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燕國投降,隆慶背負罵名
第121章 燕國投降,隆慶背負罵名
冷風為刀,以大地為砧板,視眾生為魚肉。
萬里飄雪,將蒼穹視作熔爐,熔萬物為白銀。
雪將住,風未定,一輛馬車自西而來,滾動的車輪碾碎了地上的冰雪,卻碾不碎天地間的寂寞。
馬車的前面,坐著一個年輕的僧人,身著樸素的白色僧袍,頭帶著方巾,手中持著一個木魚,口中念念有詞,雙眉緊鎖。
年輕僧人單手趕著馬車,一副定神入靜的樣子。
馬車內(nèi)傳出一個稍顯滄桑的聲音:“到了哪里了?”
“回首座,我們已經(jīng)來到了岷山,等過了岷山,便能看到燕北的草原。”
車內(nèi)坐著的是講經(jīng)首座。
馬車自西方而來,一路直行進入草原,從金帳王庭開始,便一直向著東方移動。
莫說尋常人,哪怕是對于知命境界的修行者來說,這都是一條絕路。
可講經(jīng)首座,一路行來,卻沒有受到任何的阻力。
那些活躍在唐國邊境線上的金帳王庭蠻子,似乎有意的避開這輛馬車。
一路直行,跨越了草原,來到了岷山。
“昔日,荒人南下,光明大神官曾于荒原,釋放圓月鎮(zhèn)壓永夜!
“許多人,都覺得那一輪月便是天書中記載的月!
“顯現(xiàn)在草原,不過是印證預言,可我卻知曉,那并非真正的月!
“然后,衛(wèi)光明便消失在了草原上!
“西陵神殿覺得,光明大神官在草原上并無布置,可我卻明白,光明殿的布置就在草原!
“天書現(xiàn)世,舉世皆驚,光明殿表現(xiàn)的這般鎮(zhèn)靜,又是什么道理?“
“天書現(xiàn)世,我佛宗本不應該插手其中,奈何光明殿咄咄逼人!
“就讓我佛瞧瞧,光明究竟如何照耀大地!
“冥王之子,又在何方?”
佛宗很強,佛陀也是千年前邁入五境之上,和夫子觀主同期的存在。
他曾看遍天書,對于這個世界的隱秘,有著自己的理解。
利用信仰之力,創(chuàng)建出佛宗的修行體系。
佛陀的天賦究竟怎么樣?他的實力,又該如何?
不清楚,哪怕是夫子和觀主,也不清楚這位超脫于世外的佛究竟有多么強。
在佛的世界里,他也許可以做到真正的無敵。
哪怕昊天,進入到了佛的世界里,也未必能有什么好下場。
講經(jīng)首座是人間之佛。
他代表佛陀在世間行走。
佛不可欺。
馬車的速度很快,似是懸浮在空中,沒有和地面造成摩擦。
在山道上,一路疾馳。
岷山的山腹內(nèi),衛(wèi)光明抬頭瞧去,臉上露出笑意。
“該入場的人,都已經(jīng)入場了!
“這場大戲,也該開始了!
燕北的邊境線上,夏侯手下的鐵騎開始反攻。
震耳欲聾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踏得大地都在輕輕的震顫,舉目望去,燕北營地里沖出一隊人馬,鮮艷的旌旗在天穹下迎風飄揚,大唐明亮的鎧甲閃爍著奪目的光澤,參差的刀劍直插天空,泛著冷冽的寒光,貼地的馬蹄發(fā)出沉重的隆隆巨響,以不可阻擋之勢奔涌而來,揚起的塵土滾滾涌動,猶如海潮般襲來。
大唐鎮(zhèn)北軍鐵騎,這個世上最強的騎兵之一,哪怕都是凡人之軀,也能發(fā)揮出超越修行者的戰(zhàn)力。
在不到十分鐘的時間里,沖破了草原蠻人的防線。
伴隨著沖鋒的聲音,一支支利箭從耳畔呼嘯而過,刀劍相交,慘叫聲四起,滿目血肉橫飛,暴雨一般的箭矢飛掠著穿透戰(zhàn)甲軍衣,飛劍的血污在空中拋灑,士兵的頭顱滾落在地。
