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畸形世界的畸形佛

        地獄天堂，皆在人間。

        天坑的形成，并非一朝一夕。

        在這幽暗的深谷之中，早已經形成了獨立的體系。

        并非每一個農奴都深信光明。

        在天坑的世界里，還有許多農奴中有頑固分子，抵抗，拒絕光明的傳播。

        這些人無疑是可憐的。

        各種糾紛，各種矛盾，鞭長莫及，沒有辦法處理。

        人們習慣了生活在陰暗中。

        突如其來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讓這些農奴們感到惶恐。

        懷柔的政策行不通，想要讓這五百萬人快速走上正軌，就必須下猛藥，光明殿派出了大量的修行者，彰顯自己的武力。

        被訓斥，被武力鎮壓之后，那些農奴們開始順從，按照光明的指示，做著一些事情。

        生活，會好起來的。

        衛光明講道，將他心中的佛宗思想傳給教徒。

        教徒們將光明的思想，結合天坑的實際情況，再度的進行擴張。

        農奴聽了教徒們的思想，又再度用他們自己的語言，傳遞光明。

        衛光明一直都在天坑之下游歷。

        探查天坑的結構，順便探查民情，了解懸空寺逐漸恢復的陣法。

        作為光明大神官，衛光明無疑獲取了極為大量的信仰之力。

        只是，除了突破境界和煉制了光明鏡，衛光明還并未利用這些信仰之力做過別的什么事情。

        佛宗鉆研信仰，佛祖更是創出了棋盤世界，這樣一個昊天之下獨立的空間。

        佛宗的陣法，也跟信仰之力有關，憑著佛宗的信仰，便能聚集天地元氣構成陣法，形成禁制。

        信仰之力的操縱，哪怕是天書之中，也并沒有記載，這一點是佛宗的可取之處。

        衛光明需要補全這一薄弱的環節。

        靠近懸空寺山峰的位置，日照充足，溫度足夠生存，哪怕再艱苦，也總是有活下去的希望。

        距離崖壁越近，距離懸空寺山峰越遠的地方，溫度便會越低，物產也會變得貧瘠。

        天坑之下的農奴之間，有著嚴格的分割線，不能輕易的跨越。

        幸好光明商會，早已經準備好了糧食，可以源源不斷的從天坑之外的金帳王庭運下來。

        在一些陰暗的地方，衛光明見過許多的人間慘事。

        遭受酷刑雙腿殘疾，卻艱難爬行的農奴，被割了舌頭的，被剜出眼睛的，有的人腿骨被活生生的敲碎，各種悲慘。

        衛光明見不得苦難，他卻要走在最苦難的地方。

        哪怕是生活在天坑之中的葉子，她也不敢置信，世上會有這么苦的地方。

        葉子的人生很奇特，生活在天坑之下的農奴之中，卻享受著不屬于奴隸的歡樂。

        她的父親是部落里少數幾個有名字的農奴之一，他深受富人和僧侶的喜歡，因此，葉子總是能吃到一些只有富人才能吃的東西，也不需要去干活，小小年紀便提前被僧侶給預定。

        奴隸沒有未來，如果不是富人的子女，哪怕長得再好看，也要淪為那些人的玩物，因此能提前預定給僧侶，對于天坑之中的人們來說，絕對是一條不錯的出路。

        僧侶的地位比富人更高，一些資質好的僧侶，是有資格登上懸空寺的那座山峰的，這是農奴們飛上枝頭做鳳凰的唯一機會。

        父親總是告訴她，哪怕再艱難，也要自強自立，要一步步的爬上去成為人上人。

        巴桑是一個外鄉人，當初來到葉子母親那個部落的時候，他還只是個十三四的孩子，天坑里每年都會多一些人，沒人知道這些人來自哪里，哪怕自己也說不清。

        剛開始的巴桑，挺討人喜歡，那時候他還有其他的名字，農奴們也喜歡這個陽光開朗的男孩，總是喜歡拿巴桑開玩笑。

        也許是惹得富人不喜，巴桑被打了，農奴們也被打了，巴桑身下滿是血跡，他忍不住嘶聲大叫，小小的臉上滿是瘋狂的仇恨和絕望，眼淚橫流，幾近崩潰。仿佛一顆心被人的攥住然后決絕的掏出，扔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僧侶和富人們看到這一幕，非常的高興，他們竟特許了巴桑三天假期。

