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拼命
嚴高胸膛上下起伏不定,可許洛按在他肩上的那只手掌,卻陡然間變得沉重如山,看向他的眼神依稀有詭秘符文閃過。
嚴高心里驀地一寒,那是怎樣一種眼神,腥紅殘暴若巖漿涌動,可偏偏卻又被死死壓抑在那一抹宛如深潭般的冰寒之下。
他背心陡然升起一陣白毛汗, 真得不敢想象,若是讓眼前這少年郎徹底爆發(fā),會發(fā)生何等恐怖的事情。
這下,他只覺得心里那股火氣瞬間煙消云散,反而擔心起許洛來。
許洛見他冷靜下來,又轉(zhuǎn)頭打量起那柄古怪雨傘。
黑色十疊紙做襯,面上還覆蓋著一層灰白色圖案, 只是這時雨傘是收起來的, 卻是看不清是幅什么圖案……
嗯, 收起來的!
許洛眼睛一亮,自己當真是騎驢找驢,這么明顯的思想誤區(qū),為何一直會想不到?
最先碰到這頭詭怪的夜晚,不正是一群打傘的虛影嗎?還有那只在雨夜中,才會被發(fā)現(xiàn)的蹤跡……
種種跡象都表明,這頭詭怪戰(zhàn)力如何先不說,明顯掌握著一種能徹底隔絕氣息的詭秘神通。
可這世上就沒有無法破解的神通,而要想詭怪現(xiàn)身,會不會只要直接撐開雨傘就行?
想到這里,許洛一手執(zhí)傘,一手朝嚴高幾人打了個警戒手勢。
嚴高幾人會意點點頭,身上紛紛泛起各色光芒威壓,將許洛圍在最中間。
許洛深吸一口氣,猛得在身前將雨傘橫著撐開,
“不要……”
就在這時, 李裱匠臉上露出一抹痛苦神情,不顧旁邊丁戈的阻撓,就要沖上來阻止。
轟,黑霧、無窮無盡的黑霧猛然在許洛眼前炸開。
許洛眉心青光大作,一株青竹虛影一躍而出,無數(shù)青色根須宛若密密麻麻的蛛絲般,勾連成一張遮天巨網(wǎng),將驅(qū)邪司幾人連著洶涌四處彌漫的黑霧,全部籠罩在內(nèi)。
可是枉生竹其他人又看不見,在其他人眼中,就只見到黑霧爆發(fā),雨傘掉落在地,許洛就宛若失神般呆愣在原地動都不動。
嚴高最先反應(yīng)過來,猛得發(fā)出一聲悲愴怒吼。
“小洛……混帳,給我死來!”
肩上陀螺原本的白光迅速變成紅色,兇狠無比的撞進層層疊疊的黑霧之中。
“給老子爆、爆、爆!”
隨著嚴高的惡聲怒吼,陀螺白紅相間光芒猛得一滯,然后轟然炸開,宛如潮水般的氣浪朝著四面八方橫掃。
可無形空氣中仿佛憑空生出一層屏障,洶涌氣機只要一掠過幾人身邊,便如同被一張無形大嘴吞噬掉, 再沒有半分動靜。
就連站在幾人旁邊的李裱匠等人,先是一臉驚駭畏懼,可隨后一陣輕風拂過,然后……
就沒有然后了!
所有人都一臉古怪的看著,剛放完大招明顯神虧氣虛的嚴高,那眼神就如同看傻子般。
可唯有原先一直風清云淡的丁戈,卻猛得臉色大變,眼底甚至涌出一絲驚恐,可還是身形一晃毅然擋在李裱匠面前。
他雖然看不見枉生竹,可先天性靈中卻能隱約察覺到。
前方以許洛為中心,正有一尊無比恐怖的莫名存在,正在急速蔓延。
陀螺爆出的白紅光芒、四處彌漫的黑霧,任何事物,甚至包括那無形無質(zhì)的靈氣,都被那尊莫名存在徹底吞噬。
身為局外人的丁戈都是這般感受,何況首當其沖的黑霧。
只見剛才還洶涌不可一世的黑霧,如同遇到天敵般開始瘋狂掙扎扭曲,朝著四面八方散溢。
只不過剛才是爆發(fā)肆虐,而這時卻明顯有著幾分喪家之犬的意味。
許洛瞳孔爆出腥紅似血光芒,臉上盡是冷漠戲謔神情。
“你不挺能跑嘛,來,再給小爺跑一個試試?”
正如嚴高所猜測的那樣,此刻的許洛已經(jīng)如同沉寂火山炸開,將先前的憋屈不耐通通發(fā)泄了出來,以至于原本清秀臉龐都莫名有些猙獰。
四處沖撞的黑霧如同籠中之獸般,頻頻撞在無形的空氣中,帶起的呼嘯尖嘯,竟宛若女人在哭泣哀嚎。
這聲音一出,許洛臉上冷笑更盛,這正是那天晚上,在十全街戲弄驅(qū)邪司一行人的聲音!
