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道非道，魔非魔

        烏云終于慢慢的散開，天空放晴，夜悄然來臨。

        籠罩著魔宗山門的霧氣，也開始潰散。

        山門大陣開啟時造成的天地元氣變動，漸漸被真實的天地所淡化。

        半空中的霧氣率先散去，接著是山上原先的灰暗。

        夜幕降臨，淡淡的藍天點綴著無數的星星，眨眨眼睛，仿佛在邀請人們前往浩瀚的空間。

        魔宗山門終于顯現出來。

        高大巍峨的雪峰頂在星空，僅剩不多的一縷仙氣在山巔飄蕩。

        輪廓被天上稀疏的星星照亮。

        朦朦朧朧，像是一副巨大的畫布。

        大明湖竟消失了。

        這座挺拔的山峰，徹底的覆蓋了原本大明湖的位置。

        山脈延綿，不斷的擴張，竟和遠方的岷山相互勾連著。

        遙遙望去，距離天棄山脈已經不遠。

        傳說，魔宗山門就在天啟山脈。

        七念一路扛著講經首座向著魔宗山門的腹地逃去。

        憑借講經首座強悍的實力，在山門之中，橫沖直撞，并沒有受到任何的阻攔。

        在一處山谷之中，古樸的氣息極盛。

        憑借講經首座五境之上的實力，察覺到了一處陣法。

        一些石頭，或大或小，形狀各異，有的石頭中間是空心的，就像是藝術品。

        圓滾如鼓，又如纖細的石林。

        有的則是模樣怪異，不知該如何形容。

        滿山遍野，都是石頭，就這樣出現在了他們的視野之中。

        一股恐怖的氣息突然籠罩。

        哪怕再圓滑的石頭，也充滿了無形的尖利棱角，讓看到它們的人感到胸中堵塞。

        “塊壘大陣。”

        講經首座第一時間認出了這種陣法，這是西陵教典之中記載的陣法，橫亙于天地之間，強大到難以想象的程度，甚至是要比傳說中的樊籠大陣更高上一個層次的陣法。

        “魔宗山門之中，竟然有道門最正宗的塊壘大陣，真是想不到。”

        看著漫山遍野的石頭，七念忍不住捂住胸口，眉頭微蹙，他的胸口里仿佛被人強行塞進去了幾十顆硬邦邦的石頭，已經快要頂到喉嚨的位置，令人有些發慌難受。

        “首座，我們該怎么闖過去？”

        七念聽聞是道門傳說中的陣法，便小心了幾分。

        石頭是天地間最尋常不過的事物，千萬年來，沉默的存在于天地之間。

        草可以從山石之間長出來，崩碎的石塊，依舊是石塊。

        哪怕化成了砂礫依然是石頭的子孫。

        塊壘大陣的核心便是石，它的本體是那樣的堅韌而純粹。

        塊壘大陣之所以強于樊籠，便是因為塊壘需要更久的布置時間，對于修行者而言石頭是最難以控制的存在。

        頑石最為沉默，它的氣息內斂，類似于魔宗功法，納天地元氣于體內。

        想要領悟塊壘，便要理解頑石，唯有這樣，才能有效的調動石塊。

        “這塊壘大陣已經被人毀去，若不然，哪怕是我，想要闖過這片石頭林，也沒那么容易。”

        一道佛影出現在虛空中，塊壘大陣崩碎，讓出一條通道。

        七念這才察覺到，周圍的塊壘，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這座大陣，只是殘缺的大陣。

        究竟是誰毀了魔宗山門的塊壘大陣。

        講經首座緩緩道：

        “柯浩然不愧是蓋世天驕，破開塊壘大陣的時候，他應該還沒有邁過五境。”