不散的英魂似乎還在陰霾密布的空中嘶吼,一雙雙殺的血紅的眼睛在猙獰的面孔上閃爍著仇恨的光芒,空氣中飄散著越來越濃重的血腥氣,天空硝煙彌漫,大地上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寧缺跟在鎮(zhèn)北軍騎兵之中,向著前方?jīng)_去,數(shù)十位洞玄境界的修行者開路。
曲向歌跟在他的身旁,滿是皺紋的手,在空中揮舞著,一道道天地元氣匯聚,以一種奇特的規(guī)律組合,形成一堵由天地元氣組成的墻壁,隨著坐騎向著前方不停的推進。
荒人,蠻人的性命被瘋狂的收割,鮮血迸濺,不斷的倒下。
修行界的陣師很少。
曲向歌的實力,只有洞玄巔峰境界。
他在戰(zhàn)場上的作用卻超越數(shù)名知命強者。
寧缺很怕死,但他如今,還是要進草原尋找天書。
并不是因為國師的命令,有多么重要。
只因為那是夏侯想要的東西。
仇人想要的東西,他自然要阻攔。
天書的傳說太過于邪乎,同時他有自知之明,并不覺得自己的實力能搶得到天書,但作為書院弟子,想給夏侯添堵,阻攔夏侯拿天書還是可以做到的。
畢竟,傳說中的天書,有著諸多神妙的效用。
傳聞中,天書記載著昊天傳給人間的意志,有人說天書記載著對世事的預言,有人說天書是凝天地之威的無上法器,還有傳說凡人看一眼天書便能修行,修行者看一眼天書便能破境,冥界里的幽魂看一眼天書能凈化重生,圣人看一眼羽化成仙。
過去的寧缺,只當天書是傳說。
從其他修行者的表現(xiàn)看來,天書真的存在于這個世上。
也許,它的妙用,比想象中的更加厲害。
夏侯已經(jīng)達到了武道巔峰,若是他看一眼天書,邁入了傳說中的境界,他又該怎么報仇?
寧缺此行,進入荒原,便是為了給自己一個機會。
他已經(jīng)邁入了洞玄上境。
可他想要斬殺武道巔峰的夏侯,還是太過于牽強。
從小在尸山血海之中長大成人,寧缺骨子里沒有任何多余的道德潔癖。
為了達到目標,他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他從未想過在實力無法觸及夏侯這尊暴虐戰(zhàn)神的時候單刀闖營。
看上去熱血沸騰,榮耀無比,但在他看來不過是一種自暴自棄的白癡想法。
死,真的太容易了,他從來都不畏懼。
寧缺害怕的是,他死了,仇人還活著。
拜入了顏瑟大師的門下之后,他還要去考書院二層樓,便是這個道理。
他在給自己尋找一個超級雄厚的背景。
一個讓夏侯死了,他都能好好活著的雄厚背景。
這些日子,他收到最好的消息,便是唐王猜疑夏侯,想要打壓夏侯。
作為顏瑟大師,和書院的弟子。
寧缺一定會在關(guān)鍵時刻出手,成為壓垮夏侯的最后一根稻草。
穿過了荒人的防線,數(shù)十騎進入草原。
進入沿湖的樹林,一路北上。
大唐的修行者不少,除了那些參軍的,大多數(shù)的修行者都隸屬于天樞處。
寧缺此行進入荒原,天樞處全權(quán)配合。
其中甚至有一名,知命境界的老者,跟在隊伍里。
凜冽的寒風席卷蒼茫大地,一株株老樹瘋狂地搖曳,尖銳的呼嘯聲不絕于耳,鵝毛般的大雪隨風亂舞,交織成鋪天蓋地的雪幕。
下雪了。
但燕北的戰(zhàn)事,絲毫沒有停歇的樣子。
草原上,似乎有源源不斷的軍隊加入其中。
鎮(zhèn)北軍,碰到了硬骨頭。
三十六名魔宗長老,齊聚燕北。
數(shù)十萬鎮(zhèn)北軍,遭到毀滅性的打擊。
夏侯便是從魔宗走出來的人物,他自然認得出這些魔宗長老。
唐王不想讓寧缺知道魔宗四十萬大軍的消息。
寧缺的人脈,便無法打聽到。
書院,此行究竟來了多少人?
