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1章
正月二十四日中午，天氣晴轉(zhuǎn)多云。
“陛下，韓世忠在外聽宣。”
“讓他進來。”
韓世忠卸下甲胄和武器，進入內(nèi)殿。
“臣參見陛下。”
“來，到朕旁邊來。”
韓世忠遲疑了一下，走過去，大殿內(nèi)只有趙官家、趙瑜，還有韓世忠。
趙瑜好奇地打量著韓世忠，他很少見到韓世忠，在他的印象中，這位體格高大、健壯的西北漢子，不是在遼東，就是在日本。
他的名聲很響，卻常年在邊疆。
與岳飛的深沉不同，韓世忠看起來更加粗獷，走路的姿勢更加有一股蠻意，哪怕是在趙官家面前十分收斂了，也很容易察覺。
韓世忠走到趙寧旁邊，微微躬下身子，說道：“不知陛下有何指示？”
“你的東線打得很好，據(jù)朕所知，金兀術(shù)在東線安排了一路精銳，若不是你在滄州打了這一場勝仗，這路精銳可能隨時被金兀術(shù)調(diào)到河間來，河間的戰(zhàn)況恐怕會不妙！”
“陛下在河間，三軍士氣強盛，怎會有不妙一說，微臣在滄州只不過撿了個漏。”
“呵呵，你韓良臣也學(xué)會在朕面前說這一套了。”
“陛下恕罪。”
“看這里。”趙寧話題一轉(zhuǎn)，指著地圖，“平州盧龍，燕云通往遼東的東大門，朕要你立刻帶一支兵馬去這里駐守，若是有金軍出現(xiàn)，格殺勿論。”
“陛下這是……”
“金兀術(shù)雖然敗了，但是燕云之地何其廣袤，幽州、薊州、檀州、汝州、云中之地，東西千里，朕不想有什么意外。”
“陛下是擔(dān)心金人卷土重來？”
“金人已經(jīng)逃不出朕的手掌心，金兀術(shù)兵敗，楊再興在會寧府門口，完顏亮南下，朕只是想畢其功于一役罷了。”
“臣領(lǐng)命！”
“等這一仗打完了，朕好好賞你，還有你的幾個兒子！”
“臣只是為陛下分憂，不敢有其他想法。”
“時間緊迫，朕就不留你吃飯了。”
“臣告退。”
韓世忠離開之后，趙瑜仰著小腦袋問道：“爹爹讓韓帥去平州盧龍，不是多此一舉嗎？”
“為何是多此一舉？”趙寧問道。
“岳元帥的兵馬在霸州，可以從霸州直接調(diào)兵去平州盧龍。”
“必須讓韓世忠去，滅金之功，怎能全是岳飛的？”趙寧平靜地說道，“一個人，承受不住如此大功，岳飛也不行。”
“爹爹的意思是，岳元帥沒辦法獨自指揮全局滅金嗎？”
“四哥兒平日所學(xué)全在兵法之上，卻不諳權(quán)力的規(guī)則，岳鵬舉若是憑一己之力滅金，獨占功勞，遼東將變成什么局面？”
趙瑜還是懵懵懂懂，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說道：“岳元帥忠君報國，絕不會做出不臣之舉。”
“你還沒回答我，遼東將變成什么局面。”
“遼東自然會回到朝廷手中。”
“回得來嗎？”
趙瑜更加不明所以，都打下來了，怎么回不來？
“爹爹，孩兒愚鈍。”
“在你的想法里，是誰打下的遼東？”
趙瑜猶豫了一下，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很不自信地說道：“岳元帥。”
“岳元帥一個人就能打下遼東？”
“自然是帶著神武軍。”
“如此說，是岳鵬舉和神武軍一起打下遼東？”
趙瑜更加不自信地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岳鵬舉當(dāng)賞，神武軍各軍軍官是否也該賞？”
“賞罰分明，必然是的。”
“如何賞？”
“軍政院自有一套獎賞升遷，升職的升職，加俸祿的加俸祿。”趙瑜回答道。
趙寧對這個回答還算滿意，知道該由軍政院來。
“如此說來，神武軍可是有不少人，要在這場滅金之戰(zhàn)中，官升數(shù)級，他們是在遼東，還是調(diào)派到別處？如果他們在遼東，那遼東只是名義上是大宋的，遼東回不來！”
“可以調(diào)派到別處。”
“調(diào)派到別處，調(diào)派到哪里？這些人中有多少是軍政官，對軍政事務(wù)影響如何，這些人相互之間的往來如何，你可知曉？”
趙瑜愣了一下，又搖了搖頭。
“若是這些人私下往來甚密，又同時在這場戰(zhàn)爭中連升數(shù)級，大多數(shù)進入大宋軍政中間層，他們?nèi)羰窍嗷椭瑫霈F(xiàn)什么局面？”
趙寧這個問題便將趙瑜給問住了。
“岳鵬舉對大宋的忠心，朕是從未懷疑過的，朕比任何一個人都相信他，但你怎能保證，其他人也如同他一樣？”
“爹爹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孩兒受教了。”
“權(quán)力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的游戲，如果這個世間只剩我一個人，朕雖然是皇帝，但又能如何？”趙寧繼續(xù)說道，“既然是一群人的游戲，突然多出一群人快速升職到某幾個階層，這些人還恰好都曾經(jīng)在同一個地方的同一個番號下任過職，在激烈而動蕩的朝堂角逐中，誰能保證這些人不會報團取暖？屆時那一個派系能是他們的對手？”
“所以爹爹單獨見了韓帥，是希望韓帥能盡快參與到對金國的更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中去？”
“好，你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就好，都是社稷之臣，但為君者，不得不察，如果某一天大宋朝堂上突然多出一股不受控制的派系，那不是臣子的問題，而是君王的失誤。”
“孩兒銘記于心。”
其實趙寧還有一句話沒有說，隨著大宋軍功的不斷增加，軍政問題，可能已經(jīng)牽涉到朝堂上的立儲問題，以及宰相更換問題。
與權(quán)力核心層面有了諸多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身在權(quán)力漩渦中，許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
話說韓世忠回了軍營，又開始在滄州調(diào)集兵馬北上。
韓世忠軍中的人聽聞要去平州盧龍，各個興奮地連覺都睡不著。
這地方自古就是邊塞重地，只不過大宋沒了燕云，也就失去了它的戰(zhàn)略價值。
如今重新駐兵，必然是朝廷有新的安排，且距離遼東很近，據(jù)說燕云還有大量的金兵，那也是功勞啊！
現(xiàn)在是升職加薪的大好機會，努努力，砍幾個金軍，多拿點獎金，回村里娶個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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