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現在打仗對誰都沒有好處，不是嗎？”北條清康見趙諶如此強勢，他也不甘示弱了，他的語氣也變得有些硬起來，“大宋距離我們有數千里，您現在也只是擊敗了一個石見國而已，若是真的開戰，未必能調派大量軍隊到這里吧？”

“你這是在宣戰嗎？”

“不不，我只是想說明，如果兩國真的大規模用兵，對我們誰都沒有好處。”

趙諶沖著旁邊的劉楚說道：“他說打仗對我們沒有好處？”

劉楚配合趙諶，擠出了一些笑容，對日本使者說道：“如果把你們的京都打下來，貴族們的錢財全部賠償給我們，還是有好處的。”

“貴國雖為天朝！但是要打下京都，未免口出狂言了些！”北條清康神色冷下來，語氣中的強勢又加重了幾分，“即便貴國能從高麗派兵過來，能派多少呢，能打多久呢，對我國地形可熟悉？若是戰事不利，閣下在朝堂上會不會被政敵彈劾呢？”

韓世忠仔細觀察了幾眼這個北條清康，心里想著這人雖然是倭人，但頭腦卻不笨，幾句話說中了要害。

宋日目前的狀況，其實很微妙。

大宋想要金銀，日本想要貿易。

大宋其實不想打仗，日本也不想打仗。

在邊境待了十幾年的韓世忠心里是最清楚的，打仗這種事，絕不僅僅是軍事行為這么簡單。

絕大多數時候，政治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例如現在的情況，朝廷內部如果不愿意增派援兵，就算韓世忠有三頭六臂，也不可能一口氣打到京都把整個日本拿下來。

畢竟日本這個國家，內部貴族樹大根深，如果他們要打持久戰，韓世忠是非常頭疼的。

而朝廷內部現在的支持，至少韓世忠還沒有看到更多實際的東西。

反而是杭州府一大堆人反對。

再思考更深層次的，幾位宰執的利益各不相同，真正站在趙諶這一邊的只有蔡懋。

趙官家確實支持東征日本，可是沒有宰執們具體的執行操作，趙官家就算把喉嚨喊破天，最后恐怕也會無疾而終。

這些都是韓世忠他去考慮的。

畢竟，他已經不是十二年前那個在河北勤王，只會帶著一批敢死隊搞突襲的韓世忠了。

趙諶說道：“你這是在威脅本王？”

“不敢不敢！”北條清康連忙又放低姿態，“小國在天朝面前，實力卑微，怎敢口出狂言，小國并不想與天朝開戰，之前有什么誤會，惹得天朝生氣，天使但說無妨，天使想要在此開采銀礦，小國既然之前答應過，那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那你來此是為何？”

“自然是希望天朝能夠退兵。”

趙諶大笑起來。

這要是放在十年前，趙諶還真就退兵了。

但在遼東混了那么多年，趙諶這個人早就變了。

在趙諶的概念里，拳頭大說話算。

“天使何故而笑？”

“若是我們退了兵，轉身你們增派大軍前來，該如何？”

北條清康用一種非常誠懇的語氣說道：“我們是講信用的，我們并不想這件事再擴大，貴國可以在石見開采銀礦，只要貴國能退兵即可，否則小人也很難想京都交代，即便是國主想要言和，但若天朝有一支大軍駐扎在石見，敝國朝堂上那些大臣恐怕也會鬧來鬧去，戰爭無法避免呀。”

他話音剛落，外面忽然傳來了聲音：“報！韓帥！外面有一叫劉真的人，自稱是博多使館主簿，說有緊急之事要見您！”

“博多主簿劉真？”劉楚微微一驚。

趙諶問道：“你認識？”

“我家二哥！”劉楚怔怔說道，“他不在博多鴻臚館，來這里作甚？”

“讓他進來。”韓世忠說道。

日本使者的談話就這樣被打斷了。

劉真急匆匆進來，他面容憔悴，雙目通紅，還掛著兩個很重的黑眼圈，看得出來，他好幾天沒有睡好覺了。

“下官博多使館主簿劉真，參見韓帥！”劉真當場就跪下來了，語氣悲痛，聲嘶力竭。

“二哥，你怎么來這里來了？”劉楚忍不住道。

“三郎？”劉真定眼一看，發現了自己的弟弟，萬萬沒想到，在石見居然能看到自己的弟弟，“你不是在杭州海事學院讀書嗎？”

“我隨韓帥一起來的！”

“劉主簿，你起來說話。”韓世忠說道。

“韓帥！博多的日本人，對我們動手了，他們把我們使館的人全殺了，主事馬如遠死了，其他人都死了！”

劉真大哭起來，眼淚怎么也止不住。

“你說什么！”

趙諶與韓世忠等人大驚。

“日本人突然對我們痛下殺手，我們使館里的人全被殺死了！”

“當真？”

趙諶一把將劉真提起來，他不敢相信劉真說的話。

哪有隨便殺使館里的使者的？

自古兩國交戰，除非到了你死我活的絕路，一般情況根本不會隨便殺使者。

使者是兩國高層對話的傳話者，即便宋金之間打得天昏暗地，宋金各自都不會輕易殺掉對方的使者，這是為戰爭議和留有余地。

畢竟誰都不能保證一定能完全滅了對方。

即便能保證，有時候議和這種用來麻痹敵人的緩兵之計也是很有必要的。

再例如宋夏之戰，宋夏在橫山分別投入數萬兵力，殺得血流成河，但孫傅卻依然在興慶府吃香喝辣。

可是現在，日本人把大宋使館里的人全殺了。

這種行為，韓世忠和趙諶這種久經沙場的，一時間都不敢相信。

“下官以人頭擔保，若不是真的，下官何故來此！”劉真想起當日的情況，恨得牙癢癢，“護衛全部戰死，才勉強護送下官上船，前來通風報信！”

趙諶的目光如同鋒利的劍一樣，瞬間釘在了北條清康身上，他冷冷說道：“天子承諾對你們全部開放商貿，這是給你們的恩惠，作為報答，你們也答應了讓我們開采銀礦，結果卻私自殺了我們的人。我們出兵前來報仇，你們卻又說可以開采銀礦，但我們必須退兵，還揚言你們信守承諾！”

北條清康連退兩步，面色蒼白地說道：“這件事我不知道！”

“住口！無恥！在你剛才說那些話之前的數天，你們的人卻將我大宋使館的使者全部殺了！你們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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