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晉王殿下，陛下出動了鐵鷂子！”斥候?qū)⒅新纷钚碌那闆r告知給了李察哥。

“已經(jīng)到了這一步了嗎？”李察哥喃喃道。

“殿下，我們還要出兵嗎？”張春明在一邊問道。

“先暫時隱忍隱忍。”李察哥嘆了口氣，望向前方鑼鼓喧囂的宋軍，“中路現(xiàn)在決戰(zhàn)，本王必不能使自己陷入險境，若是陛下需要支援，本王可隨機應(yīng)變。”

張春明說道：“恐怕劉锜不會給我們機會，他的兵馬已經(jīng)來了。

“先拖住他。”

“是。”

雪越下越大，那些戰(zhàn)死的士兵的遺體，慢慢被掩蓋。

橫七豎八的長槍歪倒在死人堆中，重刀折斷了，連斧頭都砍得翻卷過來。

一個宋軍步兵，將自己的戰(zhàn)友，從一匹被砍了一半腦袋的戰(zhàn)馬下面拖出來。

他發(fā)出微弱而痛苦的叫聲，雙腿已經(jīng)被壓變形。

“快，拖到后面去！”

“我的腿……”

其他人也分別將受傷未死的戰(zhàn)友拖出來，往軍陣里面拖。

軍陣里面的位置空出的很快。

這是講武堂的新規(guī)矩，在臨陣作戰(zhàn)的時候，如果中途出現(xiàn)了短暫的停歇，離得最近的士兵，必須立刻對戰(zhàn)友進行施救。

施救的方式很簡單，把人弄出來。

這個時候軍官會發(fā)出號令，會從中間快速留出一條一人通行的道路，由專門的人將他們送進去。

那個將傷員送進去的士兵的空位，會立刻被填補上。

這對軍陣的變化要求很高。

平時的軍陣，人與人之間相隔一點點距離，就是為了在關(guān)鍵時刻有緩沖的空間。

為什么要這么做？

人雙腿被壓斷了，血流不止，或者有人已經(jīng)重傷，只剩下最后的氣了。

救他們，值嗎？

值！

沒有什么比救人更值的！

尤其是在戰(zhàn)場上，戰(zhàn)友救自己的戰(zhàn)友。

用趙寧自己的話來說：只有救人，才能顯示出對士兵真正的尊重，一支強軍，不僅僅要紀律嚴明，還要相互幫助，相互依靠。

人確實如動物一樣，充滿了暴力的情緒和破壞欲。

可人終究不僅僅是動物，人還有神性的一面。

救人就是人神性一面的爆發(fā)。

從治軍上來說，也大有好處。

朝夕相處的戰(zhàn)友，在面臨死亡的時候，視而不見，這樣內(nèi)部如此冷漠的軍隊，能團結(jié)御敵嗎？

西夏騎兵剛剛退卻下去，鐵鷂（yao）子尚未出現(xiàn)，在這短暫的時間，一個又一個傷員，從讓出來的通道被送到后面。

有醫(yī)師和軍民在后面等著，他們將傷員抬起來，快速帶離這里。

送到之后的士兵，則在后面填補進去。

大家知道，自己受傷了，不會被放棄。

哪怕自己戰(zhàn)死了，遺體也會有人幫忙安置。

這對于正面臨毀滅性暴力的軍人來說，是最大的心理安慰了。

隨著兩翼騎兵的撤退，最前面的西夏步兵們也開始逐漸退回去。

激烈的鏖戰(zhàn)漸漸冷卻下來，恢復(fù)了平靜。

再過了一小會兒，連慘叫和哀鳴都沒有了。

周圍突然安靜得有些可怕。

不知何時，一些若有若無的馬蹄聲隱隱傳來。

馬蹄聲中還伴隨著戰(zhàn)馬的嘶鳴。

又過片刻，宋軍已經(jīng)可以看到前方的落雪中出現(xiàn)了一長條黑色的輪廓。

他們都知道，那就是西夏人最精銳的軍隊，鐵鷂子。

神宗五路伐夏之時，永樂城之敗，宋軍便是敗在了鐵鷂子手中。

據(jù)說那一次，無定河都被大宋軍民的遺體堵住了。

宋夏百年戰(zhàn)爭，葬送了不知多少人的生命，使數(shù)不清的家庭破碎，讓無數(shù)孩子失去了父親。

百年的恩怨，都在將這一場戰(zhàn)爭中得到了結(jié)。

正如趙寧所料，李乾順將鐵鷂子軍團分開來進攻。

這并非是分兵作戰(zhàn)，這也算是集中兵力。

八千鐵鷂子一起沖鋒，能夠快速打擊到宋軍的，也只能是最前面的那一排。

何不分幾路，增大打擊面呢？

這種局部分兵肯定是有用的，而且同時威脅了宋軍左右翼。

甚至是否有鐵鷂子軍團蟄伏起來，準備在關(guān)鍵時刻打擊正面的防御，也是未知的。

“來了！”一個叫張堯的步人甲都頭說道。

“我也看到了。”一個臉上有一條傷疤的少年說道。

“看到了。”旁邊的戰(zhàn)友也說道。

“鐵盾都準備好，你們誰餓了，趁這個時候吃一點隨身攜帶的干糧。”張堯說道。

“還有，不要著急，我就在你們旁邊，其他人都在旁邊，你們不是一個人在作戰(zhàn)！”

“聽說忠烈祠里有許多鮮花，還有很多人去那里祭拜，每年都會有。”另一個人說道，他的年齡大概也只有二十出頭，但是皮膚曬得黝黑，眼睛卻十分明亮。

“還聽說有人把戰(zhàn)死者的經(jīng)歷編成了故事流傳。”

他們的情緒從之前的廝殺中穩(wěn)定下來，語氣變得有些平靜。

“我還買了兩本之前關(guān)于老李的小人書，他是前年戰(zhàn)死的，與金人作戰(zhàn)的時候戰(zhàn)死的，我從死人堆里把他的遺體挖出來的時候，他的臉被劈開了，但是我還是認出了他，你們待會可要認出我來，我的眉頭上有一條疤，你們看到了嗎？”

“看到了！我鼻子旁邊有一顆痣！”

“都不要說話了！”張堯打斷了他們，“勇敢作戰(zhàn)，你們還怕沒有人收尸嗎！”

眾人這才不再多說。

前面鐵鷂子的鐵蹄聲越來越近。

此時，從北面快速突擊下去的火炮營也接到了消息。

“報！薛指揮使！前面發(fā)現(xiàn)了大量的鐵鷂子！”

“上官，我們從前方迂回過去，盡量避開他們，時間不多了！”

薛義轉(zhuǎn)身連忙向張伯奮跑去。

“張帥！”薛義到了張伯奮面前。

“薛指揮，何事？”

“前面發(fā)現(xiàn)鐵鷂子！”

“說出你的要求。”張伯奮言簡意賅。

“分兵！”

“分兵？”

“分兵！末將留下一百門鐵炮，和五百破甲弓箭，一千步兵即可！”

“你想打鐵鷂子？”張伯奮問道。

“是！”

“別忘了，我們的目標是西夏主力步兵。”

“末將知道，所以還有一支火炮營攜帶一百五十門火炮過去！”薛義堅持說道，“這樣可以盡最大可能減少我軍主力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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