不清楚,這場鍍金之旅,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人們都以為,南方諸國聯(lián)手,荒人必敗無疑。
從長安,入燕北走一圈不會有任何的危險,只要去過燕北,回到了長安之后,便能補一個不錯的空缺。
大將軍,大學士,宰相,書院弟子懷著美夢,進入燕北。
他們從未想過,要真正的上戰(zhàn)場,體驗廝殺。
左帳王庭不僅沒有投降,還在反攻燕北。
一望無際的戰(zhàn)場猶如人間地獄,空氣中充斥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彌漫著硝煙,熊熊火光映得天際一片血紅,滿身血污的士兵在做著最后的拼死一搏,一邊舉刀猛砍,一邊從喉嚨里滾出野獸般瘋狂的嘶吼。
要敗了,一道道防線被沖破。
裁決大神官一身紅袍,帶著一批黑袍修行者,橫在戰(zhàn)場上瘋狂的砍殺進攻的敵人。
夏侯此時也披甲上陣,在戰(zhàn)場上沖殺。
魔宗有三十六長老,三十六名知命境界強者。
而唐國和西陵的強者,都被派遣進入了草原,尋找傳說中的天書。
這一戰(zhàn),幾乎沒有懸念。
那些普通的士兵,被荒人騎兵無情的踩踏。
整個曠野都是黑壓壓一片的荒人士兵,好像潮水一般迅速的涌來,伴隨著聲嘶力竭的吶喊聲,石塊猶如暴雨一般呼嘯著從天而降,箭矢凌空亂飛,毫不畏懼的荒人士兵們身上掛滿了血污,眼神里透著決一死戰(zhàn)的沖天豪氣,手里不停的揮舞著帶血的兵刃,大片的士兵倒地暴斃于橫流的血泊之中,身后有人舉刀而上,廝殺聲和金戈交鳴聲響徹天地,滿目都是尸山血海,令人毛骨悚然。
無論是大唐的士兵,還是荒人士兵,他們無疑都是英勇悍不畏死的。
他們都有著,自己的信仰,和堅持。
<div class="contentadv"> 西陵的聯(lián)軍,較為散亂,除了裁決大神官帶領的隊伍,大多陣型已經(jīng)被沖破,無法形成有效的駐防。
在這個過程中,又死了許多的書院弟子。
這一切,已經(jīng)和寧缺沒了關(guān)系。
唐國的一處小鎮(zhèn)里,夫子和李慢慢坐在一處搭了棚子的小攤旁。
冰粉,這又是一種比較新奇的食物。
李慢慢看著北方,他心里一副焦急的樣子。
“老師,我們真的不管么?”
“管什么,我倒是覺得李仲易做的不錯,比他爹有膽識,有氣魄,也聰明!
“可是,老師,真的要死那么多人嗎?”
夫子有些奇怪,反問道:“慢慢,每年都有戰(zhàn)事,你也見識過不少比這一戰(zhàn)更慘烈的景象,你為什么會覺得,現(xiàn)在不應該死那么多人,凡人國之間,戰(zhàn)爭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么?”
“可是老師,這場戰(zhàn)爭,死的是我大唐的軍隊呀!
李慢慢是善良的,他的這份善良,是對于書院學子,還有大唐的軍隊。
至于說,燕國被入侵的慘狀,他從來都不在意。
夫子活了千年,見識了無數(shù)的戰(zhàn)爭,尸山血海,生靈涂炭,他見了太多,也曾經(jīng)管過。
伴隨著閱歷不斷的提升,他明白一個道理。
凡人之間的戰(zhàn)斗,他們這樣的修行強者出手,對于凡人來說,無疑是毀滅性的災難。
將善意撒向一方的時候,無疑是將惡意揮灑給了另外一方。
李慢慢的世界里,大唐是家。
但夫子的世界里,整個世界,都是他的家,荒人,蠻人,唐人,甚至西陵人,沒有太多實質(zhì)性的區(qū)別。
事實上,夫子和佛陀有著類似的想法。
佛陀更為偏激,囚禁了大量的凡人,將這些凡人的信仰強行改變。
夫子則是建立起一個真正的人間大國。
讓大唐這個國家,自強不息,憑借著自己頑強的毅力,生活在這個世界上。
天底下,任何一個六境的修行者,有夫子這樣的想法,都很難存活下去,哪怕是知守觀觀主也無法做到。
知守觀的底蘊,可不是隨便的說說。
道門的六境之上,有一個較為特殊的境界,名為羽化。
羽化飛升。
是道門的強者在六境巔峰,昊天給與,所領悟出的新境界。
道門修行者,五境之上,多為天啟。
天啟,便是憑借對昊天的信仰,召喚出天啟神力。
在這個境界的極致,便能觸摸到規(guī)則,化為規(guī)則的一部分,達到真正的永生。
陳某,夫子,佛陀,他們這些大人物,在看了天書之后,都有自己的領悟,沒有選擇羽化飛升。
羽化可以變得更強,可進入昊天神國,獲得某種意義上的永生,卻也成為了神國的一部分。
一些真正信仰昊天的人,會選擇羽化。
一些心中生出疑慮的人,便會停在這個境界之前。
從而誕生了一些新的第七境。