        一個黝黑小姑娘見巴桑可憐，在每日的農活結束后便去照顧巴桑。

        巴桑看到了小姑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只能恐懼的后退，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三天后，巴桑的假期結束，他跟著農奴隊伍干活，哪怕的傷口還沒有愈合。

        有富人注意到有個小姑娘照顧照顧巴桑，似乎是見不得巴桑半點的好，將小姑娘叫走了。

        在這之后，部落里多了兩個絕望的小瘋子。

        巴桑從最初的天真，開始變得油滑，他開始懂得察言觀色，哪怕有人要他最好的朋友，那個小姑娘。

        某一天，小姑娘懷孕了。

        巴桑顫抖著身體，大滴滾燙的淚珠落下來砸在了他的手臂上，牙齒毫不容情的狠狠咬下去，鮮血溢出，順著他黝黑的手腕緩緩的流下，滴在漆黑的泥土中，星空格外的晴朗，透過稀疏的樹花照在了兩人的身上，光影斑駁，慘淡如霜。

        為了小姑娘，巴桑底線全無，他各種討好富人，當牛做馬，他也終于得到了巴桑這個名字，小姑娘在懷孕期間也沒有受到騷擾，順利的生下了一個女兒。

        這個女兒，巴桑取名為葉子，飄在水上，不知何去何從，不是父親，卻傾盡了父愛。

        葉子幸福快樂的長大，她長得很好看，小姑娘身材也好，為了保護葉子，巴桑找到了年輕的僧人，希望他大發慈悲。

        這是巴桑的人生，也是葉子之所以能夠幸福成長的過去。

        葉子生活在天坑之下，卻并不像是一個本地人，她似乎并沒有習慣農奴們的痛苦，她見了血跡，見了尸首也會害怕。

        葉子秉承著父親的意志，她很順從衛光明，哪怕她很冷，卻堅持著沒有說出來。

        對于未知的恐懼，葉子無法強撐著，于是她忍不住開口道：

        “師伯，我們要去什么地方呀。”

        衛光明注意到小姑娘的身體在哆嗦，便朝著虛空探入，取到了一件棉衣遞給了葉子，并非什么空間神通，這是無距，瞬間便能去到昊天世界的任何地方。

        “游歷總是要隨便看看，你要是走累了的話，我背著你走好了。”

        若是讓衛雨竹聽到了，衛光明要背其他的女孩，卻不背著她，肯定要鬧脾氣。

        “我，我不累。”葉子怯生生的回應，她只有十三歲，她的身材矮小，卻整體發育的不錯。

        “好吧，那就走吧。”

        灰色長毛的羊在草甸上緩慢的行走，草間有石堆，上面掛著破爛的布幡，上面散發著濃濃的血腥味。

        上面澆筑了大量的人血，卻并沒有看到人的尸體。

        葉子注意到了遠處有一座佛寺，便向著衛光明喊道：“師伯，你看那里！”

        “我們過去看看。”

        衛光明一路走過去，他自然早就已經發現了，不過是還在搜尋其他的地方，這方區域是臨近崖壁的地方，可能有佛宗的漏網之魚，他不介意將這些佛宗的臭蟲給除掉。

        這里較為陰暗，普通人想要看清地面的環境，極為不容易。

        葉子很小心，她依舊差點被絆倒。

        光明之花綻放，前路被照亮，葉子也感受到了溫暖。

        一條小河流經這里，河中生出波浪，仿佛有異獸要上岸，只見一道黑影破浪而出，呼嘯破空而飛，最終落在了那間寺廟之中。

        這是一柄寬厚的鐵杖，上面散發著強大的天地元氣。

        佛寺之中一個禿頭老僧，持著鐵杖走出來。

        “何人敢闖我光明佛殿？”

        <div  class="contentadv">        僧人一身金光照耀，磅礴的佛氣，匯聚而來形成一尊巨大的佛陀，立在虛空緊盯著地上的衛光明和葉子。

        葉子看到這一幕，反倒是沒了懼意，光明佛就在她身旁，該害怕的是別人。

        “臭和尚，我怎么沒聽說光明佛在這里建了佛寺。”

