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桑桑是光明之女

        光明之花綻放。

        看這小花兩片半透明的花瓣舒展，兩根細細的花蕊高高地翹起，仿佛是真的活著一般。

        陳坤用一種虔誠的目光看向沐浴在光明中的黑瘦小女孩。

        “光明殿神官陳坤，拜見光明之女。”

        桑桑看到來人，心中有些緊張，后退兩步躲在了君陌的身后。

        陳坤的手中一樣握著一朵光明之花，這朵花看起來更大更美，但這朵花比之桑桑的花缺少了許多的靈性。

        “陳神官，你這是什么意思？”

        君陌站出來，眉頭緊皺著，桑桑打著的傘，是永夜之傘，為什么陳坤會說她是光明之女。

        “光明之女，當然是要繼承光明大位，桑桑將會是新一任的光明大神官。”

        光明大神官？

        這黑瘦的小女孩，打著永夜之傘，看起來不應該是冥王之女么？

        施展了光明神術，便能成為光明大神官的傳人了嗎？

        光明神山的戰斗，沒有人知道結果，人們只知道，這是許多年來夫子的又一次出手，觀主陳某第一次踏上陸地。

        衛光明，夫子，還有陳某，他們三人之間聊的話題，關乎了這個世界未來的走向。

        好奇歸好奇，但沒有人敢詢問這件事情的主人公。

        甚至，他們不能確定衛光明的生死。

        這天晚上，天上一直有神雷落下，毀天滅地威力，卻未能傷及光明殿分毫。

        “桑桑登上了書院的后山，她也該是書院的弟子。”

        “書院已經收了六個弟子，也該停一停了，何況你說了六個時辰后，登山之路停止，現在登山路已經停止，桑桑還沒有上到山頂，她理應拜入光明殿。”

        “陳神官，這里是書院的后山，書院的規矩就是，桑桑是書院的弟子。”

        君陌看向陳坤的眼神充滿了不善。

        不知道為什么，君陌在第一眼看到桑桑的時候，就從心底的生出一種親切感，仿佛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一般。

        奪走他的妹妹，這是何等的深仇大恨，君陌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二先生，我記得書院的規矩是，誰的拳頭大，誰說的算。”

        “我也記得，剛才的比試中，是你謙讓，我才是那一場比試的勝利者。”

        “二先生，我記得伱也說了，那一戰是你敗了。”

        兩人針鋒相對，大有再起爭端的意思。

        “你說過，剛才的劍，不是我最強的劍，若是生死危急，陳神官，你不是我的對手。”

        “二先生，難道你覺得，剛才的劍，便是我的全力了么？大神官曾傳過我一套劍法，那套劍法，我還未施展，若是施展出來，哪怕你戰意再高都沒有用。”

        君陌的喘息聲很粗，如果是他的那些師弟師妹在這里的話，一定能猜得出來他很生氣。

        他是驕傲的，在他的字典里，沒有失敗這個詞語，也不會失敗。

        君陌的聲音冷冽，如寒風一般的刺骨：“陳神官覺得，我就已經施展出了全力了么？”

        “自是沒有，你我二人若是真的生死之戰，我也不可能會孤身一人前來大唐，我若是出手，哪怕你是書院的弟子，你仍舊會死的很慘。”

        桑桑被兩人的寒意驚到了，打開了大黑傘躲在后面。

        一股濃濃的夜色升空，君陌和陳坤兩人同時心中一緊。

        太可怕了，只是一柄傘，就能給人帶來生死危急，兩個知命巔峰的強者怔在原地不敢動彈。

        他們都想要將桑桑拉向自己的方向，可卻誰都沒有詢問桑桑的意思。

        “桑桑，你想去哪里？”

        君陌這時候開口，他害怕黑傘，卻不害怕桑桑，因為桑桑是善良可愛的。

        “二先生，我第一次遇到你，你給我的感覺很親切，很溫馨，就像是遇到了我的家人一般。”

        “陳先生，你手中的光明給我一種同宗同源的感覺，一樣很親切，如果可以的話，我都想選。”

