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好心壞事
何金標(biāo)嘆口氣道:“當(dāng)時大旗使便承諾可讓八旗使保證我安全無虞,趁著他心情好,我再次懇求看在首告立功的份上,今年也應(yīng)該分華劍派一面令旗,唉,如今想來有些操之過急了。
“那大旗使倒是笑著答應(yīng)了,要我跟十二郎、十三郎好好計劃一番,說是盟里分派出去一面旗很簡單,分派兩面就得要大伙兒心服口服,至少場面上的事情怎么都得走一走,還讓我保密,不要再管亞巴山后續(xù)的事情了。”
“哼,一場陰謀就在你的接洽下展開了,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歸喬松恨恨地道。
何金標(biāo)道:“唉,說得也是。奪旗會上卡小環(huán)無意中的出現(xiàn),讓我一下子抓住了可以滿足大旗使說的做足場面的機(jī)會,便故意砍了他一條手臂。誰成想三河盟如此歹毒,當(dāng)面答應(yīng)分給我一面令旗,事后卻安排人背后捅刀,殺我泄憤。
“說起令旗,我也是事后才了解到,那林一鳴更狠,私下承諾分給分管河北道的旗使每人兩成利,所以簡、王兩位旗使才這么賣力地扶他上位。”
“一群蠅營狗茍之徒,亞巴山的事情清楚了,再說說三河盟還有旗使的情況吧。”
“三河盟行事詭譎,盟主行蹤飄忽不定,常年戴一虎首面具,除了兩位圣使幾乎無人見過其真容,有事都是左右圣使代傳。對了,盟里人也稱這兩位圣使是‘瘋狂雙使’,按理說祆教的使者應(yīng)稱為‘光明圣使’才對,為何叫他們瘋狂雙使就不知其原因了。”
“呵,你也知道你們都入了拜火教嗎?正如邵大當(dāng)家所說,自己有祖宗祠堂不拜,卻去拜個胡人,簡直不可理喻。”
何金標(biāo)面露慚色。
龍潛問歸喬松可知“瘋狂雙使”是哪個,見后者搖頭不言,便繼續(xù)問何金標(biāo)道:“其他旗使呢?”
“旗使平時都難得一見,就連我也只認(rèn)識簡續(xù)。大旗使雖然來過華劍派,但他姓甚名誰面容如何我都不知道。要不是因?yàn)閬啺蜕教吹氖拢疑踔炼枷氩坏剑泻蘸沼忻娜f不可竟然就是八旗使。當(dāng)然十三旗使的名號是如雷貫耳,但都是只聞其幫中稱謂沒有見過本尊,其他的我真的所知不多。”
龍、歸二人又“對視”一眼,兩人經(jīng)過這兩場架竟然有了些許默契,知道再也問不出什么了。
審問至此,讓龍潛憂心的是,三河盟號稱縱橫河北、河?xùn)|和河南三道,那么派發(fā)出去的三河令旗恐怕會不少,每家都提六成利,那三河盟不是富可敵國?一群惡人手上掌握了大量銀錢,他們想干什么?
這時黃東狗跑來一揖,問道:“道爺,姑娘,全都準(zhǔn)備好了,是否現(xiàn)在放火?”
歸喬松道:“去吧,順便把申山和李云提來。”
黃東狗將申、李二人逐一攙扶著走來放下,鞠一躬便回到院子里放火去了。
何金標(biāo)看著身邊的二人長嘆一聲,悲從中來。
申、李二人合稱華劍二老,都是何金標(biāo)的師兄,三人一向關(guān)系親密,做為華劍派的核心支柱,一直都被何金標(biāo)所依仗,如今一個武功被廢,一個成了叛徒,怎能不讓他心酸。
歸喬松見李云和申山的傷口都被包扎好了,便問道:“李長老,你若不想這位道爺也給你種上點(diǎn)火雷之毒,便痛痛快快地把三河盟的事招了吧。”
李云道:“事已至此,還有何話好說,你們殺了我吧。”
龍潛冷笑道:“此時還妄充好漢,當(dāng)初為什么選擇給人做狗?”
