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父母掏空家底解了曾明澤的燃眉之急,但在巨大的資金缺口面前,這點錢很快又消耗殆盡。
曾明澤鐵了心要繼續囤貨,不住催促劉登遠到處收購木頭。一個月下來,欠的錢相比之前不減反增,以致于連向來唯曾明澤馬首是瞻的劉登遠都不免心底打鼓,期間又專程跑來學校苦口婆心的勸了兩次。
父母傾其所有,卻依然是杯水車薪。
曾明澤頗為無奈,又心酸不已。
這段時間,只要心情不好,曾明澤都會選擇去校外的田埂上走走。
于極亂時站得住腳才是真本事。
曾明澤一邊走一邊低聲誦讀這段自己一直以來奉為圭臬的話。
“可是我現在是真的快站不住腳了啊!”想到當前的困境,曾明澤不禁哀嘆一聲,心情越發沉重起來。
在田埂上走了兩圈,還是想不出破解當前困局的辦法,曾明澤決定打道回府。就在此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了過來。
“曾哥!”提拉著拖鞋的楊建升站在田邊,熱情的沖曾明澤揮手:“在干嘛呢,想那么出神,剛才喊你好幾聲都沒應我。”
曾明澤走過去,好奇道:“你怎么回來了?”
“沒事做啊!在外面喝口水都要花錢,干脆回來呆段時間。”楊建升從褲兜里摸出煙盒,遞了支煙過來,曾明澤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下來。他沒有煙癮,不過偶爾也會抽上一支解乏。
“回來也好,我看楊叔他們平日里不說,其實還是想要你們經常回來陪陪他們的。”曾明澤探頭過去,由著楊建升幫忙點上煙,妝模作樣的吐出一口濃濃的煙霧。
楊建升好面子,平日里抽的就是十塊錢一包的白沙。有一次出去送貨時,曾明澤還見他抽過芙蓉王。他不抽煙,卻也知道,那不是一般老百姓能抽得起的好煙,據說縣里各個局的頭頭抽的就是那種煙。
楊建升彈了彈煙灰,苦笑道:“沒錢有什么好回來的!偶爾回來一下還行,真要我一直窩在家里,哎,還是算了吧。”
“哎,曾哥!”楊建升話鋒突轉,“最近怎么都不見你們出貨啊?還是你們現在都是找別人拉貨了?”
曾明澤搖了搖頭:“哪能啊!我們都差不多兩個月沒出貨了。”
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墻。
起初找楊建升拉貨,曾明澤都是讓劉登遠出面聯系。但楊建升多精明一人,跟劉登遠喝了兩回酒,旁敲側擊,很快就猜出了曾明澤才是坐居幕后的真正老板。
后來碰面時,楊建升主動問起。曾明澤想著人家既然已經起疑,那么再瞞下去也沒有必要,也就大大方方的承認了。只是囑咐他無論如何千萬別跟其他人,特別是學校里的老師和村里人提起這茬。
而且,打交道多了之后,對于楊建升這個人,曾明澤還是比較放心的。
楊建升好面子、喜歡玩不假,但同樣有重義氣、辦事靈活、膽子大的一面。
曾明澤明白,人無完人,如果非要苛求完美,那么就只能迎來看誰都不完美的痛苦人生。劉邦之所以能領著一幫殺豬屠狗、織席販履之徒打下一座江山,關鍵就在于他能用人之長、容人之短。
或許是長時間處于高壓狀態的緣故,曾明澤破天荒的主動同楊建升聊起了生意上的事情。
“缺錢你干嘛不跟我說啊!”聽曾明澤說完,楊建升瞪大了眼睛,大聲說道。
曾明澤愣了一下,打趣道:“說得好像你很有錢似的!”
“我是沒錢,可我二姐有啊!”楊建升不以為意,繼續說道:“我買車的錢就是跟她要的,十多萬呢,你以為我拿得出那么多錢。”
曾明澤訝異道:“你二姐這么有錢?!”
楊建升笑道:“她其實也沒什么錢,一個月就那點死工資。”
剛萌生的希望迅速破滅,曾明澤沒好氣的說:“那你不是在說廢話嘛!”
楊建升急了:“怎么就是廢話了呢!我姐是沒錢,但她在銀行上班,能弄來錢啊!”
曾明澤愣了愣,隨機喜出望外的問道:“你是說她能從銀行貸款給我?”
“對啊!多了不敢說,十把萬肯定是沒問題的。”楊建升信誓旦旦的說道。
曾明澤想了想,又問道:“那利息會不會很高?”
楊建升說:“利息肯定是要的,但具體是多少,我也不知道。不過管它利息是多少,只要扣除利息還有錢來賺不就行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
其實早在一個月前,趙朝暉就跟他說過類似的話,大意是,真正做大生意的人,是不會用自己的錢去做生意的。
只是當時曾明澤為了籌錢正焦頭爛額呢,壓根就沒聽進去同學的金玉良言。
第二天恰好是周末,曾明澤起了個大早,叫上楊建升搭乘最早的班車去往鄉里。
楊建升領著曾明澤輕車熟路的找到楊文君所在的辦公室,見面之后,直接說:“姐,曾哥想跟你貸筆款。”
這兩姐弟間的關系顯然極好,所以楊文君似乎并不介意楊建升的唐突。
她沒有急著搭話,而是先給曾明澤倒了杯水,然后才笑著問道:“曾老師怎么突然想到要貸款,是準備拿來買房?”
