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葉掉落，歸于土地，落葉歸根再好不過預(yù)示著離別的開始。枝頭的鳥巢沒了隱蔽之地，寒風(fēng)吹過的呼嘯聲訴說著天氣的無情。
  冬季將至，士兵們握著槍柄的手凍得微紅，呼出的哈氣縈繞在空中。這步入冬季的跡象，都是形勢嚴峻的表現(xiàn)，更是對慕中山軍隊的考驗。
  在物資緊缺的情況下，倘若再耗時周旋等入了冬，他們不攻自破，那之前的一切都將功虧一簣。那有人提出冬天休養(yǎng)生息更是不可能，畢竟他不清楚烏冬國的兵何時會撤回。
  慕中山的情況更為嚴峻，他因動作激烈，毒素加快侵入身體，一夜間從肩膀延至整個手臂變得烏黑，甚至傷口處腐爛。疼痛讓他昏迷，又使他清醒。
  上一秒慕中山同阿姐捉迷藏，下一秒睜開眼卻見這冰涼的帷幄設(shè)備；還未清醒多時，又見王然拿著冰糖葫蘆，笑容燦爛地朝他走來。遠處又傳來一聲聲呼喚，睜開眼卻見軍醫(yī)。
  渾渾噩噩得在夢境和現(xiàn)實中穿插，讓他變得恍惚……
  慕中山這一躺，軍隊也陷入一片混亂，更是有小團體要打道回府。好在各軍隊原有的將軍還能鎮(zhèn)得住。而城樓內(nèi)的士兵看著樓下未再進攻的叛軍還在疑惑。
  “今日，叛軍未進攻不知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朱將軍看著空蕩蕩的城樓下。
  王然緊抿著唇未回話。他現(xiàn)在也希望慕中山是改變了新的戰(zhàn)略方式，而非是病得更加嚴重。
  大風(fēng)吹起，直讓人打顫。王然抬頭看了眼毫無溫度的太陽，岔開話題道:“午時了，他們怕是不會再來了。倒是膳食房的飯菜先來了。”
  他大手一揮就朝著樓下走去，只有朱將軍眼神陰狠的看著王然的背影。
  隨后兩人來到用膳處，桌上已經(jīng)擺好飯菜，還冒著熱氣。王然也很自然的坐在桌前，只是看著飯菜卻發(fā)了呆。朱將軍叫了幾聲才反應(yīng)過來。
  “王小將軍這是怎得了，怕是過不慣軍隊生活想回京城了？”他爽朗一笑，盡顯嘲諷。在室內(nèi)的一些將領(lǐng)也是左右相望，不知如何。
  “我自是嬌生慣養(yǎng)，自是想念貴妃娘娘。不像將軍成年在外，怕是妻兒都不記得您了。”朱將軍妻子早些年就為了替他求情而難產(chǎn)去世。
  朱將軍一聽，面上已變得紅溫。
  “陳年舊事不值得提。”一個將軍笑呵打著圓場，“大家吃飯吧。”
  王然瞥了眼朱將軍，看著他端起一碗湯就灌了下去。他才回頭看著自己眼前的飯菜，用筷子夾了夾菜，送進嘴里。
  只有他自己知道，這菜里有毒。準確點是所有人湯里，菜里都有毒。
  昨夜他設(shè)了一夜的局，在外城吃水的井中下了巴豆汁和牽牛粉，這樣可以保證每個士兵都能喝到，當(dāng)然包括他自己在內(nèi)。兩者藥效發(fā)作時會腹瀉，渾身無力，嚴重者可脫水致死。而到時城內(nèi)所有人都中毒，自是無暇顧及看守，慕中山更是可直入城池。
  王然每吃一口，心里就默念著:阿慕你堅持住，再攻打一次，最后一次就結(jié)束了……
  不知是默念的感應(yīng)，還是窗外的冷風(fēng)潛入，慕中山劇烈咳嗽了起來。他眉頭緊鎖，手攥著床下的毯子，布滿黑絲的手臂上爆起筋脈。
  “將軍……將軍……”軍醫(yī)小心翼翼地呼喚著慕中山。
  慕中山緩緩睜開眼，看著熟悉的四角帳架銅構(gòu)，眼角劃過一滴淚。下一秒喉間涌起一絲腥甜，他側(cè)過頭，在床榻邊吐出一口黑血。
  軍醫(yī)皺緊眉頭，連連搖頭。
  此時于成將軍正好進到帷幄，他看著慕中山的模樣，遲疑了片刻才輕步上前。氣氛一瞬間靜止了一般，于成和軍醫(yī)兩兩相望，只眼神交流，慕中山保持著趴在床邊的動作一動不動，順著衣服褶皺走勢都能看出骨峰。
  慕中山鼻尖縈繞著藥味，胃里一陣倒騰。“今晚……風(fēng)往何處吹？”他的聲音沙啞且無力。
  他翻過身，大口喘著氣。現(xiàn)在每一個動作都使他難受萬分。
  于成雖是疑惑慕中山的問題，但也回答道:“大概是往西南方向。”
  西南方向，這次真是天助他也。
  “今晚，散骨粉逆風(fēng)攻城。”慕中山簡單明了地說著。
  于成皺了皺眉，恍然大悟。既然風(fēng)向是朝著城池內(nèi)刮的，那就順著風(fēng)向灑散骨粉吹進城內(nèi)，城池嗅到者豈不是自然而然得軟弱無力，到時他們在攻打豈不簡單。
  “好！我這就去辦。”于成自是開心地飛奔出去，都忘了送飯之事。
  又是一陣咳嗽，慕中山遣走軍醫(yī)，便望著頂棚發(fā)呆。他知自己活不過幾日，今晚可能也是決定勝負的時刻。
  內(nèi)心說著:一切都結(jié)束了……阿姐，我馬上就下去找你了……
  他的眼角劃過一行淚，腦海里如幻燈片般放映著兒時，甚至夾雜著與王然的記憶。他知自己最對不起的人是王然。
  起初貪婪王然的陽光，但又礙于自己的骯臟，推開他又想把他拉回來。
  再到后來徹底習(xí)慣了王然，卻發(fā)現(xiàn)王然真實的身份，不得不再次推開他。
  再到后來兩人在戰(zhàn)場上刀劍相見，他想起最初不敢殺人的少年再次舉起送給他的劍卻對準自己……
  一切的一切，再次回憶起來慕中山只希望重來一次不要再遇見王然……
  夜色沉浸，慕中山強撐著身體，再次坐上了輪椅在軍隊后觀戰(zhàn)，這次軍隊也沒有大張旗鼓地進入戰(zhàn)區(qū)，只派了一小隊二十人潛入城樓前，而在戰(zhàn)區(qū)外線云梯上站著幾人，已然做好準備。
  為了讓散骨粉吹進城內(nèi)，必然要大風(fēng)和高地才能更好吹進入。慕中山看著平靜的天空，皺了皺眉。
  耳旁不知哪個將軍嘟囔了一句“城樓上今天是不是太過安靜”，讓慕中山起了疑。
  可散骨粉吹起，狂風(fēng)突然大作，他們處于逆風(fēng)區(qū)進行撒粉，粉在空中消散開，順勢飄向城內(nèi)。
  卻不知城內(nèi)已是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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