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瘋狂的顏瑟

        夜是那么的黑，天空好像被厚厚的墨水涂抹上了一層，沒有星星閃爍。

        有夜霧侵襲，有點冷，一股猩紅的灰暗燈光，從長安城的中央散發出，瘋狂的向著四周擴散。

        天上的烏云，盤旋著，似乎是凝視著這個龐然巨物。

        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嘶吼從那片猩紅的霧中傳出，一頭全身散發著更加猩紅氣息的蠻獸從中沖出。

        朱雀受到了召喚，從朱雀大街的壁畫之中沖出，全身都燃燒著撲向紅色迷霧之中的巨獸。

        在那仿佛末日一般的血紅迷霧之中，一頭渾身鱗甲的巨獸迎面和朱雀相撞。

        朱雀展開巨大的火翅膀，隨著毀滅火焰不斷的燃燒，它的身體變得更加巨大，周遭的建筑直接被融化，許多人來不及逃離便被這股毀滅的氣息給湮滅。

        饕餮巨獸的臉上長著人類面孔，頭頂禿禿的，兩條眉毛隨風擺動。

        若是仔細的看去，還能看出蓮生的模樣，只是他雙目猩紅，早已經失去了人的理性。

        若修魔，先修佛，這是蓮生的道。

        饕餮之法極為殘忍，世上能將這種功法修煉成功，并且不侵蝕心性的人不可能有，而蓮生的應對手段便是修佛，以佛家無上法力鎮壓身體之中的饕餮之力。

        魔宗修行者的身體之中都會有著獨立的世界，而蓮生身體之中的世界，便是饕餮神獸的溫床。

        哪怕是昔日和柯浩然對戰的時候，他也沒有將饕餮大法完全釋放出來，可在他幾乎崩潰的狀態下，竟意外的釋放了身體之中的饕餮。

        人性，逐漸被淹沒，留著的只剩下了獸性。

        現在的蓮生，是一頭渾身散發著恐怖血腥氣的饕餮，他徹底的釋放了饕餮大法，猩紅的迷霧所到之處，都是他的進食之地，所有人，所有的生靈都被他吸干，這才造就了他現在的饕餮之軀。

        饕餮渾身散發著可怕的威勢，俯沖而起，無數的火焰落在了它巨大的身軀之上，那股可以毀滅一切的火焰，卻絲毫不能傷及，反而將他的鱗片映射出點點的紅光，使之更加的耀眼奪目，巨大的尾巴拖拽著血紅的霧氣，迎面向著朱雀沖過去，徇爛非常，與火焰相撞之后，霧氣就像是火藥一般點燃，仿佛整個夜空這一刻都被染成了色彩斑斕的世界。