        “只是，我是從小跟著少爺長大的，我是少爺的桑桑，比起跟著你們，我更想跟著少爺，只有和少爺在一起的時候，我才會覺得自己是活著的。”

        女孩長大了，她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她也能直視對于自己的內心。

        寧缺這些日子看似神神叨叨，但每天，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保護她。

        桑桑是天人，天生便很聰明，能看得清楚人身體之中的善惡美丑。

        寧缺也許不是最完美的，甚至他的身上有許多的瑕絲，但在桑桑的心中寧缺永遠都是最高大的。

        從小一起長大的經歷，一起經歷生死考驗，讓他們不分彼此。

        寧缺對于桑桑來說，是父親，是哥哥，是丈夫，是她生命中的一切。

        她就是寧缺的本命物，而寧缺也是她的本命物。

        作為光明殿的神官，陳坤是一名演講者，他聽過衛光明無數次的演講，也演講過無數次。

        聽了桑桑的話，便明白了桑桑當下的困境，便開口說道：

        “桑桑，人的生活中，總是要有色彩的，也許對于寧缺來說，或者對于你來說，你們彼此真的很重要，但你們生活在這個世上，便要遵循規則。”

        “寧缺一直都在努力，他有著自己的理想抱負，他有著自己前進的方向。”

        “桑桑那么你呢，你未來想要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難道真的想要永遠的作為寧缺的侍女，跟在他身旁么？”

        “寧缺也許會娶妻生子，他會有自己的人生，你若是一直都是侍女，那么你的未來不會有美好的色彩。”

        “加入我光明殿，成為了光明之女，你就是大神官的繼承者，你會認識很多人，他們會和你一樣，信仰光明。”

        “桑桑，加入我們吧，你將會是光明的傳人。”

        陳坤的話，非常的有說服力，循循善誘，甚至已經打動了單純的桑桑。

        桑桑猶豫著，她想起了寧缺看著其他女人的樣子，她的心里就有些發酸。

        寧缺已經登上了二層樓，成為了書院的弟子，成為了人人都要敬仰的存在，可是她仍舊是一個黑瘦的，從邊境撿來的小侍女。

        桑桑在思考，她什么時候，能站在更高的位置，和寧缺平起平坐。

        “如果加入光明殿，我一定要去西陵么？”

        陳坤看出了桑桑的猶豫，這不是問題，對于光明殿來說，光明照耀的是整個世界，而不只是西陵。

        “普天之下，光明照耀之地，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君陌聽了陳坤如此瘋狂的話，他心里無比的震驚，光明殿的野心真的是太大了，敢在書院后山說出這樣的話，真是不知死活。

        “我可以留在長安，繼續跟著寧缺么？”

        “當然可以，哪怕是大唐的長安城，依舊是光明照耀之地。”

        桑桑心動了，她的臉上露出希望之光，緊接著她又看向君陌。

        她從小就是一個貪財的人，買東西的時候，也喜歡砍價。

        她的天賦不錯，自然會有很多人收他為徒，倒不如擺在明面上，讓這些人開出價碼。

        寧缺是聰明的，把這些價碼拿起來，拿到寧缺的近前，讓少爺幫忙做出這個決斷。

        這是桑桑的想法，她眨著大眼睛，盯著君陌。

        君陌不語，書院二層樓弟子身份，并不比光明大神官的傳人高多少。

        普天之下，到處都是光明的信徒，如果能成為光明殿的傳人，桑桑的身份會很高很高。

        而不是躲在書院的后山里，變成一個無人問津的小姑娘。

        畢竟，每一個時代的天下行走，只有一個人。

        這一代的天下行走，會在夫子新收的六個弟子之中產生，但絕不會是桑桑。

        看著桑桑天真無邪的樣子，君陌也不騙她，光明之女的傳承，真的非常的沉重。

        “書院沒有規矩，你可以跟著寧缺，但書院的身份，并不能讓你站在更高的位置上，你身體之中充滿光輝，也許，你應該成為光明的傳人。”

