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7章
“陛下因何復(fù)立齊王？”韓世忠問道。
“是否復(fù)立齊王，與此次擊敗金軍有重大關(guān)系，朝中早有人想齊王復(fù)位。”耿著說道，“韓帥，別忘了，我們早就被其他人看做是齊王這一派，尤其是以秦檜為首，齊王因他而丟了太子位，他做夢都想鏟除齊王，鏟除齊王的辦法，就是先鏟除我們！”
韓世忠沉默不言。
“過去京師多次流傳的韓帥在遼東擁兵自立，恐怕都是秦檜搞出來的，他想置您于死地。”
“可是我現(xiàn)在并沒有死。”韓世忠說道，“陛下信任我。”
“陛下信任我們，可是陛下也有百年之后！”耿著緊接著說道，“儲君之位空虛已久，朝中之人多在議論，秦檜必有后手，若是齊王之外的皇子被立為儲君，秦檜近水樓臺先得月，攀上了關(guān)系，齊王必死無疑！”
“齊王是陛下的長子，即便不能做太子，也不至于慘遭殺身之禍，你多慮了。”
耿著有些著急了，韓世忠是打仗的料，但玩政治他真的不在行。
“皇家爭奪儲位，從來都是你死我活，咱們現(xiàn)在與齊王交好，日后齊王不能復(fù)位，被秦檜奪了先機(jī)，京師里傳的就不是韓帥您在遼東擁兵自重了，而是……”
“而是什么？”
“造反！”
韓世忠怒拍桌案，桌子都被他拍出幾道裂痕：“胡說八道！本帥怎么可能造反！”
“韓帥也不可能擁兵自重，我們都忠于陛下，忠于大宋，為了遼東戰(zhàn)線，我們已經(jīng)死了多少兒郎！他們每一個人都有孩子，有父母，曾經(jīng)都是我們的兵！韓帥這些年在遼東嘔心瀝血，可是東京依然有那么多人說韓帥擁兵自重！筆桿子在他們手里，還不是他們想怎么寫就怎么寫！”
“陛下不會相信的！”
“陛下不會相信，難道朝堂諸公也不信嗎？”耿著嘆了口氣說道，“韓帥，人言可畏，到時候秦檜得勢，韓帥您的家人在東京，當(dāng)街吐了口痰，被秦檜誣告辱罵天子，借機(jī)審查，捏造偽證，又該怎么辦？”
韓世忠沉默不言，他不喜歡政治斗爭。
但他此時也體會到了人身處漩渦中的無能為力。
政治斗爭中最痛苦的是，大家都處于“猜疑鏈”這個無解的環(huán)境中。
即你不想斗爭，但你位高權(quán)重，可能威脅到別人，你就會被別人清除掉。
這與你愿不愿意、聰不聰明、格局大不大沒有關(guān)系，這是古代政治斗爭的基本常態(tài)。
恰恰是那些格局大的人吃虧。
怎么說曹爽是政治斗爭最失敗的案例呢？
因為他過于天真。
韓世忠沒有答復(fù)耿著，他說道：“現(xiàn)在不是談這個問題的時候，休整完后，立刻出發(fā)。”
“是。”
耿著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出了營帳后，便去找齊王了。
扶持齊王，不僅僅只是符合韓世忠個人的利益這么簡單，是遼東諸將的一致意愿。
就像李世民要發(fā)動玄武門之變，不是他一個人想當(dāng)皇帝這么簡單，而是秦王府那些人已經(jīng)等不急了，也絕不甘心只是當(dāng)秦王府的幕臣。
“殿下……”耿著搖了搖頭。
“韓帥是深明大義的人，他怎么會同意做這種事呢？”趙諶笑道。
“韓帥不同意沒關(guān)系，下官會去說服張青和呼延通，兒郎們長途行軍，疲憊很正常，需要休整也很正常。”
“你不怕韓帥得知會怪罪你？”
耿著很認(rèn)真地說道：“韓帥對下官有知遇之恩，朝堂野心之人時刻欲除韓帥而后快，下官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韓帥，為了報答韓帥，下官哪怕是獻(xiàn)上自己的人頭也心甘情愿。”
趙諶明白，韓世忠身邊最聰明的人就是耿著。
這個人不僅僅精通行軍打仗，政治斗爭也是一流。
并不是每一個人都是岳飛，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岳飛之所以被后世傳唱，不僅僅是因為他抗金，正是因為他心懷家國天下，為人正直而大公無私。
人們歌頌大公無私，也正是因為大公無私者寥寥無幾。
即便是韓世忠這種人，也有自己的缺點。
韓世忠從軍之前，人送綽號“潑皮韓五”，是當(dāng)?shù)爻隽嗣臒o賴。
之后立了軍功，官職越來越大，卻還有一個惡習(xí)不改：酒后亂性。
韓世忠酒后亂性到什么程度？
喝酒喜歡讓別人的妻妾來勸酒。
正史上，呼延通就是這樣，被逼得跳河自盡。
說到底，現(xiàn)在是打仗時期，朝廷用得著韓世忠，朝野上下想要彈劾韓世忠的，都被壓了下來。
等打完仗，恐怕不少人想要踏著他韓世忠往上爬。
畢竟韓世忠手里的資源太好了，要搞你，編個理由就夠了。
趙諶現(xiàn)在是想明白這朝野上下的權(quán)力格局了，耿著更是心里清楚得很。
七月初四，韓世忠距離鞍子寺只有三十里。
“韓帥，我們的斥候在這里偵查到了金軍的行蹤。”耿著指著地圖上的地點說道，那里是位于鞍子寺東部三十里的一處山丘之地，“李成部在此處正東七十里，他必然已經(jīng)知曉我們行蹤。”
韓世忠說道：“完顏拔離速部呢？”
“此處發(fā)現(xiàn)的金軍行蹤，很可能是完顏拔離速的前鋒部隊。”
“來了多少人？”
“暫不知情。”耿著說道，“不過下官有一點很擔(dān)心。”
“嗯？”
“楊再興此時應(yīng)該抵達(dá)這附近了。”耿著指著地圖，是鞍子寺以東三十里之外的那片山丘之地，“李成必然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的行蹤，若是完顏拔離速也發(fā)現(xiàn)了他的行蹤，下官擔(dān)心金軍兩路兵馬可能先同時進(jìn)攻他！”
“為何？”
“因為他的兵馬比我們少，金人不可能先打人數(shù)多的。”趙諶說道。
韓世忠沉默片刻，說道：“我們必須在后天中午之前趕到這里，與楊再興會師。”
“來不及了，金人可能已經(jīng)出兵。”耿著說道，“但我們并不知道完顏拔離速派了多少兵馬去那里，若是我們?nèi)娰Q(mào)然抵達(dá)此處，而拔離速留一支精銳在后，我軍將可能面臨多面受敵的險境。”
“你的意思是？”
“派一支前鋒急行軍至此，與楊再興會師，一同對付金軍。”
“讓我去吧！”趙諶站了出來，斬釘截鐵說道，“此戰(zhàn)只許勝不許敗，小王愿打這個先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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