可沒人注意到被丁戈擋在身后的李裱匠,一聽到這聲音,臉色立即如萬花筒般青白變幻不定。
可隨著那哭嚎聲愈發(fā)尖銳、凄厲,臉上神情最終變成無盡絕望,他怨毒的看向驅(qū)邪司一行人,特別是為首的許洛。
此刻許洛的視界,與其他人宛若兩個世界。
在他眼中青須每一次環(huán)繞穿梭,都會自黑霧中帶回一些莫名氣息,然后高大的青竹虛影便會枝葉齊晃,發(fā)出歡呼雀躍意識。
顯然,這詭怪所化的黑霧對它補益匪淺。
僅僅幾息功夫,濃郁黑霧便肉眼可見的稀疏下去。
按這種速度,最多十息不到,這連名字身形都還沒來得及露的不知名詭怪,就會活生生被枉生竹一口口吞掉。
就在這時,李裱匠眼中突然爆起一陣決然兇光。
高大身軀猛得撞開擋在身前的丁戈,如同找死一般撲向前方那無時無刻不在洶涌沖撞的氣機光團。
丁戈被他的動作打了個措手不及。
可李裱匠總歸還是個普通人,丁戈迅速就反應(yīng)過來,怒哼之下狠狠一把抓向他肩膀。
可下一刻,讓丁戈驚駭?shù)氖虑榘l(fā)生了。
李裱匠身上涌出一陣浩蕩紅芒,將他的手掌輕柔卻堅定的輕輕推開。
“化身符!”
丁戈大驚失色之下,下意識喝斥出聲:“混帳,你是在找死嗎?”
可這么一耽擱,李裱匠已經(jīng)仗著那層堅韌紅光一頭扎到許洛身前,不管不顧抓向那掉落在地的雨傘。
許洛大半心神全在御使枉生竹,根本顧不上這里。
何況他對嚴高幾人也有絕對信心,若是他們連一個普通人都擋不住,那這么多年當真是修行到狗身上了!
也正如他所料,嚴高迅速反應(yīng)過來。
他本就對李裱匠先前的遮遮掩掩十分不滿,這會更是毫不猶豫的一抽陀螺。
旋轉(zhuǎn)虛影宛若脫弦勁弩般,徑直撞到跌跌撞撞的李裱匠身上。
轟隆巨響傳來,可接下來的場景讓所有人都差點驚住。
只見白光如雨點散開,可下一刻刺鼻血腥氣息彌漫,紅光瞬間漫天大作,將其他一切氣機全部狠狠排開。
就連許洛都忍不住悶哼出聲,一些青須都被那紅光橫掃折斷。
枉生竹通體一顫,更多青須延伸而出,而這次的目標赫然是那些紅芒。
“血祭……你這個瘋子!”
正在飛身往前追李裱匠的丁戈想都不想,身形如同被踩著尾巴的貓般,怪叫一聲便朝后疾退。
還一臉愕然的嚴高,只覺得那紅光一照到身上,全身立即如同被生生扒下層皮般傳來徹骨刺痛。
龐老漢幾人則更是不堪,原本朝前急沖的身形生生瞬間止住。
三人身上光芒連成一片,與急速涌來的紅芒撞在一起,發(fā)出哧哧聲響。
任誰也沒想到,這么多所謂的修行人,竟然會被一個普通人逼到這狼狽境況。
紅光彌漫中,原本高大魁梧的李裱匠露出了身形。
只是此時的他已經(jīng)形銷骨立,渾身毛孔正不停往外濺血,宛若剛從地獄里爬出的惡鬼一般。
可即便如此,他青白交加的枯瘦老臉上,卻浮現(xiàn)出一絲欣慰憐愛笑容。
看著剛抓在手里的灰黑雨傘,一滴滴老淚自快要干枯的眼眶里淌出,滴在雨傘上。
他眼中流露出深深的不舍、疼愛,然后發(fā)出宛如窮途末路野獸般的嘶吼,一把將撐開的雨傘收攏起來,用盡全身力氣往天空上一拋。
“妮妮,走……”
雨傘一被收攏,那些愈發(fā)稀薄的黑霧立即神奇消失不見。
驟然失去目標的無數(shù)青須,如同一條條覓食的貪吃蛇般,瘋狂朝著雨傘上撲去。
李裱匠自然看不到這些,可冥冥之中卻有種直覺,許洛肯定是用了某種詭秘手段,這才能限制住雨傘。
他也沒有那個本事找出來,更沒本事壓服在場所有人。
可他卻有一個笨辦法,那就是拼命。
原本他是連拼命的資格都沒有,可還得感謝御兵司對他的重視。
不光派出洗身境高手貼身保護,更是在他身上用了一張珍惜無比的地階符箓——化身符。
這種符箓念動即發(fā),能在四周形成一個個栩栩如生化身,遮掩本體存在,來爭取足夠時間逃生或者等待救援。
還有最后一個作用,那就是能以宿主的氣血催發(fā),形成一層近乎堅不可摧的無形光膜。
氣血未耗盡之前,幾乎能抵抗住任何攻擊。
至少此刻在場這些人,是沒有一個人能夠輕易打破的,可那樣做的后果,自然也是相當可怕。
可對于一個連命都可以不要的老人來說,這世上還有什么東西值得他畏懼么?
李裱匠整個人宛若化作一個人形紅色火炬般,不多的氣血瘋狂燃燒著。
紅色光膜幾乎將場上所有人全部禁錮當場。
所有人都能看出,這個老人是在拼命,頂多再只需幾息時間,其他人如何不知道,可他自己卻絕對會魂飛魄散,徹底燒成一灘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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