曾明澤尷尬的笑了笑,實誠道:“我是想拿來做生意。”
楊文君愣了一下,問道:“做什么生意?”
“木材。”
楊文君頓時了然,難怪前段時間弟弟經常出車,原來財神爺在這里藏著。
“你去外邊等著,我跟曾老師聊聊。”
在楊建升出去之后,楊文君順手掩上了門。
“你有什么抵押物么?”楊文君拉了條板凳過來,在曾明澤的對面坐下。
一頭短發的楊文君英氣逼人,一身松緊恰到好處的職業裝將其曼妙身姿完美的勾勒出來,尤其是那一雙修長筆直的雙腿,在高跟鞋的加持下,更顯動人心魄。
手捧一次性紙杯的曾明澤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壓根沒聽見對方剛才的話語。
楊文君疑惑的抬起頭來,剛好看見曾明澤那一臉猥瑣的樣子。
她俏臉微紅,出聲提醒道:“曾老師?”
“啊?”曾明澤這才回過神來,下意識的坐直了身子。
“我是說,你有什么抵押物么?”楊文君又重新問了一句。
曾明澤一頭霧水道:“什么抵押物?”
楊文君哭笑不得,這三弟做事也太不靠譜了,事先也不知道跟人家大致說一下貸款的注意事項。
她伸手將散落下來額頭的幾根頭發捋開,解釋道:“就是用來抵押的東西,比如房子、車子這些。”
曾明澤心里徒然一沉,搖頭道:“沒有。”
楊文君放下手里的貸款申請表,十指交叉,等了好幾秒種才說:“那你打算貸多少錢?”
曾明澤猶豫了一會兒,答道:“二十萬要是貸不到那么多,十萬也行。”
楊文君說:“二十萬是肯定不行了,十萬,我盡量幫你爭取吧。”
曾明澤忙不迭說:“那就太謝謝你了。”
楊文君抿了抿如紅菱般粉紅薄嫩的唇瓣,笑道:“現在說謝還為時尚早。”
曾明澤的心情猶如過山車,瞬間從高處跌落深井,他緊張不已:“怎么說?”
楊文君解釋道:“按照規定,超過五萬的貸款,都必須要有相應價值的抵押物。我只能從惠農貸款方面幫你想想辦法,但是能不能通過上頭的審批,我也不敢打包票。”
曾明澤苦澀道:“希望能通過吧。我現在也沒別的辦法了,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楊文君點點頭,沒再說什么,而是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
這是送客的意思,可惜曾明澤很少看現代文學,又從沒跟周裕、王大奎之外的官場中人打過交道,所以對于此類暗號規則壓根不懂。
楊文君再次哭笑不得,本來以為他會是個機靈的家伙,不曾想卻還是個不知濁酒風塵的愣頭青。
她只能把話挑明:“那就這樣吧!曾老師,我先幫你把材料往上面送,等審批結果出來了,我再通知您。”
從信用社里出來,曾明澤的腦袋都還是迷迷糊糊的。來之前想好的那些臺詞一句沒說,光顧著看楊文君那雙大長腿去了。
只怪楊文君今天給他的沖擊實在太大了!、
早前第一次見面時,不施粉黛的楊文君不說難看,但要是單論樣貌,她大概是算不上美女的。
她的臉型方正,高顴骨、塌鼻梁,疏淡的眉毛上面是稍顯寬闊的額頭,并不白皙的臉上零星分布著肉眼可見的坑坑洼洼,那應是早年青春痘留下的痕跡。可今天再見面,楊文君卻差點沒讓曾明澤當場流一地的哈喇子。
人靠衣裝馬靠鞍!古人誠不欺我也!
楊建升等在信用社門口,見曾明澤出來,趕緊迎上去:“曾哥,怎么樣?”
曾明澤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水,說:“還不知道,你姐也只是說幫忙交材料上去,至于最后得不得,她沒說。”
楊建升笑道:“你就放心吧,肯定得!”
曾明澤苦笑道:“我也希望如此啊!但是心里是真沒譜,只能靠你姐幫忙想辦法了。”
楊建升左右看了兩眼,確認沒人了,才靠過來,附在曾明澤耳邊說:“曾哥,我給你透個底。縣里信用社的頭頭是我大姐夫的同學,一起同過窗、一起扛過槍、一起嫖過娼、一起分過贓的關系。你就放心吧,這點面子,他還是會給我二姐的。”
曾明澤恍然大悟:“難怪你小子敢夸下海口!”
旋即他又狐疑道:“那你二姐剛才又”
楊建升笑了笑,說:“她是跟你打官腔呢!別理她,在辦公室里坐久了的人都那鳥樣!幫人辦事的時候,都恨不得把困難說得比天還大。辦成了,人家得感恩戴德。辦不成,人家還怨不得你。”
這一席話聽下來,直叫曾明澤大開眼界。到底是在鄉政府里呆過的人,門兒清得很。
他突然意識到,要想把生意做大,廣泛而有力的人脈關系是十分重要的。就拿現在來說,要不是楊建升,自個根本想不到銀行貸款這個法子。即便想到了,要不是有楊文君這層關系,貸款也下不來。
見曾明澤一言不發,楊建升以為他還在擔心貸款的事情,便說道:“你就放心吧,要是二姐搞不定,我就直接去找大姐夫。”
曾明澤感激道:“那就全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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