        長安城遭受到了有史以來最大的破壞。

        幽深的巷子里，顏瑟挺起了佝僂的腰，看著長安城里的變故，他那張晦暗無光的長臉上，仿佛罩上了一層淡淡的寒光，顯得格外的冷漠。

        顏瑟的面前有兩個選擇，繼續破解池魚籠鳥，或者利用驚神陣鎮壓蓮生。

        他不是夫子，被困池魚籠鳥，仍舊可以做很多事情，他只能選擇其中之一。

        鎮壓蓮生，便代表著他追殺衛光明的計劃徹底地泡湯。

        若是選擇了破解池魚籠鳥，那么衛光明便需要一直維持著池魚籠鳥，他便會持續的陷入昏迷之中，因為驚神陣的阻攔，衛光明很難離開長安城，他所期待的計劃依舊可以實行。

        衛光明死后，仍舊會炸死很多人，現在讓蓮生提前殺一些人，又有何妨？

        想到了這一點，他將全部的驚神陣的力量都調動起來，瘋狂的撕裂困住他的池魚籠鳥。

        原本壓制著蓮生的朱雀，突然感覺身體之中的力量開始減弱，它有些不甘心的向著臨四十七巷的方向鳴叫一聲。

        并沒有得到回應，迎接它的是化作饕餮的蓮生無邊的怒火。

        饕餮的野性，被徹底的激發出來，不斷的破壞，撕扯。

        只要見到人便將之抓起來，然后一口咬在對方的脖子上，將對方的血液，精氣，所有的一切都全部的吸收，剩下的一具干枯的尸體也丟給了朱雀，讓其將之徹底的融化。

        長安城里發生的大事，書院的弟子自然也發現了，只是他們并沒有離開后山，只是目光冷峻的看著長安城。

        君陌在后山的崖洞里悟道，自從他頭頂的冠被葉紅魚打碎之后，他對自己所修行的一切產生了懷疑。

        當日，和葉紅魚一戰，他確實沒有動用全力，可葉紅魚也并不是最強的狀態，甚至她年齡也太小了，完全不是同輩人。

        可以想象，如果給葉紅魚相同的時間，她將打碎的就不會是君陌的冠了，而是他的頭顱。

        君陌很驕傲，但他也更擅長彌補自己的不足和缺點。

        大先生不在，二先生閉關，后山做主的便是留在舊書樓的三師姐余簾，她只是看了一眼長安城的方向，無奈的搖搖頭，時間還沒到，她不能出手。

        有一人是個例外，許多日前，陳皮皮下山采買，遇到了暴雪，他也順勢就住在了長安城里。

        陳皮皮是道門不出世的天才，樂天而知命，也是世間最年輕的知命，擅長的也是知守觀絕學天下溪神指和書院的絕學不器意。

        他是知命強者，區區暴雪自然困不住他，這樣做，只是為了偷閑而已，畢竟書院后山的師兄們對他來說，并沒有那么好應付，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春回大地，陳皮皮知道誰到了長安城，因為能輕易操控驚神陣的人，唯有天下第一人的夫子。

        之后老筆齋又發生了戰斗。

        陳皮皮很疼桑桑，他心里非常的想要去看看那里究竟發生了什么，可夫子就在那里，不論是光明殿的誰，都無法逃脫，皮皮擔心去了老筆齋之后的尷尬場面，于是便遠遠的看著，心中默念，希望夫子給光明殿一條生路。

        然后，夫子的氣息消失了。

        陳皮皮哪怕再聰明，他也無法猜測的到究竟發生了什么，因為他的父親觀主并沒有來到長安城。

        一條幽深的巷子里，桑桑扛著四個人一路狂奔，在她的身上竟然散發著魔宗修行者的氣息。

        她入魔了，更讓陳皮皮震驚的是，在桑桑的背上，有一個老者。

        光明大神官，他竟然在昏迷之中，被桑桑背著。

        桑桑修行的是道門功法，哪怕他憑著念力全速移動，依舊沒有追上桑桑。

        陳皮皮一路走來，來到了一處柴房前。

        桑桑又逃了，她的背上只背著一個人，便是偉大的光明大神官。

        陳皮皮追不上桑桑，便放棄了追蹤，緊接著他便看到了，讓他震驚的一幕。

        蓮生從桑桑離開的柴房之中闖出來，一身魔宗功法，四溢著狂縱的魔氣，輕易的便從周遭的房子里吸人出來，然后咬在對方的脖子上將其吸干。

        這時候的蓮生，還是有著理智的，理性告訴蓮生，陳皮皮這個小胖子，并沒有那么容易對付。

        于是，陳皮皮便活了下來，他也見證了一個魔頭，瘋狂復蘇的姿態。

        氣息萎靡的蓮生，在不停的吞噬生靈之后，他的氣息不斷的爆漲，變得越來越強，直到變成了一頭真正的蠻獸，饕餮。

        桑桑之前背著的是四個人，衛光明和蓮生都已經有著落。

        那么衛平安和呂清臣呢？

        于是，陳皮皮來到了柴房里，看到了一具干尸，和幾乎要斷了生氣的衛平安。

        “平安，你怎么了！”

        陳皮皮的胸口不斷的起伏，臉上的表情逐漸的僵持，盯著衛平安的臉，臉頰上的肌肉都在隱隱抽動。

        手指放在了衛平安的手腕上，幾乎感受不到脈搏的跳動。

        從小，陳皮皮和衛平安便是好朋友，兩人的關系特別好，如今看到了童年的至交好友變成了這個樣子，他心中絞痛無比，胖胖的臉蛋上滑下兩條淚痕。

        許久之后，陳皮皮的臉上又露出了些許的喜色，施展神通，將念力輸入到衛平安的身體之中。

        “你可千萬別死啊。”

        長安城里的屠戮，并沒有停下來，朱雀和饕餮的爭鋒還在繼續，毀滅和吞噬的極致，讓數之不盡的凡人遭殃。

        老筆齋里，顏瑟始終冷漠看著周遭的一切。

        終于，池魚籠鳥要破開了。

        桑桑這時候來到了城門前，一道巨大的光柱籠罩在前方，其中散發著極為強大的波動。

        衛光明緊閉的眼球似乎在跳動，可他并沒有睜開眼。

        桑桑的目光朦朧，仿佛隔著一層縹緲的云霧，令人望不進她的心里。

        眼前的光柱，距離她只有一丈，城內與城外就只有不到兩丈。

        上前一步站在咫尺的位置，卻有一種前方橫亙著天涯的感覺。

        “你們都說我是光明之女，那我總不會輕易的死掉吧，哪怕是在這片光柱之下，我也不會輕易的死亡，對吧。”