“哼,成王敗寇,隨你怎么編排了。”李云漲紅了臉,狡辯道。
“你這直娘賊,別以為只有天霄子能給你種下火毒,要知道姑娘的外號叫什么,像你這樣豬狗不如的東西,不良人不介意將所有手段都叫你嘗一遍。”歸喬松生氣道。
申山忽然插口:“道長慈悲、姑娘見諒,能否請二位高抬貴手饒了李長老一命?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所幸他還未鑄成大錯。”
“華劍派二十八名弟子因他死于非命,真不知你所謂的未鑄成大錯如何解釋?不良人中若有這樣的叛徒定會將他千刀萬剮。”
申山尷尬地道:“不管怎么說畢竟與他同門一場,雖然在下也恨不得立刻就砍他一臂報仇雪恨,只是如今掌門重傷,在下武功已廢,二代精英弟子折損殆盡,華劍派不能就此銷匿于江湖。”
龍潛和歸喬松不由得都側(cè)過臉來看著申山,那神情仿佛在說干我何事。
李云怒道:“姓申的,不要你賣好求情,老夫斷你一掌,只管來報仇就是。”
申山抬起頭悠悠地道:“師兄,你我同日拜入師門,您一直很照顧我,記得我曾貪玩不小心引燃了藏經(jīng)閣,被師父打得半死,是你主動替我背鍋,連帶師父也把你痛打一頓。
“當(dāng)時我們被關(guān)在黑屋子里,餓得眼冒金星,還是你從懷里掏出一個浸了血的餅子跟我分著吃,雖然我們滿身傷痛,但小黑屋里卻充滿了歡笑,這些點(diǎn)點(diǎn)滴滴小弟都記得。”
“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何益?”李云長嘆一聲,閉上了雙眼,猙獰的臉龐也柔和了下來,兩行老淚止不住滾滾而下。
歸喬松道:“明明幾十年的師兄弟,為了一個毫無底線和原則的三河盟鬧成這步田地,何苦呢。”
何金標(biāo)道:“我來替他說吧,原定奪旗大會結(jié)束華劍派便要返回宗門,大家常年行走江湖都有個習(xí)慣,為防萬一都會提前約好匯合點(diǎn)。
“華劍派定在此處一間空置的莊戶匯合,李長老應(yīng)該是把我們匯合地點(diǎn)透露給了三河盟,以期將我們一網(wǎng)打盡,殺掉幾十年的老兄弟,屠盡尊崇愛戴你的晚輩弟子,然后順理成章登上掌門寶座,是吧?”
李云面帶愧色,淚流不止,但依然一言不發(fā)。
“愚蠢,跟老夫一樣愚蠢。”何金標(biāo)繼續(xù)道,“如今江湖混亂規(guī)矩淪喪,老夫選擇投靠三河盟只是想為華劍派謀一席之地。這幾年還算忠心耿耿,不也落得個過河拆橋,說殺就殺的地步。老夫就是前車之鑒,師兄還不醒悟嗎,你這是墮了魔道,罷了罷了,不說也罷,申長老都能原諒你,老夫有何不能?”
龍潛問道:“李長老,何掌門說的便是你們的顛覆計劃罷。”
李云驚道:“道長如何得知顛覆計劃的?”
龍潛道:“吾料這顛覆計劃不是只針對華劍派一家吧,凡是加入了三河盟的門派他們應(yīng)該都有這樣的預(yù)備,一邊以各種誘惑拉攏幫派入伙,一邊又在你們內(nèi)部扶持反對勢力,一旦條件成熟便開始實(shí)施顛覆計劃。
“像你們這種因顛覆而奪權(quán)上位之人大多根基不牢,只能事事聽從三河盟的指令,哪怕是出賣手足殘殺兄弟也不得不為。就連膽敢提條件的,也會被視為有了反骨而趕盡殺絕。”
大家看著李云驚詫的表情就知道龍潛所言皆實(shí)。
這一結(jié)論,是龍潛根據(jù)所見所聞一點(diǎn)點(diǎn)分析判斷得來,話雖由他口中說出,其實(shí)他的內(nèi)心也是震驚不已,這般大膽的推測他內(nèi)心其實(shí)很希望李云能夠大聲駁斥,不料竟然被證實(shí)是真,如此看來三河盟的的確確不可等閑視之,其所圖非淺。
歸喬松咋舌道:“天霄子,這三河盟如此行徑,除了讓這些新上位之人老老實(shí)實(shí)做一條忠實(shí)的狗還能做什么?他們太可怕了。”
李云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嘴唇囁嚅著反復(fù)念叨:“不是狗,不是狗。”
“師兄,回頭是岸吧。”申山道。
“李云你去吧,華劍派從此沒了你這號人物,你......好自為之。”
何金標(biāo)說這話就意味著已經(jīng)將李云逐出了門墻,這對一個江湖人物來說莫過于宣判了他江湖生涯的終結(jié),因?yàn)闆]人敢跟一個被門派除名的人打交道。
申山嘆道:“師兄,也許你的選擇有什么不得已,但都過去了,算了,咱們都是一只腿邁進(jìn)了黃土的人,還圖什么呢?”