        “膽敢褻瀆光明佛，伱該死。”一個滄桑沙啞的聲音從老僧嘴里傳出，巨大的佛影一掌向著地面拍來。

        衛光明身上只是穿著普通教徒的服飾，因此僧人并沒有注意到他。

        佛掌還沒有落下，便被光明之花發散的光明所擊潰。

        “你是什么人？”佛寺中傳來驚恐的聲音，空中的佛影是堪比五境巔峰的力量，憑著佛宗修行手段的獨特性，任何人都難以破解，可卻被衛光明輕易的破除。

        “不想死的話，你還是過來說話吧。”

        讓衛光明震驚的是，這天坑的邊緣地界，竟然會有一個知命境界的修行者，并且利用陣法的手段，聚集大量信仰之力，顯現出剛才的佛陀金身。

        瞌睡了有人送枕頭，操控信仰之力的手段，從眼前的僧人身上恰好可以獲取。

        “好，我馬上過來。”

        僧人一躍跳過了小河，來到了衛光明的近前，跪地納頭就拜。

        “上師饒命，我和其他僧人不一樣，我從來沒有做過惡事。”

        “是么，你可要說真話。”

        衛光明瞇著眼，剛才葉子說了一句臭和尚，這僧人便抬手要滅了他們兩個。

        若非衛光明實力強橫，豈不是真的要成為掌下亡魂？這樣的人，沒有做過惡事，誰相信。

        “上師說的是，我說的句句屬實，我為僧人，從不欺壓良善，經常到田野里，給農奴講經，有富人或者其他僧人打他們，我也會幫助這些農奴教訓那些富人和僧人，貧僧法號蓮池，曾經在蓮生大師座下聽講。”

        “蓮池大師，我確實聽說過你的名字，可是在那些農奴的眼中，你并非自己說的那般的良善。”