        遠在老筆齋的顏瑟，看著站在城門處的桑桑兩人，他的臉上露出了笑意。

        他特別的激動，他馬上就能殺死這天底下最偉大的光明大神官了。

        收起了笑臉，顏瑟的眼神逐漸變得冷峻，眼底掠過一絲陰翳之色，冷厲地盯著城門口。

        桑桑的手中綻放了一朵光明花，然后她托舉著這朵純潔無瑕的光明花，向著城門口的光柱撞上去。

        她瘋了么？想要找死？

        在顏瑟的計劃中，桑桑還不能死，哪怕她修行了魔宗功法，她也一定要活下去，因為她是光明殿認定了的光明之女，以光明殿那些人死心眼的性子，一定會拋棄一切追隨桑桑。

        桑桑若是死了，分裂道門的計劃，便少了幾分可行度。

        <div  class="contentadv">        “好死不如賴活著，難道她要為了一個第一次見面的老頭而死么！”

        顏瑟無法置信這樣的事情，為什么桑桑要這樣做，師徒情？這兩人第一次見面，哪里來的什么情誼。

        桑桑和寧缺是很艱難才活下來的，他們很難再生出死意。

        如果寧缺和顏瑟遇到這樣的情況，寧缺一定毫不猶豫的拋棄顏瑟，因為寧缺就是這樣的人，他的內心中可沒有什么，師徒之情大于天的想法。

        就像是寧缺拜師顏瑟之后，仍舊選擇拜入書院，一徒二師，在昊天的世界里，是不被世人認可的。

        在昊天的世界里，徒弟拜師后，便是一生一世，很少有人會再次拜師。

        大多數的天驕，就比如隆慶，他們都不會輕易的拜師，他們一直都在等待著一個真正的老師。

        光明花融入了光柱，顏瑟有些嫉妒衛光明，有這樣的一個可以為了他去死的徒弟。

        顏瑟狠厲的盯著城門處，甚至松懈了一絲破開池魚籠鳥的力量，將城門口徹底的封死。

        桑桑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痛苦起來，她的手在光柱之下，似乎是被融化了。

        在桑桑身體之中的意識開始復蘇，“伱不行的，讓我來掌控這具身體，我可以幫你帶著他離開這里。”

        桑桑背上，衛光明的眼皮跳動，他也在掙扎著，一縷佛氣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喚醒了差點迷失的桑桑。

        “我是光明之女，我可以的。”

        桑桑的眼神中閃著光亮，她逐漸的看清了，光幕之中的破綻，光明之花再度綻放，那原本消失的手，只是被光線遮蔽其實并沒有消失。

        霎時間，城門口的大陣被破了。

        桑桑背著衛光明離開了長安城。

        顏瑟目眥欲裂，透出令人悚然的暴怒和暴戾之色。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一個剛突破了知命境界的魔宗修行者，破開了哪怕是觀主都難以解開的驚神陣的一角？”

        “光明之女，她究竟是誰，她究竟是誰。”

        顏瑟絕不敢小瞧桑桑了，桑桑破解驚神陣的手段，讓他想到了許多東西。

        “什么光明之女，她絕不是，她是冥王之女，她是冥王之女。”

        “最偉大的光明大神官，將光明之位，傳給了冥王之女，真是好算計，好狠的心，難道衛光明不顧永夜降臨了么！”

        池魚籠鳥破了，顏瑟第一時間破空而出，一道虹橋貫穿整個長安城，他也順著虹橋一路來到了長安城之外。

        桑桑急速的狂奔，一道彩虹落下，攔在了她的身前。

        顏瑟已經邁過了五境，他所施展的看似很隨意的手段，都是昊天世界里極為強大的力量。

        這道虹橋，便是一道神符。

        桑桑即刻調動全身的力量，手中一朵巨大的光明花綻放，將這道彩虹給攔住。

        衛光明突然睜開了眼睛，他臉色慘白，一副虛弱的模樣。

        “師弟，已經離開了長安城，你還敢追出來？你不怕有其他強者在這里獵殺你么！”

        “師兄，你不死，我不安心啊。”

        顏瑟雙目凌厲，仿佛刀鋒掃過，狠辣的目光里，透著毫不掩飾的憎恨之意。

        他討厭道門，也討厭光明殿。

        曾經的顏瑟，成為大唐的第一神符師之后，他也是懷著濟世救民的想法，他想要幫助許多的人，可他插手了朝廷的事物才明白，凡人間的道理，太多了，修行者隨意的插手反而好心辦壞事。

