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十，李寶在古暹國補給了許多物資，其中包括大量的藥材。

藥材、乳香一類的物品，是南海的主產。

這些東西大量出口西方和大宋。

當天中午，李寶在古暹國的王都逛了一轉。

蒲羅新陪著他。

蒲羅新說道：“李總管，如此熱的天，還要出來行走，不如去王宮后苑的池塘避暑，古暹國國主說了，李總管隨時可以去那里，美女也不少。”

李寶擦了擦額頭的汗，這些年在南海的李寶，曬得皮膚粗糙、黝黑。

他嘆了口氣，說道：“朝廷讓我們打三佛齊，不瞞你說，我現在對三佛齊的了解也十分有限。”

蒲羅新說道：“三佛齊是南海最強的國家，已經建國四百年，除了一百年前注輦國突襲擊敗三佛齊的軍隊，此后三佛齊無敗績。”

李寶說道：“這些我都知道，我朝官方史料皆有記載。蓬豐、登牙儂、凌牙斯加、吉蘭丹、佛羅安、日羅亭、潛邁、拔沓、單馬令、加羅希、巴林馮、新拖、監篦、藍無里、細蘭（斯里蘭卡）全部都是它的附屬。”

“李總管知道的比在下更多。”蒲羅新說道，“李總管是擔心我們無法戰勝三佛齊嗎？”

“我之前并未與三佛齊交過手，所以才說對他們了解有限，這里是指對他們軍隊的了解。”

“南海只出現過一個強大的國家，就是三佛齊，但它已經開國四百年，一百年前在注輦國的打擊下，國勢略有衰微，我們只需要擊敗它，南海諸國是沒有反抗余地的。”

李寶說道：“這一點我倒是感到困惑，南海為何沒有出現諸多強盛大國？”

這個問題蒲羅新就沒法回答他了。

但確實如此，在三佛齊出現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南海無強權。

南海諸國大多處于熱帶，且臨海。

空氣潮濕，一年大部分時候都是夏天，熱帶雨林繁多。

陽光充沛，雨量充足，水果當然就多。

人們除了吃不完的水果，爛掉的對土壤也有一定的肥沃作用。

不像黃土高坡那種地方，熱帶是大自然的饋贈。

周圍自然資源一旦過多，就容易讓整個社會變得不思進取。

熱帶的人根本不需要像中原那樣苦思冥想織布，搞各種各樣的農田、修路、開鑿水渠、建橋，玩各種科技才能生存。

而人類社會有一個特點：個人的力量如此渺小，組織的力量如此神奇。

在漫長的原始時代，個人因為生存問題，不得不與他人團結，形成組織，對抗大自然的兇險。

既然熱帶的人生活阻力相對更小，結成組織的內驅力自然也相對小。

這也是為什么這個時代的南海諸國不缺人口，但卻沒有誕生大城的根本原因。

例如渤泥國的王城，一萬人。

大宋隨便拿一個十八線的小縣城，也比這個人口多。

在生產力有限的年代，沒有結成組織的內驅力，就無法掌握管理大帝國的經驗。

沒有龐大的組織，統治者收稅就是個大問題，沒有大量的稅源，自然不可能組建起強大的軍隊。

這是在過去漫長歲月中，南海無強權的根本原因。

直到三佛齊的出現。

三佛齊也是地理位置好，掌握了東西方沖要之地，東西方商人要做買賣，都必須經過他的地盤。

據阿拉伯以為史學家記載，一艘猶太人的商船經過馬六甲，一次交了1000貫的路稅，才允許這艘猶太人商船到大宋的沿海。

一次就要交這么多，大量的廣州、泉州商人想要西去，自然交的也不少。

有了如此豐厚的收入，自然不缺軍費了。

李寶作為古代人，無法看透人類文明發展的本質也屬正常。

蒲羅新自然更不知道。

蒲羅新說道：“這一次即便無法擊敗三佛齊，我們也可以退守古暹國，或者渤泥國。”

便在此時，蒲壽充急匆匆跑來，大聲喊道：“凌牙門有消息了。”

“小點聲。”蒲羅新壓低聲音，“你是深怕周圍沒有古暹國的耳目？”

“凌牙門在七天前突然聚集了一批三佛齊的海軍。”

“這么快！”李寶訝然道，“能否確實對方的目的？”

“短時間內無法確定。”

突然聚集海軍，不是去渤泥國就可能來古暹國。

李寶回到自己的住所，他開始催促情報司趕緊將更多情報收集回來。

二月十二日，一個年輕商人在古暹國海港港口下了船，他一路到了李寶的住所。

“下官唐子鑒參見李總管。”

“你就是唐子鑒。”李寶問道，“蔡郎中在信中多次提及你，你是什么職位？”

李寶還是試探性問了一句。

“下官是南海總商社情報司主事，專門負責收集南海諸國情報，平時向蔡郎中匯報。”

他說的蔡郎中叫蔡景芳，是泉州市舶司的一把手兼大宋南海商社一把手。

蔡景芳其人與廣南東路經略使連南夫，都十分精通南海。

而泉州作為大宋第一大對外海港，來往西方船只格外多，情報部門自然就設置在了泉州。

這些統一向錢喻清匯報。

唐子鑒屬于商社這條線的官員，李寶屬于軍政官員，兩者平時是沒有直接交集的。

但此時南海已經進入戰時狀態。

大宋南海商社的所有情報部門，都必須開始為海軍服務。

“你收集到了什么情報？”

“九天前，凌牙門一帶突然聚集了大量三佛齊海軍，我們收集到詳細情報，這批海軍是去渤泥國的，我軍攻陷渤泥國的消息已經在凌牙門上層傳開。”

“你是如何在短時間內就得知這些消息的？”

“早在前年，這兩年商社投入大量的錢財，我們的人就已經深入凌牙門上層，并結交了一些權貴。”

“現在凌牙門還有多少三佛齊軍隊？”

“凌牙門常駐的三佛齊戰船有二十艘，此次派往浡泥國的大概有二十艘，三佛齊不會打虧本的仗，去浡泥國打完仗后，順便會以武力和外交說辭對浡泥國收重金，且可能在浡泥國常駐軍隊，圖謀麻逸。”

“三佛齊的胃口還真不小！”李寶說道，“如果只有二十艘常駐戰船，倒是不足為慮了。”

“不，在凌牙門南面的林加，還有大食人的五十艘戰船，這些大食人不容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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