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眼前的匯報，兀術的臉已經成了豬肝色，慢慢放下手里的文書，那只手分明在顫抖。

“蔑兀真笑里徒現在在何處？”兀術的聲音有幾分沙啞，他看著送信的人。

送信的人感受到了魏王強行壓制的怒火，顫顫巍巍說道：“回稟……回稟殿下，前線并未……并未提到蔑兀真笑里徒的蹤跡。”

“本王沒記錯的話，蔑兀真笑里徒可以動員的總兵力在十五萬之眾？”

周圍一片死寂，眾人沉默了片刻，韓鐸說道：“是的，之前蔑兀真笑里徒是這么說的，他的部族主要聚集在啜河和俱倫泊一帶。”

兀術卻沉默下來，他的目光在地上掃來掃去，似乎在尋找著什么。

“十五萬之眾……十五萬之眾……狗屁的十五萬之眾，就算是十五萬頭豬，宋軍也要殺上一個月啊！就算是十五萬頭豬……就算是……”

“殿下，局勢尚未明了，宋軍想要徹底擊敗塔塔兒部難度很大……”

“是突襲！是突襲！這群貪婪愚蠢的塔塔兒人！本王早就警告過他們！不要貪圖宋人的糧食和茶葉！那都是宋人的細作！簡直是蠢得無藥可救！活該被滅！都是自找的！活該！一群蠢貨！”

大殿內只有兀術憤怒的回音，眾人都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兀術緩緩站起來，他的神色有些疲憊，眼中透露著些許歇斯底里之后的空虛。

塔塔兒部是金國在草原最重要的代言人，也是金國在西陲的屏障之一。

這么多年來，金國一直對塔塔兒部打壓和拉攏，就是為了讓塔塔兒部制衡不安分的克烈部和乞顏部，還有吃人的蔑乞兒部。

最近金國高層提出了一個新戰略，拉長宋金戰線，集中優勢兵力攻擊大宋薄弱的西線。

這個戰略很大程度上都需要塔塔兒部來配合。

當然，若是沒有塔塔兒部，這個戰略也可以實施。

可卻非常被動。

因為塔塔兒部的淪陷，導致金國西線暴露在了大宋鐵蹄之下，金國西線與大宋的西線一樣，也是防御相對薄弱的地方。

也就是說，金國還沒有出兵攻擊大宋薄弱的西線，大宋卻提前把大軍差點擺在了金國西線門口。

攻守之勢，立刻變了。

“殿下，當務之急是想辦法彌補西線局勢。”韓企先嘆了口氣說道，他的眉宇之間也有深深的憂慮。

宋人在遼東的戰略推進已經讓金國十分被動，現在又在草原扎了根釘子，這無疑對金國國內兵力布防有重大的影響。

每一次兵力的重新布置，對中央財政和地域戰略格局影響都是極大。

金國這種國家的短板很明顯，強而不富，戰略調整空間小。

兀術深吸了一口氣，平復心中的憤懣。

“殿下不必擔憂。”完顏希尹站出來說道，“塔塔兒部被宋軍擊潰，于我軍卻并無太大損失，殿下也不必擔心西線受到宋軍威脅，宋人即便擊潰塔塔兒部，也無法在啜河停留太久，那里也無法支持宋軍大量駐扎軍隊。”

按照傳統的經驗，他這句話倒是說的沒毛病，若是擊敗塔塔兒部，就能牢牢掌握啜河一帶，無論是之前的遼國，還是現在的金國，早就將那里掌握在手掌心。

可事實上，遼國沒有做到，金國也沒有做到。

他們自然認為大宋也無法做到。

“從陰山到啜河，有近兩千里，補給線過長，導致宋軍不可能久待。”

完顏希尹的話讓眾人不由得點了點頭。

“此次宋軍最大的收獲是以武力威懾了草原各部，我們暫時無法聯合塔塔兒部征討乞顏部，其它的并無太大變化，依我看來，現在當務之急，做如下幾件事，反而能幫我們在局面中找到破局點。”

兀術立刻問道：“希尹相公請詳細說來。”

“派完顏宗敏到草原去集結弘吉剌部，組成一支大軍，在啜河草原一帶與宋軍對峙，這個階段是對峙，而不是打，以摸清楚宋軍虛實。”

“若是宋軍主力都到了啜河，那說明安北府空虛。”

“與此同時，給烏延蒲盧渾發命令，讓他出兵在五原縣一帶活動，同時試探安北府虛實，若是宋軍主力盡出，烏延蒲盧渾則出兵快速打擊宋軍在陰山黃河一線的城池，全部銷毀，斷掉啜河宋軍的后方，使其孤立于草原，則不攻自潰。”

聽到這里，兀術已經忍不住點頭了，他覺得此計甚妙。

“若是宋軍沒有出動全部主力呢？”兀術問道。

“若是沒有出動全部主力，完顏宗敏就可以宋軍挑釁大金為由，出兵啜河，塔塔兒部雖然暫時被宋軍擊敗，但我相信大部分人是會選擇我們的。”

“說的有道理！韓鐸，你親自走一趟長春州，向宗敏傳達剛才希尹相公所言，讓他見機行事，不可莽撞，若是發現宋軍兵力不足，隨即出兵！”

“是！”

四月初七，在云內州的烏延蒲盧渾接到了燕京的命令。

四月初八，王伯龍帶領三千拐子馬，出了云內州城，一路向西面的九原牧場快速靠近。

當天，王伯龍以宋人偷竊了金人在云內州的羊群為理由，在九原牧場方圓數十里進行大搜索。

這無疑驚動了安北城內留守的宋軍。

安北城派出使者見王伯龍，雙方各執一詞。

這個時候，烏延蒲盧渾還不敢貿然與安北府宋軍兵戎相見。

但安北府上空已經戰云密布。

云中府的十萬金軍隨時可能西進，對安北府展開一場大規模的軍事打擊。

似乎宋金第八次戰爭，將要一觸即發。

局勢還在進一步往不可預知的方向推進。

四月初八的這一天，安北府出現大量金軍的同時，在長春州的完顏宗敏接到燕京急報，并且見到了韓鐸。

韓鐸當面強調了兀術的命令。

四月初九，早已在長春州集結多時的完顏宗敏從統帥兩萬金軍從長春州出發，前往草原，他將要在弘吉剌部再征調一萬兵馬，進入啜河一帶試探宋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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