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心與鬼
——你的名字是什么?
對于妖怪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名字”。雖然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妖怪還是別的東西,但確定名字是顯而易見的。
未央嗎?那是我妻未央的名字啊,雖然她總是換身份,就算用她的名字未央也不會在意,但未央也死了……所以,要是不小心把別人的名字給出去就麻煩了。在四年里用過的所有名字,沒有一個是屬于她自己的。
屬于她的名字,關于她的搭檔,還有這段時間以來的所有回憶,構成妖怪力量的名字,那是——
她說:“八咫鴉——這是我的名字。”
那個曾經惶惶惑惑地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里生活的時透夏織已經死去,在四年前就已經死了,如今存在于此不過是幽靈、鬼,或者別的什么東西,就算再拿起那個名字,也不過是披著另一層皮囊的表演而已。
只有這個名字,是屬于她的。
屬于提刀斬鬼的行刑人,屬于為生者拔劍,為死者安魂的游蕩之人。
名字落到了一張白紙上。
夏目看著自己手里那本友人帳,金紅色如同在灼燒一樣的字符在上面跳動,仿佛要把什么東西灼燒盡一般。薄薄的冊子上寫著的每個名字,都屬于一個妖怪。
但是,對妖怪來說,名字到底意味著什么呢?
一起下樓梯的時候妖怪小姐看上去很滿意,她伸了個懶腰,開始計劃著去找搭檔墳墓的事。
說好給夏目的報酬,夏目完全沒有聽懂是什么意思,她說只要去問的場就能明白,是用人類的方式給的報酬,如果是給出妖怪的東西夏目也用不到。
又下了兩層樓,快要到展廳的時候,夏目忍不住問:“妖怪小姐,請問……把名字交出去是什么樣的?”
一直沒能碰到完全像是人類的妖怪,他也理解不了妖怪們的某些描述,但這次好像是可以問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那邊還在伸著懶腰的少女有點困惑地看過來:“好像沒什么區別?反正我早就死了,大多數事都沒那么重要。我之所以還停留在這個世界上,就是為了跟我的搭檔一起斬殺惡鬼,直到讓他們全部消失為止。”
“哎?說的鬼是……”
“就是灶門老師漫畫里的那個,其實它們是存在的,如果夏目遇到它們,就喊我的名字吧,我會很快來救你的。而且,在這座城市里,這種東西……可是無處不在的。”
說到一半的時候,她就已經拆開了背在身后、用布包裹著的東西。那是一把淡藍色的刀,上面刻著古老的銘文。
夏目貴志一眼就分辨出來,那應該是《鬼殺隊舊事》漫畫里曾經出現過的日輪刀。
妖怪少女站在風里,她像是在笑,大聲地說:
“沒錯,我就是活在漫畫的世界里的妖怪,以斬殺惡鬼為唯一的存在理由,名為‘八咫鴉’的死者,也是——”
“送你們這些東西去黃泉的行刑人啊混蛋!”
她一把拽過夏目,刀刃和從夏目身后的黑暗里出現的一雙利爪碰撞,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畫家被推到了安全門邊,而持刀的妖怪正在跟擁有惡鬼面貌的人類對峙。
“真麻煩,”她說著,“那么夏目君,他的墓地在北海道,只能拜托你去那邊的墓地找找看,我也不知道具體埋在哪里。東京這邊我暫時走不開,要是忽然多出幾只鬼來就麻煩大了……現在,讓我先把這個家伙解決掉再說吧!”
對面的鬼已經撕開了自己的偽裝,正在為沒有一發得手感到懊惱,那張臉變得扭曲,錯位的五官和從被撕開的繃帶下面露出的黑色血跡讓空氣里充斥著難聞的味道。
真是難看啊。
擁有了力量的人類會變成這種模樣是誰都想不到的,每個鬼都有不一樣的外表,也就是說丑得完全不一樣——雖然也有那樣美艷不可方物的鬼,但實在是鳳毛麟角。
伊佐那橫過刀刃,確認夏目已經離開,才松了口氣。
那邊的鬼正警惕地看著她。
“我知道你,”那只鬼發出了嘶啞的聲音,“你是一直在獵殺我們的家伙。”
“嗯,”伊佐那隨意地回答,“可以這么說,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那只鬼張大嘴巴,發出了類似嘲笑的聲音:“哈,我們也只是被實驗變成這樣的人類而已,誰會想變成這樣,你殺的人比我們任何一個都要多吧?”
伊佐那顯得更加平靜了。
“你說這個嗎?”她晃了晃自己的手機,上面正有著通話的申請,“就算是警察偶爾也有擊斃犯人的做法,我殺死你們只是在普通地進行工作而已。”
來電顯示的名字:酒廠十佳員工老琴。
“——所以啊,你要是死后想報仇,記得找一個叫gin的人就可以了。我只是普通的打工人而已。”
琴酒終于等到對面接電話的時候,本來還想說什么,但那邊傳來了金屬碰撞的聲音,而蒲公英酒顯然是按了免提。
“如果沒有要緊的事就待會再說,都說了不要在工作時間給我打電話。”
那邊傳來了少女有點沙啞的聲音,而手機大概是被放在了口袋里,不時就能聽見布料摩擦的雜音。
伊佐那再看向那邊的鬼,感到前所未有的棘手。
在成為鬼之前就擅長戰斗,現在更是難以快速解決的存在,雖然伊佐那并不害怕跟任何對手戰斗,但無論如何這里可不是什么人跡罕至的荒郊野外,而是隨便什么人都可能經過的珠寶展的大樓安全通道。
她說:“既然你知道我,那就快點去你該去的地方不好嗎?已經放棄了作為人類的資格,你早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是想多拉幾個人墊背,還是單純的腦子不好使想多活兩天?”