        “這樣啊。”桑桑有些失落點點頭，她其實更想跟著二先生，跟著這位能帶給她溫暖的大哥哥。

        并且，西陵和大唐之間的關系并不好，哪怕是在邊關的時候，她也沒有少聽到關于西陵的壞話。

        若非光明商會，遍布全世界，幫助了無數窮苦的人，甚至幫助了她和寧缺。

        她也許不會有任何的猶豫，直接選擇書院。

        但光明商會，真的很善良，真的幫助了很多人。

        在岷山的時候，她挨過餓，她明白餓的滋味，更明白那些當土匪的人，為什么要上山為匪。

        光明商會，就像是一道曙光，照耀在岷山，讓大唐的子民得以生活。

        各種農作物，各種救助。

        <div  class="contentadv">        光明二字，仿佛真的是代表著救世主。

        “我可以做到么？”

        桑桑抬頭，她看著陳坤，她的內心想知道，自己也能成為光明大神官那樣的偉人么？

        “你是光明之女，你當然可以做到。”

        陳坤微笑著回答，這個看起來黑瘦，又有點貪財的小女孩，她很善良。

        “好啊，那等我問了少爺，我就做光明之女。”

        桑桑想起了什么。

        那個在得勝居獲得頭籌的隆慶，曾經也被號稱光明之子，是無數少女所仰慕的人。

        現在桑桑也成了光明之女，她的稱號更是得到了光明殿神官親自承認。

        這一日，左子棟破境入知命。

        寧缺和朝小樹兩人盯著左子棟，眼神中充滿了憤恨。

        左子棟，曾經在春風亭雨夜對朝小樹出手，他便是那個南京的劍客，一身白衫盡顯風騷。

        他也是軍部，曾經殺死小黑子卓爾的人。

        寧缺和朝小樹同左子棟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

        僧人凡興看著這一幕，臉上露出喜色，手中的銅缽顫動，似乎有所領悟。

        君陌，陳坤，還有桑桑，三個人一起上到了山頂。

        桑桑向著寧缺奔跑過去，大喜著道：

        “少爺，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成功的。”

        “我當然會成功。”

        “少爺，有一件事情，我想問你……”

        桑桑小聲著，將陳坤的條件提出來。

        寧缺皺著眉頭，心里有些奇怪，不是說冥王之子么？怎么又變成了光明之女。

        長安城里，有許多人想要詢問，關于他的大黑傘的事情。

        寧缺始終沒有透露，大黑傘是和桑桑在一起撿的。

        桑桑和大黑傘之間，有著不可斷開的關系，如果說誰和大黑傘有關，就是冥王之子的話，那么桑桑太符合這個標準了。

        因為衛平安的緣故，寧缺甚至已經將天啟元年慘案懷疑到了光明殿的頭上。

        忽然冒出一個光明之女的說法，讓這件事情，更加的撲朔。

        境界高深的人，大多數都知道天啟元年的舊案，但每一個人都守口如瓶。

        哪怕是大唐的皇室，他們也不愿意讓別人知道，西陵可以干涉他們唐國的朝政。

        想要知道這件事情的答案，唯有找到夏侯，還有親王李沛言，然后抓著他們的領口，逼問他們這件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不行，這件事情我不同意。”

        “為什么？”

        桑桑聽到寧缺的話，讓她感覺有些不舒服，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寧缺的控制欲真的太強了，就算是為了她好，也要把這件事情放在明面上，說出來啊，不說出來，她又怎么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

        “沒有為什么，你是我的侍女，你是我養大的，你就應該聽我的。”

        寧缺很武斷，他的視線落在了不遠處陳坤的身上，一副凝重之色，仿佛陳坤是他的敵人。

        “可是。”

        看著寧缺凝重的神情，桑桑終究還是妥協了，她不敢忤逆，也不想忤逆。

        “我知道了，我不會去的。”

        陳坤這時候上前一步輕聲道：

        “放心吧，你是我光明殿認可的光明之女，這世上，任何人都沒有資格讓你做你不想的事情。”

