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月與展小楓聯手處理了韓徹余黨，只有一兩個重傷的小妖逃了出去，白虎所食的倀鬼也被盡數解救，不日便可重入輪回。

        二人連夜返回知縣府衙，從嫣嫣口中得知陸羨曾返回住處，帶著紅珠去解救被管家綁架的陳三愿。

        “管家呢？”

        “這、”秦縣令吞吞吐吐，“差役在倀女老巢找到了他的尸身，管家他……”

        關月發覺有異，“可有什么異樣？”

        “他的血已經被吸干了。”

        關月展小楓二人對視一眼，“秦大人，可否帶我前去一看。”

        “好好，少俠這邊請。”

        停尸房中，管家躺在木板上，已經變成一具干尸，身體干癟，面容枯槁，雙眼圓睜，顯然是折頸而死，并且死前受到了驚嚇。

        關月仔細檢查管家頸上血肉模糊的傷口，上面指痕與牙印交錯，勉強能夠辨出是先被扼斷喉嚨，再切斷血管，動作之狠辣利落，實屬罕見。

        縣令連日來與倀鬼打了不少交道，有些惶恐，“這莫不是倀鬼的手法，難道平陽鎮還有其他妖魔作祟？”

        關月擦凈手上的血污，蓋上白布。

        “大人多慮了，管家之死似乎另有隱情，至于找出兇手，還須些時日。眼下倀女之患已經解決，正是安頓民生的時候，若果真還有妖魔留在平陽鎮，關某定不會推脫。”

        “那就好那就好。”秦大人點點頭，如釋重負。

        展小楓見關月話里有話，似乎有不便聲張的事，當即接口，“尋找三愿和陸公子下落的事還要麻煩大人了。”

        “確實確實，三愿姑娘受苦了，我已派人四處搜尋，一收到消息即刻告知……嘿呀！險些忘了大事！諸位請便，我先告辭了。”

        秦大人一拍腦門當即出門。

        原來平陽鎮有個習俗，鎮上有人過世，親眷就會從山腳到山頂掛一路白燈籠為亡魂引路。

        當下倀女操控的倀鬼被如數解救，家家戶戶皆為上山懸掛燈籠，再加上天干物燥，難免引起山火，因此秦縣令加派衙役，命人多加巡邏看守，人手不夠，便要親自上陣。

        回到秦府客房，展小楓屏退侍從，掩了門，追問道，“關公子，可是發現了什么異常？是不是管家之死與三愿和陸公子的失蹤有關？”

        關月若有所思，眉目間有些憂色，半晌方慎重開口，“家父曾說過，人界與魔界曾定下鐵律，絕不允許出現靠食人或吸食人血續命的妖魔，以此維護兩界最后的平衡。雖然數百年來尋常的妖魔與人沖突不斷，但從未觸犯這個底線。”

        “這樣說來，殺死管家的人來頭不小。”

        “的確如此，”關月頷首，“驅妖人有個傳言。”

        見關月慎之又慎，展小楓忍不住追問。，“什么傳言？”

        “當今魔族之主便以吸食人血為生，可惜從未發現過被吸干人血而喪命的尸首，所以我也不敢妄下斷言。”

        “倘若管家之死真的是他所為，魔族神出鬼沒的魔主自然不會千里迢迢只為了吃個飯出現在平陽鎮，除非……”展小楓按照關月的思路推測，不由把自己也嚇了一跳，“除非他已經在這里停留多時，甚至因為受了傷才會暴露形跡！”

        關月點點頭，“你還記得我們初遇那一日的情形嗎？”

        展小楓心頭生出一股異樣，那天的記憶始終混混沌沌，甚至連何時與阿愿匯合，怎樣打退假道士都記不清，陸羨那樣一個清俊的書生怎么會只身出現在荒山老林？

        經關月一提，這一切似乎都與一個解釋不謀而合。

        “難道陸羨極可能就是魔主？”

        關月沒有否定這個猜想，“以我之見，無論陸兄是不是魔主，至少三愿和他在一起暫時不會吃虧。”

        “暫時？”

