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夫子上桃山

        長安城，紅袖招。

        顏瑟和夫子相對而坐。

        夫子從熱海畔歸來，已經是半個月之前的事情。

        這段時間，夫子去了書院后山。

        見了君陌和余簾，聊了許多話。

        關于李慢慢之死，夫子已經有了眉目。

        這世上，沒有什么蛛絲馬跡能逃過他的探查。

        只不過，涉及這件事情的人，夫子不想過問。

        顏瑟喝了不少酒，一張老臉通紅，面對夫子強行裝出嚴肅的姿態。

        對于夫子重新出山，他想到了許多。

        顏瑟作為唐國第一神符師。

        他還是要就自己的位置借著醉意表態。

        “我覺得衛光明的光明商會挺不錯，陛下即位至今，唐國的人口大幅度提升，僅僅三年時間，已經追上了永夜爆發前。”

        夫子點點頭，不可置否的說道：“你說的不錯。”

        顏瑟聽到夫子贊同的說法，底氣足了幾分，鼓足了勁，再度說道。

        “新東西的誕生，總要剔除一些舊的東西，衛光明暗中控制了魔宗，又滅了佛宗，不僅我唐國的書院，還有道門也回歸到了衛光明的掌控，夫子，您還是看開一點吧。”

        夫子并不想聽顏瑟說關于百姓，人民的話。

        站在修行者的角度，夫子看的更遠。

        “人間之外，還有更廣闊的天地，五境之上，不是終點，只是起點。”

        顏瑟心頭一震，夫子說的話，沒有接他的話茬，那就是不贊同衛光明的做法。

        “夫子，您要去殺了衛光明么？”

        夫子抬頭望向天花板，似乎是在追憶什么。

        “衛光明是一個很不錯的人。”

        “可惜生錯了時代。”

        “要是再早點出生，或者晚點出生，我和他都能成為朋友。”

        “只可惜，他生在了這樣的時代里。”

        顏瑟說道：“這場大戰，不可避免么？”

        夫子說道：“不可避免。”

        顏瑟眼神黯淡，略帶祈求的意味，說道：“可否，不要波及大唐。”

        夫子說道：“有些事情，并不是我能阻止的。”

        顏瑟的拳頭緊緊的攥著，青筋爆起。

        有這么一刻，顏瑟想要爆起，和夫子同歸于盡。

        可他，最終還是忍住了。

        這場辯論的結局是。

        顏瑟醉酒不起，夫子星夜離席。

        這一日，衛光明同天女蘇蘇，一同在宋國的都城里游逛。

        他們就像是小說里的男女主。

        衛光明長相俊朗，身材挺拔，一襲華貴的黑衣飄逸脫俗，一張線條分明的俊美面孔上，雙眉斜入飛鬢，兩只眼睛炯炯有神，眉宇間透著一股難以掩飾的書卷氣，整個人顯得儒雅斯文，風流倜儻。

        蘇蘇一席白衣，同衛光明截然相反的顏色，卻不顯得突兀，兩人走在一起，格外的般配，白皙的皮膚，眉目如畫，瀑布般的黑色秀發披散在肩頭，眉眼深邃明亮，勾勒出一雙美麗的眸子，她的身材窈窕玲瓏，曲線優美，穿著時尚得體，氣質高貴典雅。

        遇到他們的人，都會將他們認作情侶璧人。

        這些日子，蘇蘇的高興，從表情上就能看得出來。

        衛光明也如同回到了年輕時期。

        當然，這兩個人并不是戀愛，只是最純粹的友誼。

        蘇蘇假扮的天真，的確讓衛光明放下了大多數的戒備心。

        蘇蘇說道：“衛光明，夫子歸來，世上的許多人，都在為你捏一把汗，你看起來卻十分的愜意。”

        衛光明點點頭，說道：“他們都覺得我會去對抗夫子，所以為我捏一把汗。”

        聽衛光明的話，蘇蘇有些意外，說道：“難道，伱不打算出手？這樣的話，你布的那些局，又有什么意義呢。”

        衛光明說道：“就像許多年前那樣，我只是想活著，并不想做什么救世主。”

        蘇蘇聽了衛光明的話，臉上略帶不滿的說道：“桑桑是怎么回事？你救了她。”

        衛光明反問道：“如果不是桑桑，你會來到人間么？”

        蘇蘇說道：“你不出手是最好的，人間的事情，總有解決的一天，夫子不可能殺死所有人。”

        衛光明說道：“功法的事情，你愿意幫忙么？”

