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兀術未必一定會來河間府。”張浚說道，“若是快速擊破張憲部，可直下真定府，擊穿我軍防線，甚至能將戰火燃燒到大名府，屆是整個局勢都會大亂。”

張浚說的當然有道理，不少人都同意他的觀點。

但是趙寧卻力排眾議，他說道：“金兀術沒時間了，如果完顏亮不發那份討賊檄文，金兀術可以考慮轉換目標，將主力壓在涿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破涿州，快速南下。”

“諸位卿可知為何？”趙官家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

呂頤浩說道：“因為金兀術即便兵敗也還有退路，最壞的結果是退回遼東，但現在他徹底沒有任何退路了。”

趙寧又問道：“那他現在出兵的目的是什么呢？”

“自然是打贏我們后，轉身去和完顏亮打。”

“什么時候跟完顏亮打？”趙寧再次問道。

眾人愣了一下，孫傅說道：“兩個月之后？”

“那他將他的主力壓在涿州，假設涿州在數日之后被破，金軍南下真定府，金人多長時間拿下真定？拿下真定，金人又多長時間抵達大名府？到了大名府，難道就就能打贏我們再轉身去和完顏亮打？”

趙官家一連串的問題，可謂是問到了此次戰局的核心點上。

眾人皆面面相覷。

趙寧最后說道：“金兀術打不了持久戰了，更打不了縱深戰了，他腹背受敵，只能趁著完顏亮來之前，正面解決掉眼前最大的敵人，否則他就算飲馬黃河，最后也只能失敗，打河間府，是他唯一的機會，也是最后的希望。”

常言道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打仗是千變萬化的。

可現在金兀術，卻已經被層層鎖死，無論是戰略還是戰術的操作空間，都沒了。

“所謂的利用人多來布下疑兵，依朕看來，是金兀術最后的手段，而且只是上不得臺面的小手段，你們將消息散播出去，告訴金兀術，就說朕在河間府送他最后一程。”

說完這句話后，趙寧心中似乎也變得舒坦了起來。

想自己穿越過來的前幾年，一直都在被動的抗金。

后來韓世忠拿下遼東復州，算是大宋第一次主動執行了對金國反攻戰略。

但這也只是為了掣肘金國而已。

后來收復太原而布局陰山，設立安北府、收復河北三鎮、謀奪草原，都是在戰略是展開對金國的包圍。

再之后對金國的貨幣戰爭，抽空金國國力，到眼下，打著為完顏亶復仇的旗幟，又聯合了完顏亮。

終于，他將金兀術所有可操作的空間全部鎖死了。

只給了金兀術一條路：正面死戰。

這些年的這一系列操作，可謂是四平八穩，絕不急于貪功而冒進，更不因事情困難重重而有所懈怠。

正月十四日，一大早，雪早已住，晴空萬里，陽光沐浴著空寂荒涼的雪原。

宋軍在霸州的營地，炊煙裊裊，巡邏的士兵整齊地從前面走過，一切都顯得無比正常。

但這時候，號角聲卻忽然在營帳前響起來。

還在營地里吃饅頭的士兵們抬起頭望去。

“是集結的號角。”

“所有人立刻披甲執銳！”

眾人一聽到命令，立刻行動起來。

“是金人來了嗎？”有人問道。

“這還用問，來的可能是金人主力。”

“來了多少？”

“不知道。”

胡亂將饅頭塞到嘴里后，他們便沖到營帳內開始披甲。

“那個金兀術是不是也來了？”幾個年輕的新兵問道。

“可能吧。”回答他們的是他們的都頭，“這些天早在傳金人主力要來了。”

“若是我砍下金兀術的腦袋，可以升到什么樣的官階？”

“可以做大將軍！”

“好，我要砍了金兀術的腦袋！”

“算上我一個！”

“你們都別想了，老老實實殺幾個金兵，爭取能拿幾顆金人猛安的人頭回來。”

“……”

不多時，一個年輕人在眾人的簇擁下，縱馬而出。

岳云一身銀色甲胄，英姿勃發。

他一出現，正在集結的部隊變得更快，無數人用敬仰的眼神注視著這位年輕有為的將軍。

前面的隊伍慢慢列陣整齊，形成二十個方陣，旌旗在空中飄蕩，氣勢恢宏。

一支斥候隊從方陣側翼快速沖來。

為首的是斥候隊的指揮使唐青晏，他到岳云面前，說道：“贏官人，金軍來了，分三路，中路總兵力數萬，左右兩路距離中路十里，各有兩萬多兵力，三路都有騎兵，以中路最多，鐵浮屠數量不確定。”

岳云問道：“可否確定金兀術是否在中軍？”

“無法確定。”

“將情報送到岳帥那里去吧。”

“是。”

岳云抬起頭朝前面望去，前面傳來無數腳步聲，那是正在靠近的金軍。

很快情報就證明，金軍的前鋒正在加快速度朝這邊推進過來。

這一次的前鋒，與前兩天的騎兵不同。

這一次的前鋒從人數上就遠遠超過了前兩天的，而且配置了重步兵。

如果只是單純的騎兵，作戰方式會很單一，主要以襲擾、沖擊為主，也不會堅持太久，更不會打陣地戰。

但步騎一旦配合，就完全不同了。

步兵不僅可以使用火炮、弓箭，還能對抗對手的營寨，己方也能在廣闊的戰場累積大量的障礙物或者挖出壕溝，又或者使用牛車、燃燒火油來進攻。

岳云沒有立刻動手，因為戰局明顯擴大化，可能牽涉到雙方主帥級別的對峙。

岳云的前鋒營只是宋軍的一部分，按照岳飛全盤控局的戰術手段，是不會允許他貿然出擊的。

當初突襲克烈人受到懲罰的事情，還歷歷在目。

宋軍在大軍前面，累下一片片柵欄，又在后面設立了火炮，攻擊和防御連成一體。

與此同時，工兵營在步兵兩翼設立大片柵欄。

起初，是金軍的多批斥候來回行動，主要以刺探宋軍防御為主，到了上午的時候，金軍的前鋒的第一批拐子馬展開了行動。

他們快速抵達側翼，在側翼沒有發現合適的突破點，則以高機動的形勢，往后方包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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