終于李云的臉色變得慘白,嘶聲笑道:“好好,老夫背叛宗門,還傷了申長老,你們隨時來報仇便是,用不著賣好,老夫不領(lǐng)你的情。”
何金標(biāo)悲憤地道:“報仇?報什么仇,所有的仇都是因我而起,都是我一人擔(dān)著,你......去吧。”
李云也不施禮,頭一甩轉(zhuǎn)身走了。
歸喬松冷冷地道:“姓何的,你裝什么好人呢,我們捉的俘虜憑什么你隨意就放?”
何金標(biāo)悻悻地道:“我自然知道后果,天霄道長、歸姑娘,華劍派的錯都是我何金標(biāo)一人的責(zé)任,與他們二人無關(guān),是我將路引錯了,怪不得他們走歪,有什么不滿,都我一人承擔(dān),是殺是剮都是我一個受了。”
歸喬松還要說話卻被龍潛伸手擋住了,笑道:“放就放了吧,得饒人處且饒人,我們該走了。”
這時莊戶里已經(jīng)燃起了大火,那八名黑衣人也抬著六具死侍的尸體走了過來,黃東狗叉手施禮回話道:“兩名傷重者救治時還是死了,一并都燒了。”
那四名死侍走來說道:“事已辦妥,請賜還我們兄弟的尸首。”
龍潛站起身在這四人胸口各擊一掌道:“火毒已解,若各位從此安身立命不與人動手自然無虞。”
那四人都感到雙腿如灌了鉛一般動彈不了,站在原地個個都大汗如注。身上再沒了灼熱的感覺,知道已經(jīng)解了火毒,但汗流不止,這只能說明......都驚恐地看著天霄子,皺著眉頭說不出話來。
少頃,汗一收,四個人垂頭喪氣地抬起六具尸體走了。
歸喬松嘆口氣沒有吭聲,龍潛知其意,輕松地道:“放心,吾自然不會輕易放這些死侍回去繼續(xù)作惡,已經(jīng)在他們胸口各拍一掌,既解了火毒也毀了他們的紫宮穴,從此那四人的武功已經(jīng)廢掉,若他們安心農(nóng)耕也能得個善終。”
歸喬松很認(rèn)真地道:“天霄子,你可知死侍若是沒了武功,除了自殺只剩下被殺了,這幾人回去肯定都活不過第二天。唉,他們明知都是死依然決定返回,可悲,不過呢,這也是他們的命......”
龍潛被震驚到了,原來一番好意竟還是好心辦了壞事,一廂情愿地想著不傷人命給人改過自新的機(jī)會,放他們回去后自然會感念今日得以重生,然后好生做人,不料還是將他們送上了不歸路。
終于理解了死侍之所以叫死侍,死便是他們的歸宿,只是如何死法不同而已,唯獨(dú)善終對他們而言是不可能得到的東西。
心中暗道,畢竟還是江湖經(jīng)驗(yàn)淺,一番好心又給辦砸了。不過由此也能看出,死侍是一股可怕的力量,不可小覷,他們沒有是非,沒有對錯,只知效忠,只不知三河盟還有多少這樣的死侍。
龍潛還是有點(diǎn)不服氣,問道:“難道不廢掉他們武功就放回去繼續(xù)作惡?若是你該如何處置?”
“乖乖學(xué)著點(diǎn)。”歸喬松得意地叫來剩下的四名黑衣人問道,“你們都是花子門的詭門中人吧,哼,作惡多端死有余辜,現(xiàn)今被我們擒下,只有廢去爾等武功自生自滅去吧。”
龍潛旁聽著她的處置措施,見狀心想,不還是廢去他們武功放歸嘛。
一黑衣人急道:“道爺說了我們只要聽話,三個時辰之內(nèi)給我們解毒的。”
歸喬松笑道:“沒錯,三個時辰之內(nèi)咱們可以走到饒陽郡太守府,你們可去官家自首,那時這位道爺自然給你們解毒,只是毒雖解武功必須廢掉,若想保住武功嘛......”
說到關(guān)鍵的地方歸喬松故意停頓下來,黃東狗滿臉的討好忙道:“小人愿意給姑娘做狗,小人早想洗手不干了,情愿聽從姑娘安排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做您的狗。”
其他三人也積極地拱手稱是。
“是不是誠心洗心革面......空口無憑,這得依著本姑娘的規(guī)矩來,你們是不是真心聽我的,咱們還得慢慢走著瞧,不急于一時,都跟上——天霄子,咱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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