書院之超凡,魔宗之不朽,佛宗之涅槃。
事實上,五境之上,沒有詳細的境界劃分,邁過五境,便是已經(jīng)掌握了昊天世界的一些權(quán)柄。
第七境,便是五境之上,走的更遠一些。
對于昊天來說,只要跨過了五境,便是成為了它可以直接食用的規(guī)則。
夫子需要唐國,便是需要一把人間之劍,用來對付昊天。
就比如長安城的驚神陣。
山川河流為陣眼,以唐國生靈為薪柴,提供源源不斷的信仰之力。
李慢慢和夫子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們自然無法理解彼此的想法。
燕北失守,左帳王庭軍隊,一路南下,俘虜了大量的唐人,西陵聯(lián)軍。
入侵整個燕國,并沒有和過去一般燒殺搶掠,反而是見城就占領。
對于留在城里的民眾,也并沒有多造殺戮。
第十日,左帳王庭的先頭騎兵部隊,已經(jīng)來到了燕國的都城。
讓西陵震驚的一幕出現(xiàn)。
原本應該仇深似海互相敵對,誓死不投降的燕人,竟然城門大開,夾道歡迎。
城門之上,站著一個身穿鎧甲的青年。
他就這么站著,不甚在意的將視線落在進城的荒人身上,矜貴與冷清渾然天成,宛如雪后松竹,引人注目。
一名中年男子從城外騎馬趕來,揚手揮鞭,馬兒長嘶,撒開四蹄,如離弦的箭般狂飆卷塵,向著城門沖來,颯沓如流星。
荒人騎兵,紛紛讓出一條通道,讓這位男子先行。
左帳王庭軍師,宋左云。
他竟一人一騎,先行進入了燕國都城。
不遠處,又有幾道壯碩的身影,一路騎著馬奔來。
“宋軍師,你慢些!
一匹馬上壯碩男子,向著前方喊道。
“快些趕路,前面就是燕京,我們能好好的休息一番了。”
宋左云的速度絲毫不減弱。
燕國敗了,但沒有完全敗。
左帳王庭軍師,宋左云提前送來了消息。
為了避免屠城,他們提前達成合作協(xié)議。
蠻人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說話?
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宋左云的存在。
想要以最小的代價南下。
便需要,兵不血刃的達成合作。
燕國必敗無疑,在這樣的時節(jié)里,只要給他們一丁點希望,便能讓燕國皇室心甘情愿的獻上燕京。
何況,蠻人的目標,并非只是占領燕國。
在這場大戰(zhàn)之前,隆慶收到了光明大神官的消息,帶著燕國的民眾逃吧。
光明大神官會騙人么?
自然不會,從很早的時候,隆慶便已經(jīng)開始準備燕國戰(zhàn)敗的事宜。
逃離燕國,便只有兩個選擇,進入南晉或者唐國。
冬日即將來臨,在這場逃亡的道路上,究竟會死多少人。
南晉和唐國,也許會盡可能的接收從燕國來的難民。
但這樣做了,就是徹底的亡國了。
宋左云的書信,便成為了他們最后的救命稻草。
與其坐等魔宗高手攻城。
不如和對方聯(lián)合,形成共贏,保留燕國的一部分主權(quán)。
絕對的力量碾壓,燕國卻只有一個隆慶知命境界,根本沒有實力抵抗。
西陵和大唐會派新的聯(lián)軍,來剿滅左帳王庭么?
答案是肯定的。
但在新軍來臨之前,燕國也一定會受到屠戮。
隆慶選擇相信光明。
但他沒有逃,他選擇了與燕國的民眾共同投降。
保全更多人。
燕國的敗局,不可避免,讓更多的百姓活下去,才是他這位王氏的皇子應該干的事情。
在這些日子里,以隆慶為首的投降派,受到了燕國民眾的唾棄。
原本號稱光明之子的隆慶,走在燕國的街道上,甚至會被小孩丟石頭,吐口水。
一些人覺得,誓死不降,才是大燕皇室的風骨,哪怕賠上整個國家,哪怕尸山血海,也該與左帳王庭一決雌雄。
死了那么多人。
一句投降,就要承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甚至要給人家當狗?
憑什么,燕國的好男兒,也不是孬種。
一些起義軍,誕生了。
可他們根本不明白,三十六個知命境界的強者代表著什么。
修行者的世界里,沒有什么道理可講的。
星火,沒有燎原,反倒是被燕國的軍隊鎮(zhèn)壓。
隆慶時常想,他要是五境之上,那該有多好,整個燕國的百姓,他一人便可以保護。
隆慶背負了所有的罵名。
燕王簽署了喪權(quán)辱國的條約。
崇明太子,再次離開了燕國,只身前往大唐。
左帳王庭的王旗,插在了燕京的城頭。
這是燕國最恥辱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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