        對于柯浩然這個名字，七念并不陌生。

        書院小師叔，曾經拔劍向天的絕世天驕。

        正是因為他，夫子殺上桃山。

        后來，觀主入南海，講經首座被困懸空。

        衛光明一路跟著講經首座。

        到了這種時候，他反而并不著急追上去。

        利用講經首座豐富的閱歷，幫他破解一路上的障礙。

        魔宗山門已經衰敗，不復輝煌。

        但這里，依舊是世人眼中的不可知之地。

        在道門和書院兩者共同的壓力下存在千年，一定有著它的道理。

        衛光明走進塊壘大陣，看到漫山遍野的石頭，竟和他身體之中的魔宗功法相互呼應。

        魔宗的修行功法是吸納自然氣息于體內，在體內再造一個自己的天地。

        塊壘大陣中的石頭，也是類似。

        那些殘存的石塊，其中蘊含著天地元氣，按照天地規則相互排列，形成生生不息的陣法。

        “塊壘大陣的巔峰時期，任何道門的修行者走進來，都幾乎是死路一條。”

        “可唯獨，入了魔的柯浩然，不受塊壘的壓制。”

        浩然劍氣，一法通萬法。

        柯浩然的劍，可以是浩然氣，也可以是昊天神輝，甚至可以是光明神術。

        自然也能模擬出塊壘大陣的氣息。

        如果沒有修煉魔宗功法的修行者進入塊壘大陣，陣法會兇險數倍。

        陣法對于修煉天啟神術的道門來說，尤其克制。

        哪怕是擁有無距的修行者，進入完整版的塊壘大陣，也難以躲藏。

        塊壘大陣的存在，這也是魔宗山門，敢站在道門和書院對立面的底氣。

        只可惜，哪怕千年前的那位光明大神官也想不到，會有一個入了魔的修行者，持劍獨闖魔宗山門。

        似乎感受到了衛光明的遺憾。

        冥王泉水受到召喚，從衛光明身旁的空中流動著，環繞形成流水的圓環。

        上面散發出一陣，神秘且微涼的氣息。

        塊壘大陣，要被拓印下來。

        衛光明想起了什么，他在發現冥王泉水的山洞中，得了昔年光明大神官的傳承。

        其中，有一道很莫名的規則之力。

        他當時并不知曉，那一道規則之力，究竟代表著什么。

        和塊壘大陣對比，他終于發現了這個秘密。

        嶄新的塊壘大陣。

        這是天書上，都沒有記載的新的東西。

        昔年的大神官，利用天書明字卷，創造了魔宗功法。

        建立起了魔宗，信仰冥王。

        可是，道門的天書很神秘，它將昔年大神官所創出的法門，原數不動的拓印下來，不論魔宗修行什么樣的法門，知守觀都能提前知曉。

        這就造成了信息差，魔宗永遠都會弱道門一頭。

        為了防止魔宗功法的泄露，昔日的光明大神官，將新創的法門拓印在別的地方，并不給魔宗境界低下的弟子修行。

        只待來日，有人邁入了五境之上，才能學習那些高深的法門。

        就比如說塊壘大陣，其實早已經有了更厲害的版本。

        可昔日的大神官沒想到。

        千年時間，光明神術的傳承直接斷絕，魔宗無一人能尋得到他藏在岷山的東西。

        若非有衛光明，魔宗的傳承，也怕是要徹底的斷絕了。

        收起心思，繼續向著深山里趕去。

        穿過了塊壘大陣，衛光明的速度快了幾分，不多時他看到了一扇巨大石門，仿佛一座小山一般的石門。

        天下第一雄城的長安都沒有這么大的石門。

        這扇門很巨大，這便是魔宗山門。

        門上有一個缺口。

        講經首座和七念無法打開門，他們便只能撞開一個缺口。

        這扇門，如果是由寧缺來推的話，應該會很輕松。

        走進這扇門。

        能看得見，有一座高聳雄偉的雪峰。

        何等的鬼斧神工。

        雄偉、莊嚴、肅穆、宏大、神圣，這種感覺，建立在巨大的空間尺度上。

        衛光明去過熱海，見過極北之地的冰川。

        也走過天棄山，見識過群山萬壑的險。

        他甚至曾經遠赴月輪，遠遠的觀望傳說中的懸空寺。

        可他從未見過如此景象。

        整個魔宗山門，是一座巍峨的雪山，插入湛藍的天空，雄偉壯觀，雪山延綿漫長，仿佛有裊裊的顫音，從天界傳來。

        雄渾巍峨，冷峻圣潔。

        晶瑩的冰塔，在反射著星光，使人的內心如朝圣一般。

        在這龐然巨物之下，人類的身軀很渺小。

        走進石門，沿路有上萬階的臺階，猶如登天之路。

        衛光明遙遙看得清，山道上有兩個人影在快速的移動。

        <div  class="contentadv">        速度再快，能快的過無距？

        魔宗山門之中，無距受到了壓制，衛光明速度，依舊極快，跟在了兩人的背后。

        無數根粗壯的巨大石梁，橫亙在空間里，這些石梁之上，刀砍斧劈的痕跡規律而清晰，極為粗壯，平面可以讓四輛馬車并排行走。

        “魔宗不可知之地，果然不同凡響。”

        “四大不可知之地之中，魔宗的不可知之地，最為豪橫。”

        佛宗的二人，一樣震驚著。

        講經首座閱歷豐富，依舊四下里掃視，對于周遭的一切，都感到新奇。

        魔宗修行者的毅力不是一般強大。

        修行界，道門，佛宗，書院的人，在成為了修行者之后，大多自持著身份，覺得高人一等，不愿與世俗同流合污，幫助建造房屋？這幾乎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哪怕豪華如西陵神殿，也都是凡人，一磚一瓦建造起來。