        陳坤看著桑桑，想要看著這個小侍女反抗，真正的站在光明之中。

        “對不起，陳神官，我和少爺相依為命，我們是彼此之間最信任的人，他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

        桑桑說這句話的時候，眼里充滿了委屈，她終究只是一個剛滿十四歲的小姑娘。

        “桑桑，相信我，我不會害你的。”

        寧缺拖著重傷的身體站起來，將桑桑抱在懷中安慰，他是愛著桑桑的，從小養到大，對于桑桑他非常的疼愛。

        在岷山時，他便不惜花費大代價捕獵，為桑桑換酒喝。

        桑桑腳冷，他便一直將桑桑的腳抱在懷里睡覺。

        君陌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么，卻始終沒有說出來。

        桑桑究竟是冥王之女，還是光明之女，這一點，誰又知道呢？

        光明神山上的大戰已經結束了，書院二層樓的事情，也該結束了。

        陳皮皮和余簾恰好來到了山頂，聽到了寧缺幫桑桑拒絕成為光明之子的身份。

        陳皮皮怔在原地，他想起了什么，那些泥潭之中的線索，開始互相的交織起來。

        看到寧缺緊張的樣子，線索逐漸的串聯，原來他當初的一句玩笑話，竟是真的。

        衛平安曾說過，寧缺和冥王之子有關，要問寧缺大黑傘的由來。

        寧缺始終不做正面回答，陳皮皮便用一句話回懟衛平安道，寧缺從岷山而來，他真的已經很慘了，他的身邊還有什么人，只有一個小侍女桑桑，難道說桑桑就是冥王之女么？

        陳皮皮不會相信桑桑是冥王之女，衛平安也不信，這個黑瘦單純的小女孩，怎么看都和冥王之女不沾邊。

        一語成讖，原本無心的一句話，最為不可能的一件事情，竟然變成預言應驗了。

        陳皮皮甚至想過，寧缺是冥王之子，但他從未想過，桑桑是冥王之女。

        許多道目光落在桑桑的身上，人們想要知道，桑桑的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哪怕是隆慶，此時也露出羨慕的眼神。

        隆慶始終都記得，光明神山上，那個老人看似侮辱他，卻暗暗的給了他一條光明大道。

        他的一身修為，都是陳坤教的，他也想過拜入陳坤的門下，只可惜同樣被拒絕。

        現在，桑桑，這個看起來并不起眼，只是稍稍有些順眼的小侍女。

        竟然被陳坤，定義為光明之女。

        隆慶多么希望，自己才是光明之子，他多么希望，自己才是桑桑。

        夫子弟子的名單被送下了山。

        凡興，左子棟，寧缺，王景略，隆慶，朝小樹。

        六大天才，同時進入書院。

        舉世嘩然，這是何等的幸事。

        長安城里，張燈結彩，人們在慶賀著這件事情。

        清晨的書院里。

        司徒依蘭穿著一件絳紅色的箭裝，不著脂粉的臉上眉眼清秀如畫，成熟的絳紅被她穿出了一種青春的味道。

        她站在晨光里，看著從遠處走來的寧缺，眼眸里滿是喜悅，仿佛考上二層樓的是她。

        褚由賢跟在寧缺的身旁，絮絮叨叨的說著什么贊賞的話語，寧缺臉上洋溢著微笑。

        寧缺從一個不能修行的廢物到成為書院二層樓的弟子，只有一年多的時間。

        他的存在，證明了，書院真的是一個創造奇跡的地方。

        謝承運拄著一根拐杖，緩慢的進入書院，他的臉上滿是頹色。

        少年天才，早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意氣風發，人們的視線也不再落在他的身上。

        司徒依蘭上前，迎上了晨輝中發光的青年，輕聲道：“我向你道歉。”

        人，也許就是這樣。

        當你站的足夠高的時候，身旁的人，全部都是好人。

        你生活在底層，遇到的人，也全部都是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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