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對不起
房間里突然安靜下來。
靜到能聽到耳鳴的聲音。
許久,徐陸霆才艱澀地開口:“你弟弟”
時乖抬頭看他,眼圈紅起來。
“對不起。”徐陸霆低聲說。
眼淚驀地落下。
她曾經恨了那么久,恨不得他們去死。
用了那么多極端的手段,想要得到一句道歉。
終究,還是等來了。
那最初的絕望,黑暗中行走的日子,讓她刻骨銘心。
時乖聲音哽咽:“我不能替時秒原諒您,我只能答應您,會好好愛江誡。”
“足夠了。”徐陸霆轉頭看向窗外,好像瞬間老了許多。
也許,人年紀大了,許多想法都在改變。
也許,他也在后悔,沒有好好對待過這個跟他那么像的兒子。
房門被從外面踹開,江誡滿頭是汗,焦急地闖進來。
他看著時乖眼里的淚痕,瞳孔縮了一下,把她扯進懷里,怒氣沖沖地看著徐陸霆:“你對她做了什么?”
時乖趴在他懷里,圈住他的腰:“江誡,你爸爸沒對我做什么。”
“那你怎么哭了?”江誡明顯不相信,捏著她的下巴抬起來,“別怕,知道嗎?”
時乖笑了下,腦袋蹭著他的胸口:“我不怕。”
有江誡在,她生出許多勇氣。
即便前方是無盡黑暗,她也愿去闖一闖。
江誡在他們兩人身上看來看去:“講了什么?”
“你好煩啊。”時乖撅了撅嘴,“不許再問了。”
“他不會讓你離開我吧?”江誡緊張了一瞬。
時乖推著他往外走:“你這么啰嗦江阿姨知道嗎?”
“我|操,還沒結婚就嫌老子啰嗦?”江誡無奈的往外走。
“能不能吃飯了啊,我餓了。”時乖撒嬌著說。
江誡嘆氣:“不想說就不說了吧,總之不能離開我,知道嗎?”
酒店的大門口突然躁動起來,一群人圍著一名精神矍鑠的老人進來。
江誡咧開嘴笑:“俊媳婦要見公婆了。”
“真想把你嘴封上。”時乖小聲嘀咕。
江誡笑兮兮地湊過來,把嘴嘟起來:“用嘴封。”
“”
這人!
時乖忍不住笑出來,小拳頭打在他身上:“你煩死了!”
一天到晚沒個正形。
江誡牽著她的手,眉毛一揚:“走嘍,見家長去了。”
-
江泯國正坐在主位上,大老遠就看見他那個沒正形的外孫牽著個漂亮的小姑娘走過來。
“你這是把誰家姑娘給拐了?”
江誡把時乖攬進懷里,得意的不行:“我家的。”
他捏捏時乖的臉:“寶寶,喊外公。”
時乖嘴巴動了動。
太早了吧?
江泯國端坐在椅子上,一群人跟著看過來。
“叫啊。”江誡催促著。
江泯國咳了兩下,坐得更加端正。
時乖看著一桌子的人都盯在自己身上,喉嚨好像被哽住:“外外”
江誡嘖了聲:“外公,紅包先拿來。”
哪有白叫的?
“江誡!”時乖臉上通紅。
江泯國哈哈笑出聲,擺擺手,旁邊站著的年輕人遞了個厚厚的大紅包過來:“乖丫頭,喊外公。”
時乖嘴巴囁嚅兩下。
這祖孫倆,為什么就喜歡當這么多人的面做這種事?