        衛光明并不覺得自己比先賢厲害，也不覺得自己靠著前世的記憶，就能編纂出完整的功法。

        他正在研究的功法，存在著不小的瑕疵。

        原本，這個功法，需要無數普通人，經過幾百年，上千年的修煉打磨，最終完善。

        蘇蘇卻是一個例外。

        有昊天幫忙推演，便可以少走許多的彎路。

        蘇蘇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藍天白云，奇峰峻秀，怪石臥波，一泓清涼的山溪，蜿蜒而下，潺潺做響，蟲鳴鳥唱，清脆悅耳，令人心神俱碎。

        西陵桃山之下，一老者緩緩踱步而來。

        身材偉岸，腰背挺直，腳步漸漸沉重，抬頭望時，額頭上的皺紋愈發清晰，雙目炯炯有神。

        老者的手中持著一柄木棒，寬大的衣裳在風中獵獵作響。

        “桃山，我又來了。”

        山道上有數十名黑袍長老以及兩名紅袍神官，阻攔在老者的前方。

        老者仿佛沒有看到，繼續緩步向前。

        在老者的身前，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向著前方推進。

        道門神官面色凝重，觀察到老者氣勢，絲毫不敢小覷，一指點出，竟是傳說中道門不可知之地的天下溪神指。

        一股強有力的天地元氣凝結，頃刻達到了五境巔峰。

        這股力量，已經站在了人類的前沿，人間的頂峰。

        但在面對的真正的人間至強者的時候。

        卻顯得格外的渺小。

        這名神官不可置信的揉了一下眼睛，隨后便盯著老者手中的木棒，無法自拔。

        二十多年前，發生過一件事情。

        有一個老者，一人一棒，拔了滿山桃花，砍了滿山人，使得道門不可知之地知守觀觀主，退居南海不敢上岸。

        使得千年來從未妥協過的道門，第一次做出了恥辱的妥協。

        “夫，夫子！”

        這位神官有些結巴，他隸屬于裁決司，并且掌管后勤，關于那一戰的損傷，別人也許不知道，他卻是非常清楚的。

        夫子看著前方的人影，一片漠然，仿佛驅趕蒼蠅一般，隨手抬起木棒，向著前方揮動。

        頃刻間，風云變色，虛空裂開，前方的屏障，就像是一輛跑車，加油提速，向著前方沖撞上去。

        神官瞪大眼睛，夫子不留活口的情況下，他沒有任何的生路。

        身體來不及反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前方的巨大屏障撞過來。

        來不及吃痛，整個人便已經失去意識。

        <div  class="contentadv">        連著另外一名神官，和數十個長老，都在這一瞬間失去了生命。

        在山道上，只留下了滿地的鮮血，和一些白色的骨髓。

        作為人間第一的夫子，究竟有多么強？

        這個答案，哪怕是觀主也無法解答。

        這世上，除了昊天，從來沒有什么，值得讓夫子全力出手。

        夫子境界，是無矩境界。

        不僅僅只是無距。

        無矩者，無視規矩也。

        事實上，夫子在人間從來都是為所欲為，不需要遵守什么規矩。

        書院里，他最看好的幾個弟子都死了。

        先是柯浩然，然后是李慢慢，最后又是寧缺。

        所有的布局，都被打亂了。

        也怪不得他掀桌子。

        走在滿是鮮血的山道上，夫子頗為無奈的對著這片桃林說話。

        “衛光明，你為什么總是和我作對呢？”

        “天啟元年，我看著你入唐國，我看著你殺了宣威將軍府和曾府滿門，那是昊天的意志，我順著昊天的意志，并沒有對你出手。”

        “光明商會的建成，我同樣推算出了一些東西，我沒有對你出手，這背后利益的推動，人間之力的整合，我順勢而行，我只是將你看做一個優秀的后輩，也希望你能崛起，給人間帶來一點不一樣的色彩。”

        “比起道門，你更適合書院。”

        “你所掌握的一些言論，在道門看來是離經叛道，但在我書院看來，卻是救世的良藥。”

        “我一直在書院里等著你，等著你在道門堅持不下去了，投靠我書院。”

        “如果是你的話，讓書院再多一個小師叔，那又有何妨呢？”

        就在這時候，一頂轎子緩緩的從桃林中飄來，在空中懸浮著，由一朵朵桃花托起，伴隨著而來的，還有一聲聲詭異的怪笑，發出“桀桀”的聲音。

        “夫子，你終于來了。”

