走到錦繡小區。

        隔很遠就看到杜衡和李慧在說什么。

        杜衡情緒一向平穩，此刻也有些急躁。

        “你為什么要給你外甥女買房子？”李慧很生氣，背對著杜衡，抱起雙臂。

        杜衡來回踱了兩步：“乖寶是我女兒，我給她買房子怎么了？”

        “她又不是你真的女兒！那我們結婚以后，還要一直養她嗎？”

        時乖頓在那里。

        江誡臉色一寸寸冷下去。

        他捂住時乖的耳朵：“別聽。”

        時乖拿開他的手，拉著他隱到暗處。

        面無表情。

        杜衡聲音也冷下去：“只要她喊我一天舅舅，我就會對她負責到底！”

        “那我們分手！”李慧提高聲音，有些尖銳。

        “行！”杜衡沒有猶豫，直接答應。

        兩人安靜了一瞬，李慧猛地哭出來，手中拎的包包不停打到他身上：“你怎么這樣啊你怎么這樣啊？”

        杜衡站在那里，任她打。

        許久之后，才淡淡說：“我覺得我們不是很合適，耽誤你這么久，很抱歉。”

        時乖抿緊唇，轉身向小區外走去。

        她好像，一直都是個不詳的人。

        克父母，克弟弟，克舅舅。

        連江誡跟她在一起，也被迫放棄許多。

        可是她連哭也哭不出來。

        她為什么要出生在這個世上。

        許許多多的聲音不停沖擊著她的腦海。

        江誡大驚，握住她的肩不停地喚：“寶寶，寶寶！”

        時乖怔怔抬頭，眼神倉惶，他為什么要喊她？

        “你不要聽她亂說，她是個什么東西，不聽這些，好不好？”江誡彎腰吻著她的額頭，不停地哄。

        時乖慢慢回過神，她喃喃囈語：“我沒有讓舅舅養我。”

        杜衡給她的錢，都被她存起來了。

        她用的，都是之前家里賣廠子的錢。

        爸爸的賠償金她一分都沒動，好好地存在那里。

        “好，我們不讓他養，以后哥哥養，好不好？”江誡貼著她的唇角，小聲說。

        巨大的悲傷突然涌上眼睛，淚水一串串落下：“我不要你養。”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錢。

        學校旁邊的房子，腕上的鐲子，包養的傳聞，所有的一切。

        她突然去扯腕上的鐲子，塞到江誡手中：“我不要你的東西。”

        她誰的東西都不要，她長大了，可以自己養自己了。

        江誡突然想回去弄死那個女人。

        他紅著眼，想把鐲子幫她戴回去，又被她躲開。

        江誡用力把她裹進懷里，顫抖著說：“你不能這樣對我，不能因為一個爛人，否定這些愛你的人。”

        時乖慢慢安靜。

        理智重新回來。

        她性格中的偏激又跑出來了嗎？

        她艱澀地說：“對不起”

        “不許說對不起。”江誡撫著她的發絲，“我在這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嗎？”

        心酸和委屈突然爆發，她忍不住嗚咽出聲。

        見她哭出來，江誡松了一口氣。

        她上次這樣，還是在徐家，張思琪攻擊她爸爸的時候。

        他的傻姑娘，只有別人在傷害她最愛的人的時候，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不怕啊，寶寶不怕，江誡在這里。”他啞著聲音，不停地安慰她。

        他抬頭，看見杜衡正僵硬地站在那里。

        視線冷冷地掃過去。

        眼神凌厲，帶著譴責：“找的什么女人？”

        杜衡愧疚地走上前，想要開口，又被江誡的眼神制止。

        懷里的姑娘聲音漸漸微弱，胸前的衣服被打濕一大塊。

        江誡的心快要痛死。

        “抱你回去睡覺，好嗎？”江誡趴在她耳邊，小聲說。

        時乖閉著眼睛，輕輕地點頭。

        她趴在江誡懷里，聞著干凈的皂香，緊緊抓住他的衣服，極是依賴。

        江誡的心軟成一灘水。

        進了家門，把她放到床上，又弄了塊涼帕子，敷在她眼睛上。

        “幫你戴回去，好嗎？”他摸著手里的鐲子。

        他努力了那么久，才讓她毫無顧忌地接受自己的東西。

        因為那個女人的兩句話，一切被打回原形。

        時乖低低“嗯”了聲。

        只感覺手腕微涼，鐲子被戴回來。

        她錯了。

        她為什么要因為別人的話，這樣對待愛她的人。

        “對不起啊江誡。”她輕聲說。

        “再說生氣了啊。”江誡揉著她的掌心。

        淡淡的癢。

        時乖拿掉帕子，睜眼看他，眼神濕漉漉的。

        江誡心疼地吻在她的眼睫上。

        “什么都別想，要理直氣壯地接受，懂？”

        時乖唇角慢慢彎了起來：“好。”

        她眼神移到杜衡身上，看著他自責的樣子，撅了撅嘴：“舅舅最壞了。”

        見她愿意發脾氣，杜衡才緩過一口氣。

        他半蹲在床邊：“是，是舅舅不好，舅舅這不是沒談過戀愛，不會識人嗎？”

        時乖輕笑出來，她眼睛移到天花板上：“她說的也沒錯，如果舅舅真的要結婚，是不能這樣的。”

        杜衡眉頭一皺，想開口。

        江誡打斷他：“沒錯，你舅舅有自己的老婆，以后，你有我，咱們不要他們的。”

        杜衡一口氣憋的差點沒上來。

        這個臭小子，當著他的面就敢挖墻角。

        時乖又笑了聲：“舅舅，你喜歡她嗎？”

        如果喜歡的話，就去道個歉。

        江誡睨了他一眼。

        杜衡一把年紀，當著兩個小輩的面，有些尷尬，他支支吾吾地說：“也不是就是覺得不算討厭，就想著試試。”

        現在，他非常討厭她。

        但是，這種話他不能說出來。

        江誡轉過臉，拇指摩挲著時乖的臉頰，輕聲嘀咕：“看到了吧，這種才是渣男。”

        時乖噗嗤笑出來：“你不許說舅舅。”

        杜衡站起來，頭有些暈。

        他不能再跟這兩個孩子在一起。

        本來一個就夠讓他頭疼的了。

        現在又多了一個更氣人的。

        時乖喊住他：“舅舅，你真給我買房子啦？”

        杜衡有氣無力地回：“在市中心幫你買了個小兩居，以后如果回這里工作了，方便。”

        “謝謝舅舅。”時乖笑嘻嘻地回。

        杜衡擺擺手，走出去。

        江誡趴在她面前，討好地說：“哥哥也給你買。”

        “不要。”

        “為什么？”

        “你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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