旁邊一群肩膀上帶杠帶星的人,笑呵呵地看著她。
江泯國等了會,掃了眼江誡:“阿誡,你這不行啊,明年之前不把人娶進來,別回江家了。”
一群人轟堂大笑。
江誡挑了下眉,把紅包拿過來,捧著時乖的臉:“寶寶,喊外公,不喊當這么多人面親你了啊。”
時乖嘴角抽了抽,拍開他的手,看著江泯國,輕聲說:“外公。”
“哎!”江泯國精神煥發地站起來。
被這么個漂亮的小姑娘喊外公,通體舒暢。
關鍵的是,這小姑娘以后,是要嫁到他們江家的。
越想越開心。
旁邊的人樂呵呵地站起來:“老首長今天可算開心了啊。”
“當然當然,我就等著抱重孫子了。”江泯國哈哈笑個不停。
重孫子也姓江,嘖。
江家的江。
時乖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
偏偏江誡高興的不得了,攬著她站那里,猴子一樣被大家參觀。
“乖丫頭,來跟著外公坐。”江泯國揮揮手,旁邊的人挪了個位子出來。
時乖看了眼江誡,江誡把她推過去:“去吧,陪著外公,我去看看徐行之。”
“好。”
江誡滿眼是笑,看著她臉上暈出來的紅,揉了揉她的腦袋。
已經是中午。
正式開席。
江泯國這一桌全是他的戰友和部下,難得聚在一起,不拘小節起來,能鬧成一片。
被灌了幾杯酒后,時乖擔心地看著他:“外公,別喝了吧。”
江泯國頓了下,把酒杯放下:“不能喝了不能喝了,忘了乖丫頭還在這里。”
他哄孩子一樣看著時乖:“江誡對你好不好啊,不好跟外公說,外公揍死他。”
時乖笑起來,臉頰上淺淺的酒窩露出來,整個人顧盼盈輝。
“他對我特別好,外公。”
江泯國呵呵地笑:“這小子真有眼光。”
說著說著,他嘆了口氣:“外公還記得你小時候的事情。”
時乖怔了下,呆呆地看著他。
江泯國摸了摸她的頭發:“外公就念卿一個女兒,她跟你爸又要好,你小時候經常來家里玩,外公都記得的。”
想起那時候的日子,時乖心中酸澀。
那算是她人生中,最為平靜幸福的日子。
江泯國說:“烈焰還是外公送給你的,后來你們搬走了,就被阿誡帶走了。”
“外公。”時乖輕聲喊,“我都記得的。”
她很喜歡烈焰,江家有自己的騎馬師傅,她便跟著學了幾年。
那是她最初,與江誡相處的日子。
即使后來,江誡不記得了。
可是她記得一清二楚。
時乖輕聲說:“外公,我以為你會反對我和江誡在一起。”
江家勢大,如果江誡能找個門當戶對的,對江誡,對江家,都有好處。
江泯國低頭看她:“當初為了鞏固江家地位,讓念卿和徐陸霆接觸,是外公心里一生的痛。”
如果不嫁給徐陸霆,也許,江念卿能多活幾年。
“所以啊,外公現在,只想讓我們阿誡幸福。”
時乖挽住江泯國的胳膊,頭靠上去:“外公,我會好好對他的。”
江泯國眼圈也有些濕潤:“不是乖丫頭好好對他,是他要好好對我們乖丫頭。”
江家一群男子漢,難得多了個這么乖巧漂亮的小丫頭。
“江家都是一群大老粗,以后小丫頭可不要怕啊。”江泯國笑呵呵地說。
時乖笑著點頭:“我不怕的。”
她轉頭看著不遠處的江誡,今天也穿得格外正式,正跟在徐行之身邊,幫他擋酒。
仿佛感受到她的視線,江誡回過頭,咧開嘴笑了。
把酒杯放下,跑過來。
好像喝了不少,臉上都出現紅暈,半蹲在時乖面前:“想我了?”
時乖摸摸他熱起來的臉:“少喝點啊。”
“不喝了。”江誡把臉蹭到她手上,“又不是老子訂婚,給他擋幾杯得了。”
他站起來,單手把領帶扯松:“外公,我帶我媳婦兒出去透透氣啊。”
“去吧去吧。”江泯國擺手。
-
酒店后面是一大片萬壽菊,正是花開的季節。
時乖坐在秋千上,摸了摸江誡的臉:“江誡,是不是頭暈啊。”
“不暈。”江誡把頭倚在她肩上,閉上眼睛養神。
他撒嬌一樣雙手圈在時乖腰上,在她頸窩里蹭了蹭:“好久沒感覺這么幸福過了。”
上一次,還是發現他們小時候就認識,然后時乖告訴他,她喜歡他,想和他多待一會兒。
十月陽光正好。
江誡坐直,把時乖擁進懷里:“之前去見過我爸爸,怎么都不告訴我?”
“你怎么知道的呀?”時乖撅了撅嘴。
“還想瞞我?”江誡歪著頭看她。
“你不還是知道了?”
江誡嘖了聲,捏著她的下巴:“還跟老子兜圈子?”
時乖笑嘻嘻地蹭在他懷里:“你別生氣啊。”
“不生氣。”江誡嘆了口氣,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她的頭發,“為了讓我上警校,把你舅舅好不容易搜到的證據都給毀了,又怕我失去爸爸,連舅舅給的藥都給換了,又讓徐陸霆不要再打我,我媳婦兒私底下為我做了那么事兒,我當初,還那樣對你”
他從方陳表哥那里知道真相,以為時乖只是在復仇,一時被沖暈了頭腦,那樣陰陽怪氣的對待她。
說了許多難聽話,做了許多傷害她的事。
后來午夜夢回之際,都是他心頭不可磨滅的痛。
可那時候時乖只是在幫他準備筆記,幫他鋪好上警校的路。
他脾氣火爆沖動,頭腦發熱的時候做過許多錯事,唯有對她的那些,是他的悔不當初。
時乖吸了吸鼻子:“那都是我欠你的。”
他用一腔赤誠對她,她卻用欺騙與算計回報。
“說什么欠不欠的,老子不愛聽。”江誡皺起眉毛,輕拍著她的腦袋,“不許再說了啊。”
不過,就這樣,你欠我,我欠你,也挺好。
扯不斷的關系。
永遠地糾纏著。
時乖坐起來,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酒氣,捏著他的臉:“當初那個被迫轉走的女同桌,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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