        “我道門后山的諸多師兄弟，早就已經等的不耐煩了！”

        夫子稍微露出意外的表情看向半截道人，說道：“想不到，第一個前來迎接我的人，竟然會是你。”

        半截道人一拳轟出，天地元氣震顫，他坐著的轎子應聲碎裂，從中釋放出一股龐大的念力，其中蘊含著神符之意。

        這道神符，已經觸摸到了五境之上的規則，配合半截道人天啟的神力。

        空氣中彌漫著的波動，已經觸摸到了六境巔峰。

        “樊籠！”

        這樣的攻擊，任何一個五境之上的強者，都沒有那么容易抵擋。

        但半截道人面對的是夫子。

        這樣的攻擊，便沒有任何的意義。

        甚至，不能讓夫子有任何的動作，不能阻攔他前進的腳步。

        虛空中的屏障，撞擊在樊籠之上，那股猩紅的氣息瞬間潰散，半截道人也受到了反噬，整個人都摔倒在地上，就像狗一樣趴著。

        除了最初的意外，夫子沒有多少表情。

        五境巔峰，又或者是第六境天啟，在夫子眼中，并沒有太多的區別。

        在人間，除了觀主和衛光明這樣的人物。

        沒有什么人，值得讓他多停留一刻鐘。

        走進桃林，邁過半截道人的身體，夫子繼續上山。

        半截道人仿佛感受到了莫大的恥辱，整個人身體之中的氣血翻涌，他渾身顫抖著，如同遭到重擊，從頭到腳都在哆嗦，最后竟然嗚咽著，哭了出來。

        對于半截道人這樣的人來說。

        不殺他，比殺了他還難受。

        在夫子的眼中，半截道人的存在與否，沒有任何的關系。

        他只能像是一個被拋棄了的小孩子，蜷縮著坐在地面上，淚流滿面。

        更讓半截道人恥辱的是，他不敢，也不想尋死。

        哪怕恥辱，哪怕如同狗一樣活著。

        山道上，一顆顆桃樹，被連根拔起，隨意的丟棄在路邊，花瓣上裹挾著鮮血，向著山上瘋狂的飄去，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被無限的放大，彌漫在山里。

        半截道人之后，又有數十個五境之上的殘廢，從后山走出來。

        道門的許多人，都可以逃。

        但后山的這些人，無法逃離，在他們的身上，早就已經留下了夫子的烙印。

        夫子在給這些人斷肢的同時，將他的規則之力，注入了對方的身體之中，使得這些人，無時無刻不受病痛的折磨。

        從那時候開始，這些人不論逃到了什么地方。

        都會暴露在夫子的眼中。

        一個脾氣暴躁的老者，仰天咆哮一聲，然后向著夫子喊道：

        “天殺的夫子，我們都已經這般模樣了，你還不肯放過我們嗎！”

        又有道門強者開口說道：“冤有頭，債有主，我等不過苦修之士，你為何總是要和我等過不去！”

        “是啊，殺了柯浩然的，不是我們，殺了李慢慢和寧缺的，也不是我們，夫子，你難道就不能講講道理么？”

        “傳言，千年前，夫子與觀主，都是求道者，夫子，我們稱呼您一句前輩都不為過，你就真的不念念，昔日傳法之恩，要將我等趕盡殺絕么。”

        “是啊，夫子，你也是看了天書，才有了這般成就，您和道門，為何就不能和平相處呢？”

        一眾道門后山的前輩，強者，這時竟開始講道理。

        你一言，我一嘴，紛紛訴說，夫子不該恩將仇報的理由。

        當然，如果面對的是一個普通人。

        又或者是普通五境之上強者。

        他們絕不會有任何口舌之爭，直接斬首才是最簡單粗暴的。

        這些后山的強者們很清楚，他們無法戰勝夫子。

        夫子看著眼前的場面，想起了他當日殺上桃山時候。

        這些人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態。

        那時候，道門強者，一個個意氣風發，都是誓死要殺死夫子的姿態。

        夫子也開始了一場，他修行以來，最為瘋狂的一場戰斗。

        那一役的最后，夫子身體之中的念力，天地元氣，全部都消耗一空，才離開了桃山。

        這一次，沒有佛宗講經首座吸引火力。

        道門，拿什么抵擋他。

        觀主，衛光明？

        又或者，昊天？

        夫子很清楚，整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么能阻擋他。

        被困棋盤世界里的日子。

        他的力量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夫子冷笑著，向前邁進的腳步，更快了幾分。

        前方的屏障也在無限的延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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