        想要打造出類似于魔宗這樣的建筑。

        這世上，估計很難湊出那么多愿意干活的修行者。

        唯有魔宗，他們修行本身也是為了活下去。

        憑著一身使不完的力氣，將一座巨大的山脈挖空，在其中建立這么多的浮雕，建筑，陣法。

        這里是雪山的山腹。

        沿著山路，石梁上的巖畫，引起了衛光明的注意。

        上面記載著昊天對世人發的怒火。

        第一幅圖是滔天的洪水，穿著草裙的凡人手中拿著一只鎬頭，站在洪水的邊緣，向著落下雨水的天空咆哮。

        第二幅是火災，漫山遍野的野火，面目模糊的婦人，身上穿著短裙，手里端著一盆水，站在野火的竹林，看著燃燒的麥田痛苦的哭泣。

        第三幅是雪災，第四幅是地震。

        這是昊天的世界，地上有災難，自然是昊天發怒了。

        比起中原大地的富饒。

        生活在草原上的人們，總是能體會到昊天的怒火。

        這些圖畫中，記載了人類的痛苦與拼爭。

        巖畫還在蔓延，衛光明也不著急追上前方的人。

        人們掌握工具，對自然有所理解，然后開始農耕，面對各種自然災害的時候越發的鎮定，人們堅持著，困苦的活下去。

        魔宗山門，并非和大唐西陵人們想象中的那樣的嗜血地獄。

        這里的人，也有文化傳承。

        魔宗信仰冥王的同時，也更加的信仰他們自己。

        壁畫，便是證明。

        身為人類的一份子。

        衛光明真切的能感受到昔年光明大神官傳教荒原時候的那種雄心壯志。

        那位光明大神官，他早就看清楚了昊天的本質。

        信仰無用，需要自救。

        最初時候，荒人遍布整個世界，他們很強大。

        若是統一了，絕對有能力改變整個天下。

        可惜，他忘記了，這是修行者的世界。

        哪怕他身負光明大神官的職位，依舊會被打上叛徒的標簽。

        魔非魔，道非道。

        這個世界存在的本身，就是一個天大的騙局。

        昊天的世界，是一個吃人的世界，昊天怎么可能讓螻蟻明白這個世界的奧義。

        一路行走。

        講經首座也看到了這些畫面。

        這位人間之佛的心里，翻江倒海。

        他是佛，也非佛。

        身在廢棄如荒野的魔宗山門，他看到了許多昔年游歷所沒有看到的。

        修行者奴役凡人，究竟是否是正確的。

        沒有了修行者制約的凡人，又會是一番什么樣的景象。

        他在逃命，來不及思考，便已經被帶離了巖畫。

        這方世界佛的意義是什么。

        佛陀布局人間的計劃，有兩個方案。

        第一是，冥王之子降臨世間，那么就找到冥王之子，殺死冥王之子，或者將其困入棋盤之中。

        第二，如果世界上不存在冥王之子，那么渡過永夜的辦法，就是躲入棋盤之中。

        至于說，未來能否脫離棋盤，那就另當別論了。

        棋盤，它是佛陀整個計劃里最重要的一環。

        可惜，佛陀不明白一個道理。

        人算，不如天算。

        衛光明一路沿著石梁，繼續向著魔宗山門的內部走去。

        無數的石梁，交匯于此，天然形成了一片巨大的石枰，周圍便是萬丈深淵。

        山風，自外吹來，吹的殿宇上的浮灰飛起落下。

        石梁的下面，是魔宗的殿檐，還有魔宗殿外堆積著如山的白骨。

        昔年魔宗被毀，無數的魔宗強者死在這里。