        衛光明聽說過蓮池這個名字，在農奴們的口中，他不是什么佛宗僧人，而是一個惡魔。

        蓮池自以為學習了佛法，便能普渡眾生，超度亡魂，見山間多農奴，便強拉著這些農奴們，聽他講述佛法。

        佛法晦澀，哪怕是那些識字的僧人聽了，也要迷糊，更別說農奴們。

        蓮池想要幫助農奴啟智，他想要讓農奴也懂得佛法，變成僧人，變成可以吃肉喝酒的人上人。

        可惜他并不是一個好老師。

        他是一個修行者，他的體質和凡人有很大的區別。

        在農奴們需要干活的時候，強拉著農奴們聽他講經，不顧農奴們是否餓了，是否困了，強行讓這些人認真聽講。

        每次講經三天三夜，作為修行者，蓮池自然可以輕松的扛過去，可凡人們卻無法忍受。

        蓮池講經，可不會中途停下來，他會一直不停的講，不到三天，所有人都不能走。

        那些富人和僧侶，往往不敢打攪蓮池大師，他懸空寺的大人物，他們不論做什么都是對的。

        蓮池總是喜歡排場，他組織大量的農奴，扛著小山一般的轎子，在天坑之下四處游行。

        蓮池懂得操控信仰之力，他無疑是佛宗的天才，他懂得許多佛經，佛理。

        曾經的蓮生也夸獎他，未來一定前途不可限量。

        可惜，蓮池修佛，他只修佛，并不通世俗。

        凡人的孱弱，他并不理解，經常會因為他錯誤的拯救之道，害死許多的凡人。

        獎賞給農奴大量的錢財，卻看不得農奴的貪欲，又下令處死了農奴。

        為了限制農奴們的貪欲，讓農奴修佛，甚至收走了他們全部的糧食，讓他們學習辟谷。

        蓮池是天才，他進入了知命境界，可以做到三五天甚至更久不不吃不喝。

        但他同樣要求凡人這樣做，在昊天的世界里，哪怕是洞玄境界的修行者，也達不到蓮池的標準。

        類似于這樣的事情，有很多。

        蓮池大師，在農奴們的眼中，是惡僧中的惡僧。

        蓮池從來都不自知，在他的眼中，佛宗是惡的，他和衛光明這樣的人才是正確的。

        光明佛的到來，蓮池覺得這是天坑之下的希望，便滿心歡喜的學著光明殿的樣子，對那些富人和僧侶展開屠戮。

        只是，在他手中，農奴也死了不少。

        他很遺憾，凡人太過于脆弱，他隨意的一扒拉，就死了。

        蓮池笑呵呵著看著衛光明，他認不出衛光明的身份，只是猜測衛光明是光明殿的大人物。

        “上師，你不能這么說，凡人愚鈍，根本不懂我們的深意，我是為了教給他們佛法，讓他們變成真正的佛僧，只是這些凡人太過于愚笨，堅持不住我佛的考驗。”

        “佛的考驗？”

        衛光明瞪起了眼睛，眉毛一個個豎起來，臉上的肌肉微微顫動，他很憤怒。

        修行者，不能欺騙自己，也很少欺騙別人。

        那么蓮池說的是真的，農奴們說的也是真的。

        只可惜，成為了修行者的蓮池，卻忘記了年幼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凡人。

        在這個世界上，有許多的修行者漠視凡人生命。

        蓮池一副邀功的模樣，甚至他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只是覺得凡人太過于沒有用，一個能成為僧人的都沒有。

        “是啊，這些農奴一個字都不識，他們什么都不懂，我將佛經傳給他們，他們要是學會了，就能變成僧人，變成人上人，可是這些農奴一個字都聽不進去，真的很可笑，他們不聽可以，但我不講不行，所以我每次都講足三天三夜，讓他們所有人都聽我的佛經。”

        葉子聽過蓮池的故事，農奴們口口相傳蓮池是惡魔，她自然也聽說過。

        “胡說，師伯，你別信他，他就是一個惡魔，講經文的時候一個人坐在一塊石頭上，不知道念什么，念三天三夜，然后不讓農奴們吃飯喝水，只能呆在原地，那些僧人和富人都不敢靠近他。”

        “小姑娘，你什么都不懂，佛說，心善之人，熬過苦難，必有福報！一個善良者，最終肯定有好的回報，但是所有的回報都不是輕而易舉的，他必須熬過生活所有的苦難，讓自己變得更好，變得更能夠接受得起這些回報。那些農奴唯有堅持過苦難，才能度過彼岸，享受福報。”

        “呸，誰享受福報了，誰享受到了，為什么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活在地獄里，死亡也是福報，你覺得他們死了，也許他們在另外一個世界活得更好。”

        蓮池曾經非常崇拜蓮生，后來到了天坑之后，他覺得蓮生也不過如此，蓮生不渡眾生，他來渡眾生，于是他便常年生活在了天坑之中，和農奴們一起吃苦。

        確實，他生活在最艱苦的崖壁邊緣地帶，也吃著最難吃的東西，不和富人同流合污。

        只是他的道，用錯了地方，又生活在了這樣一個畸形的世界里，讓他變成了一個真正的畸形瘋子。

        “你害死那么多人，還說是福報，胡說八道。”葉子憤怒的大喊。

        “佛說苦難是渡而不是劫，畢竟，這世上沒有白吃的苦，更沒有白摔的跟頭，我是佛子，聽了我講佛經，那些人死了，也許能進入到西方的極樂世界。”

        “師伯，他真的是一個瘋子。”

        衛光明點點頭，輕聲道：“我知道他是一個瘋子。”

        “光明殿的上師，難道你也看不透世俗？我們都是超脫世外之人，豈能被世俗眼光所困惑。”

        衛光明點頭表認同，可他又說道∶“你知道，為什么你的天賦這么好，卻只有知命中境么？”

        “敢問上師，這是為什么？”蓮池一副求教的模樣。

        衛光明這些日子也修佛，他一眼便看出了蓮池的狀態，他已經陷入了某種死循環之中，若是堪破了，佛宗又會誕生一個知命巔峰，甚至五境之上的強者。

        “因為你是個瘋子，你連正常的共情都做不到，還想修佛？別的佛，他們知道自己在作惡，可你呢，你作惡，卻以為自己在做善事，你以為該死的是他們，卻不知道，你一樣該死，佛說眾生平等，你不能把自己當做眾生，你又怎么看破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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