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潛的語氣還是很客氣的，就像是在跟貴客說話一樣。

不過他說的內容，卻像一柄柄鋒利的刀。

這下王楷就坐不住了，他用漢語說道：“敝國并未得罪天朝，何以至此！”

“那侍奉金國一事，如何說？”

王楷愣了一下，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侍奉金國，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在一般人聽來，似乎也沒什么，但是以儒家治國的高麗，卻是一種侮辱。

又又又因為趙光義扯淡的雍熙北伐，導致領土擴張不出去，使周邊蠻族做大。

終兩宋數百年，都面臨著巨大的外部威脅。

防范蠻夷，是印刻在宋士大夫們腦子里的東西。

所以儒家發展到宋代，華夷之辯變得非常嚴重。

從宋代的服裝也可以看出來，宋廷是絕對不允許民間有人穿帶有胡風的衣服的。

高麗也是儒家治國，以“小中華”自居。

自然也有極其考究的華夷之辯。

解潛這話，就相當于高麗派了一個使者跑到南宋趙構的朝堂上，當面問趙構：你們為何侍奉金國？

這話儒家的士大夫們聽到是什么感想？

我乃文明之邦，卻要侍奉蠻夷之國！

這是把臉摁在地上爆錘啊！

現場陷入死靜中，一邊的高麗國大臣們也臉色難看。

金富軾怒斥道：“這里是我高麗朝堂，還容不得你放肆！”

解潛笑道：“既然如此，那斷絕與高麗往來，合乎情理，不必再多言，請貴國日后不必再派遣使者前往天朝，更不能派遣船只到明州，否則一律按照金賊細作處置！”

“你！”金富軾氣得胡子都差點豎起來了，“你血口噴人！”

解潛也不再多言，抱拳道：“告辭。”

金富軾呵斥道：“來人，將此人抓起來！”

那殿門口的士兵正要動手，突然傳來聲音。

“慢著！”

翰林學士鄭知常出列。

他環顧四周，最后目光落到金富軾身上，說道：“金樞密難道認為天使說得有錯嗎？”

“他敢侮辱我國陛下，就該……”

“就該如何！”鄭知常突然大聲呵斥，“難道金樞密想要將戰火燃燒到我高麗來？”

金富軾冷哼道：“宋國敢打我高麗不成！”

鄭知常問道：“金樞密家中可有宋國絲綢、茶葉、瓷器？”

金富軾冷著臉不回答。

鄭知常又問道：“金樞密可是學的漢字，讀的儒家先賢，以禮而治？”

金富軾說道：“自然是。”

鄭知常繼續問道：“那華夏正統又是誰？”

金富軾怒道：“現在是宋國要與我們斷交！”

“圣人云，諸侯用夷禮則夷之,夷而進于中國則中國之，金國行夷禮，自然是蠻夷，大宋因我們侍奉金國蠻夷，才要與我們斷交，自古華夏以禮治天下，我高麗奉行圣人禮學，乃中國之國，文明之邦，豈有侍奉蠻夷乎？”

學富五車的金富軾啞口無言。

大義不容更改，便如同不可違背天下人心一樣。

孔子當年開了一個好頭，諸侯用蠻夷的禮法就是蠻夷，蠻夷如果用中國的禮法那就是正統中國。

可見孔子不是個血統論者，而是文化論的倡導者。

所以當年遼國將孔子這句話掛在嘴邊，以中國自居，稱宋朝為南朝。

鄭知常又說道：“陛下，天使遠道而來，舟車勞頓，臣以為先應當讓天使好生歇息，再做相談。”

王楷連忙說道：“對對對，天使遠道而來，小王未能率臣民遠迎，又勞煩天使上朝，實有不該，鄭翰林，你速速安排天使好生歇息。”

解潛被安排下去，他知道今日的雙簧唱得很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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