        “陸兄的目標不是你我。你有沒有發現，他對三愿有種特殊的感情。”關月心思玲瓏，臉上卻還是不由泛起一絲愁緒，“至于為何會對三愿另眼相待，我一時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展小楓也發覺陸羨對阿愿格外在意，甚至幾次三番都在出手保護她，“這個魔主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關月無奈搖頭。

        “傳說當年絞殺月君一戰，月君之子便消失了。魔族，人界，捉妖人都曾搜尋他的下落，可惜一無所獲，誰知十六年后，一個少年驟然以魔主身份回到魔族，他手段狠辣，性格乖戾，以靈力強大震懾群魔。至于成為魔主前發生了什么，無人知曉。”

        家家戶戶燃著白燭，展小楓目光染著憂色，轉推開窗子，鼻尖一點涼意頓生。

        “下雪了，不知阿愿此刻平安與否。”

        關月知她心中所憂，“其實魔族與人界別無二致，有善亦有惡，這世上有一種人，跋涉于苦海，能在強敵面前游刃有余，但面對至真至純之人的善意，卻會不知所措，如同初涉凡塵的稚子。我相信陸兄為人，也相信三愿。”

        關月望向遠山，聲音很輕，輕到不細聽似便聞不到其中的嘆息。

        “說不定三愿便是陸兄的一線光明。”

        山外飛雪纏綿，燈火重重。

        隱隱有少女身穿白色祭祀服，手執白綢走出深林的祭壇，女孩輕吟身體隨之擺動，雪色灑在她身上，朦朧中有一團團幽瑩的光點伴著女孩的步幅出現，顯得既神圣又讓人膽寒。

        今日起，每夜子時，死于祭祀的少女們都會順著引魂燈與家人團聚，街頭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音，便是她們腳上纏繞的銀鈴。

        倀鬼們受家人香火七日，怨氣散盡，即可重入輪回。

        月亮早已消失在云間，飛雪如銀，瓊枝碎玉折射出輕軟的白光輕飄飄從窗欞透過來。

        陳三愿認命地雙手牢牢扒住桌子，用牙咬住桌子的邊角，表情相當不安。

        陸羨抓著陳三愿的腳踝為她上藥包扎，黑沉沉的眼眸凝視著她，試圖從這雙黑白分明的杏眼里找出一點悔意。

        “不管你來自什么地方，不管你背后有什么勢力，你總歸要明白，在成全任何人、任何事之前，最好考慮一下自己需要付出的代價。”

        陸羨終于不再與她慪氣斗嘴，他的語調和這飛雪一樣清冷輕飄。

        陳三愿低頭對著他的眼睛，呆滯了一秒，有那么一瞬間以為已經被他看穿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因為我想讓你開心。”

        陳三愿說得坦誠，雖然這話有些說不出的古怪，聽起來好像什么土味告白，但她對陸大佬并沒什么非分之想，畢竟真心粉了陸羨很久，只是單純理解大佬其實這四百來年過得其實也挺孤獨。

        當然，如果能跟魔主大佬套套近乎其實更不錯。

        陸羨瞪大了眼睛，“你……”

        “我說的是真話。”

        “……”

        陸羨瞧著她，難得露出大腦轉不過彎的表情。

        陳三愿用更無辜的表情看著他，突然想起來，大佬上次被親了額頭一樣好像也是這個短路的樣子。

        陳三愿暗自無奈搖頭。

        嘖，您在感情方面還是個弟弟啊。

        嘶

        “大佬……”

        “……嗯？”

        陳三愿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被他捏得死死的腳踝，“你撒開，我腳麻了。”

        陸羨嘴角微微動了一下，似乎掩藏了一個淺笑，剛要抽手，猛然感覺到對方瑟縮著抖了一下。

        陳三愿嗅了兩下空氣中甜膩的血腥氣，茫然看著陸羨。

        一陣鉆心的疼痛突然從喉嚨傳遍整個身體。

        天旋地轉。

        疼。

        從來沒有這么疼過。

        “系統溫馨提示您：由于游客違規操作，擅自更改人物結局，現進行角色死亡體驗懲罰。”

        “我|&”陳三愿努力關閉臟話開關，“這&\就是傳說中的代價嗎？！”

        陳三愿撲倒的一瞬抓住了陸羨，從牙縫兒里擠出幾個字——

        “你、你這嘴……開過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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