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平平的小房子里，搖滾與輕金屬的打擊聲動感交錯，五彩光線朦朧變幻，入內的人踩在紅與綠的流動光影上，仿佛渾身細胞都調動在光怪陸離的異世界浮動著。

        空氣中靡靡散發著酒的氣味與曖昧張力，在夜色下暗涌。

        沈枝到這里時，陸栩栩已經獨自喝完了一杯高度雞尾。

        她趴在吧臺上，手指捏著酒杯輕晃，雙眸與沾著酒液的玻璃杯一樣瑩潤剔透。

        沈枝來了，她歪著頭看看沈枝，叫來服務員道：“再來兩杯這個。”

        “我的換一杯低度龍舌蘭，謝謝。”沈枝要求道。

        陸栩栩才不摻和她要喝什么，有個送上門來的陪酒對象就不錯了，而且還是長得還可以的，挑什么挑。

        就是穿著西裝來有點怪怪的。

        她的陪酒對象似乎也迅速地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沈枝把西裝外套脫下，露出打底的襯衣。

        吧臺溫柔的光影顏色與她不謀而合，清晰鮮明的骨相輪廓自耳廓畫到頸項至微微露出的鎖骨，黑色細發垂落在白襯衣上，此刻是個賞心悅目的角色。

        清脆的撞擊聲后，沈枝緩緩問道：“你的朋友……還好嗎？”

        連舟悅當然好，她已經在渣女的甜蜜陷阱里迷失自我了，根本意識不到問題的嚴重性！說起來的時候，陸栩栩臉上的膠原蛋白猛烈地竄紅，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喝酒喝得太快導致。

        她聲色并茂地血淚控訴，仿佛被渣的不是連舟悅，而是她自己。

        “玩她感情、騙她錢就算了，那個女的怎么可以騙她上床！”

        陸栩栩聲音著急又委屈，“她們才見了幾面，難道她會是認真的嗎？連舟悅腦子壞掉了！現在還連人家住哪兒都不知道！”

        一個欲拒還迎，連真實信息都不肯透露卻把人家的感情控制在股掌上的女人，確實充滿了危險感。

        在陸栩栩的描述里，這個女人很有手段，前兩次見面甚至連名字都沒有透露，就已經把她的朋友勾得魂都快沒了。

        雖然不知道陸栩栩的傳達里有沒有添油加醋，但沈枝知道自己現在默默地傾聽就可以了。

        “你知道嗎？小舟她從小就沒有父母，她要是被人騙了怎么辦？她連一個哭訴的地方都沒有！”

        陸栩栩氣到眼眶里濕潤，一層薄薄的霧氣流動。

        “她要做這種事情是不是好歹應該跟我商量一下，她對那個人根本就不了解。”

        陸栩栩聲線顫動著，真情實感地快要被氣哭了，沈枝認為還是應該說點什么。

        她問道：“你的朋友平時是這樣的性格嗎？”

        “什么？”

        “喜歡尋求刺激。”

        “不是，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生氣。”連舟悅不是那種和人家玩春風一度的女人。

        回答起來，陸栩栩又開始深深覺得連舟悅被騙了。

        痛心疾首，恨鐵不成鋼的感情再次急涌上來。

        “萬一她像新聞里的失戀少女一樣想不開去跳樓怎么辦？”她突然抓住沈枝的手，充滿擔心道。

        沈枝：“……”

        “需要和她好好談一談嗎？也許事情沒你想的那么壞。”

        吧臺旁邊的座位忽然傳來細細地交談聲：

        “也許這樣說你會覺得我很老土，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我在旁邊的酒店，有一間房間。”

        “不，我榮幸之至。”

        兩個客人手挽著手，結賬起身離開。

        陸栩栩沉默了兩秒。

        她不知在想什么，眼神晦暗不明地流動著，半晌抬眼問沈枝道：“你會不會覺得我的思想太守舊了？”

        她低著頭抿了抿唇，在沈枝還沒有回答之前，低吟道：“我只是擔心小舟被人騙了，又沒有感情經驗，會想不開……她不像別人，受了委屈可以回到家里哭訴，萬一她遇上對她不好的人，我怕她以后生活都不快樂。”

        淚珠掛在她的睫毛上泫然欲滴，又楚楚動人。

        她很快自己一抬手背擦掉了。

        平時氣咻咻的樣子和現在的蒼白感對比太鮮明，仿佛她下一秒就要破碎。

        沈枝的心被這顆水珠顫動的頻率影響，微微動了動，“不要擔心，她有你這個朋友很幸運，不會不快樂。”她毫無意識地在說話間將半杯酒咽下肚。

        其實，陸栩栩非常感性，想法也多，甚至有些脫離實際的離譜腦洞，比如跳樓，有時候令人聽了忍俊不禁。

        ——她的其他朋友總是勸她少聽網抑云。

        但當面看到她一臉真情實感委屈的模樣，沈枝內心深處總難以說出冷冰冰的道理來糾正什么。

        沈枝想了想，輕聲安慰道：“少想一些，萬一你朋友明天就幡然醒悟了呢。”

        “哦，但愿吧。”帶著醉意的聲音軟綿綿地回她。

        時間流逝得恍惚，酒吧里的客人已經比她們剛來時少了一半。陸栩栩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當然沒發現，這期間來來往往了不少男女客人，有一半眼神垂涎地往她們這邊瞟過，里面大同小異都是呼之欲出的見色起意。

        ——吧臺上坐的這兩個有點味道。

        大家都這么想，搭訕的動作幾度搖晃在酒杯里。

        但最后全被邊上幾個高大威凜的保鏢瞪走了。

        這些默默守護在旁邊的黑衣保鏢，陸栩栩也同樣全然不覺。

        沈枝問起：“你平時會單獨來酒吧嗎？”

        陸栩栩不假思索，“當然不會啊。”她這張臉很不安全的，她可有自知之明了。

        “嗯，”沈枝稍稍放心，說道：“出門在外要保護好自己。”

        她的唇薄，但明亮飽滿，陸栩栩瞪大醉眼細細地看，恍然發現相比眉眼，原來她的唇線才是天才的一筆。中間的唇珠恰好如禮物盒子上的蝴蝶結，搭配成了最精絕的編排。

        不管是形狀，大小，顏色，不是陸栩栩見過的其他人可以比的。

        現在上面沾了晶瑩的瓊漿，仿佛蒙著一層水汽做的薄紗，與她說話的聲音同步，上下兩瓣唇輕輕張合時有潤澤的水光閃動。

        陸栩栩一下子想到了用廣告藝術鏡頭拍出來的彈跳的草莓味果凍。

        “嘿嘿……嘿嘿嘿。”

        “？”

        “我說得很好笑嗎？”沈枝疑惑。

        “沒有，不好笑，嘿嘿嘿……”惡魔小犄角從陸栩栩腦袋上長出來，一根黑紫色的惡魔尾巴也從她身后翹出來，“沈枝，謝謝你來陪我，我們現在玩個游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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