        魔宗究竟經歷了什么樣的慘狀，讓這外圍都堆積了這么多的尸體，時光流逝，大片的皚皚白骨，散落四周，讓人心里不由的發毛。

        衛光明見過柯浩然殺上桃山，甚至后來拔劍向天。

        桃山死了很多很多的人。

        和此時的魔宗山門比起來，卻有點小巫見大巫。

        白骨實在是太多了，很多都是壘在一起的，重疊成非常厚的一層。

        這些白骨中，有不少魔宗強者，其中甚至有幾具熟悉的盔甲。

        有骨頭從骨山上滾落下來，砸到了盔甲。

        咔嚓一聲，盔甲上的符文開始消散，盔甲也隨之碎裂一地。

        衛光明和不少魔宗修行者打過交道。

        事實上，他們并沒有傳聞中，嗜血殺人的樣子。

        大多數的魔宗修行者，所表現出來的，都是脾氣火爆，但這些人說話做人也都十分的豪爽。

        甚至，魔宗修行者之中，也不乏有善良之輩。

        桃山，書院，還有懸空寺，這些里面便都是好人么？未必。

        蓮生三十二學貫佛道，最后還是入了魔。

        他很清楚，自己的選擇是什么。

        落葉歸根。

        從魔宗走出來，再回到魔宗。

        蓮生修煉昊天神輝，哪怕他入了魔，只要他不說，當今的天下，也沒有人會知曉他修煉魔宗功法。

        他可以很愜意的享受他在人間的地位。

        傲然如蓮生。

        他選擇了對抗這個世界。

        衛光明邁著緩慢的步伐，走上石階，推開殿門。

        迎面是一座如山般高大的石碑。

        這座石碑是用整塊的巖石打磨而成，表面光滑。

        無字碑，千年前的光明大神官所立的石碑。

        他想起了古籍中記載的一句話。

        知我者罪我者，唯時光耳。

        “我也是光明大神官，將踏上你的征程，你可以安息了。”

        緊接著，衛光明便看到了一段扎眼的字跡。

        書院柯浩然滅魔宗于此！

        不知為何，衛光明心里生出一股無名的怒火。

        手中光明之花綻放，這段蘊含著極強天地元氣的字跡，被光明炙烤，逐漸的消失。

        在這個過程中，衛光明感到有一人，跨越時空長河向著他揮劍。

        浩然劍。

        “真是一個自大的死人。”

        無字碑上，沒了字，多了一朵光明之花。

        深入殿宇，這中是一個高約十丈的朱漆方臺，上方安放著金漆雕龍寶座，背后是雕龍圍屏，方臺兩旁有六根高大的蟠龍金柱，每一根大柱上盤繞著一條矯健的金龍，多姿多彩，龍的周圍還襯著流云火焰。

        殿宇頂上，檀木做梁，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簾幕，范金為柱礎，地上鋪著白色的石板，內牽著各色的珠子，鑿地為蓮，朵朵五莖蓮花的模樣。

        殿宇的四周還有各色的油彩壁畫，記錄了和來路上差不多的內容。

        人族對抗昊天降下的災難。

        人未必能勝天，卻必須要拿出反抗的心思。

        周圍擺放著許多，巨大的石像，雕刻著各色的奇異神魔，各自猙獰咆哮。

        可以想象，昔日魔宗高層，在這里相會的場面。

        空曠的殿宇內，站著大量的魔宗修行者，人們各自抒發著自己的意見。

        一群大胡子老頭，為了各個部落的糧食，爭鋒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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