那個鬼再度用鋒利的爪子抓住了伊佐那的刀,然后猛地向她臉上劃過去,但是看似脆弱的人類反手拿起刀鞘就架住了鬼的攻勢,然后一腳把它踹飛出去。
身體撞擊墻面的同時她已經沖了過來,鬼被利落地斬下一條胳膊,但是轉眼之間血肉鼓動又像是恐怖片里的生化怪物一樣長了出來。
“冠冕堂皇,”鬼輕蔑地回應了,“人也會殺人,人也在吃人,這個社會里無論是人還是鬼只要不吃人就沒法活下去,東京根本沒有人是干凈的。”
“你說得對。”伊佐那踩過剛才掉落的那一截被燒成灰的手臂,熾紅色的火焰自薄薄的刀刃上升起。
那一道熾紅色如同曜日,照亮了黑暗的狹小樓梯間。
而那雙眼睛,正被這樣的火焰映得更加明亮。
她把這道正在燃燒的紅色刀刃指向那只隱藏在黑暗里的鬼,語氣很輕松:“所以下輩子投個好胎,與其在這樣吸血的資本運轉的社會里當一個007的社畜,不如去異世界享受開掛升級的人生,你說是吧?”
伊佐那站在樓梯上,那只鬼站在下一層,血紅色的浪花就從鬼的身上爆炸開,密密麻麻的血針在極近的距離下向伊佐那刺過去!
“哎呀。”
但是,那些紅色在接近火焰的時候就已經被融化了。
血水滴落在地上,拿著刀的“八咫鴉”在下一個瞬間就切下了鬼的頭顱,燃燒的火焰把它燒了個干凈,只留下飄落的灰塵和堆起來的衣服。
“你要是真想去異世界的話,我就送你一程,反正現實這么不如人意,你還不如投個好……”
“誠二!”
一道稍微有點耳熟的聲音打斷了伊佐那的自語,本來在低頭看琴酒發的訊息的她有點怔愣地抬起頭,看到了一個不知道在哪見過的青年。
想起來了,這不是那個在公園交易現場見到的動物園組織的人嗎?伊佐那多看了那個青年兩眼,而他正手忙腳亂地把那些灰塵收集起來,回頭看到她的時候嚇了一跳。
“你你你你你是!”青年捧著那些灰塵后退到墻上,連話都說不完整了。
“從你手里拿走了交易物品的那個人,”伊佐那替他說完,又往地上那堆衣服示意了一下,“這是你認識的人?”
桑島點點頭又搖搖頭,表情已經慌亂到一定程度了,但他還是抱著那堆灰塵不放:“對對對不起!我弟弟一直是吃尸體的,我不知道他還會出來殺人!”
“原來那是你弟弟啊,怕什么?他都死了,就是我殺的。”
“我知道,那個,你是那天的……”
“嗯,”伊佐那點點頭,“你那天負責交易的藥物,就是讓他變成現在這樣的原因。你要是現在想找我報仇也可以,但以你的實力應該很難做到。”
桑島這才把那些灰塵收集起來,連衣服和散落的繃帶一起收到了自己懷里,小心翼翼地抱著。他站起來,搖搖頭說:“我知道他變成這樣,但他怎么也不愿意去看醫生……組織養了很多動物,動物也是有用的,所以……”
原來是想這么做啊,但是很遺憾,他還是出來吃人了。
伊佐那閉了閉眼,說:“那樣是沒用的。”鬼誕生就是要吃人的,并不是填飽肚子就可以,真正可怕的是從人變成鬼的心。
會吃人的東西可不止鬼。
鬼可怕的地方就在于他們曾經是人。
“你叫……叫什么不重要了,之后你打算怎么辦?這次你們組織也參與了引爆計劃?”伊佐那又問。
那邊的青年表情瞬間變得蒼白,他結結巴巴地問:“什么引爆,什么計劃……啊對,我之前聽到他們說有準備炸藥,等等,難道說?!”
伊佐那嘆了口氣。
什么都不知道的底層成員真幸福,原來是被當做籌碼拋棄了。琴酒發來的訊息還留在那里,上面清晰地有著幾行字。
——從那個建筑物撤離,計劃提前。
而再看看基安蒂發來的訊息,說是非常成功地把動物園組織約過來然后把事情嫁禍給他們,還安排了幾個替死鬼,雖然是什么漏洞百出的計劃但只要真的爆炸了別的事都不重要,追尋著錯誤的線索調查的警方也一定會陷入困境。
只是到現在為止伊佐那也沒找到其他兩處炸彈的所在,不知道那邊大偵探的進度怎么樣了。
她忽然看向那個青年,問:“你會拆彈嗎?”
“啊?啊、會,會一點點,其實我是制造那方面的,所以他們今天叫我來,說是有東西需要處理,但是來之后就聯系不上了。”青年點點頭。
“那他們有說具體在哪里嗎?”伊佐那不抱希望地問。
答案當然是沒有。根本就不是希望這個組織的成員來幫忙,所以也不會有這樣的結果,但是好歹知道那個青年的姓氏是桑島。伊佐那又看了一遍正在熱鬧討論琴酒寫真的組織工作群,再次嘆了口氣。
她把那把刀重新包裹起來,往下一層走。
“鑒于你是被你的組織遣來送死的,現在也出不去,我建議你幫忙找找這座建筑里的炸彈,然后幫忙拆了——也不算建議,你不想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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