        那些看起來很好的人，未必很好，那些看起來，很壞的人，也未必很壞，他便曾經殺過幾個看起來很壞的好人，知道結果后，他絕食了許久，可那些人卻再也不能復活了。

        衛光明在天啟元年為了冥王之子的事情，殺死了數百口人。

        可他顏瑟作為神符師，又是大唐站在最高處的人，他所殺死的普通人，便是不計其數。

        一個不懂政治的改革家，他掀起的任何改革，看似友好，可對于凡人來說，卻是一場腥風血雨的災難，死亡，流離失所，農民起義，幾十萬人，上百萬人的死亡，就在昔日他的一念錯亂之間。

        顏瑟痛恨道門不公，又羨慕書院的超然世外，于是便成為了大唐的第一神符師。

        他是昊天道南門的修行者，也是在書院庇護下的，他能任意施展自己的才能。

        凡人的生死，不論是書院，還是道門，他們都不甚在意。

        于是，顏瑟便能很容易的左右大唐的事情。

        “師兄，我不甘心。”

        “你死了以后，我會帶領著唐國，走向真正的繁榮富強，讓世上的每一個人都活的好好的。”

        經歷了無數的死亡之后，顏瑟對于政治，也有了獨到的理解，他做不到衛光明那樣施恩于天下，卻可以將光明殿，改變成屬于他顏瑟的昊天道南門。

        衛光明看著近乎魔怔的顏瑟，又看向了長安城里瘋狂破壞的蓮生。

        一時間，他有些分不清，究竟誰才是惡魔。

        衛光明捫心自問，哪怕他貪生怕死，對不起一些人，但他絕對沒有對不起天下蒼生。

        顏瑟的這般模樣，他怎么可能帶領著天下蒼生走向繁榮富強。

        他邁入了天啟，卻連永夜都看不清楚，他又談什么讓人民幸福。

        一切，都是私自的欲望。

        顏瑟揮手間，一座巨大的虹橋升起，橫亙在天地間，迅速的向著衛光明撞來。

        “光明珠。”

        一顆珠子從袖口之中飛出來，懸在了高空，將虹橋攔住。

        桑桑緊跟著出手，將知命的念力，全部都灌注到了光明珠之內。

        “光明珠，想不到這般情況下，你還留著一顆光明珠。”

        衛光明睜著眼睛，可他已經沒有多少力氣說話，他的視線盯著虛空中的顏瑟，似乎是要用眼神給顏瑟造成壓迫感。

        事實也確實這樣，衛光明沒有徹底的昏死過去，顏瑟便要步步小心，不敢直接上前出手。

        桑桑瞇起眼，她臉上的表情冷峻，看著虛空中幾乎癲狂的顏色，她不知道該有什么樣的想法。

        顏瑟是寧缺的老師，曾經對她和寧缺很好。

        此時的顏瑟，已經不是昔日那個慈祥的老人，他在邁入了天啟境界之后，整個人都變成了一個欲望的載體。

        桑桑推動著光明珠，將珠子之中的能量全部都釋放出來，已經達到了五境之上，成功的和虹橋的力量撞擊上。

        “五境之上的光明珠，真不愧是你衛光明，單憑這一招，便讓整個道門對你忌憚無比。”

        “可是，堪比五境之上的力量，依舊不是五境之上，五境之上是神國的天啟神術，衛光明你如今還能否施展的出來呢！”

        “天啟！”

        只見漫天的烏云壓下來，樹上的葉子亂哄哄的搖擺，地上被夫子喚醒的花朵渾身顫抖，墨色的濃云擠壓著天空，掩去了剛剛的滿眼猩紅，沉沉的仿佛要墜下來，壓抑得仿佛整個世界都靜悄悄的。

        霎時間，神國大開，一股渾厚無比的天啟之力降臨在了顏瑟的身上。

        虹橋的力量得到加持，迅速產生了碾壓的實力，揮手間便釋放出極其恐怖的天地元氣。

        桑桑的臉色蒼白，她看著虛空格外的無助。

        天啟之力，是昊天世界里最強的攻擊手段，能擋住天啟的力量，唯有另外一個超越五境之上的強者。

        光明珠很強，但還不足以擋住這般強大的力量。

        整個虛空都在崩碎。

        道門天啟，這是昊天賜予昊天信徒的極致力量。

        這世上的所有人，都在注視著長安城外的戰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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