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匯合
經過一陣‘友好’交流,許洛將死死按在胖頭魚大頭上的手掌抬起來,神情滿是欣慰的又取出一枚靈露在它不甘眼神前晃悠幾圈。
“一手消息一手靈露,什么時候找到大車靈露就給你。”
胖頭魚看著晶瑩剔透的靈露,小眼里閃過貪婪神情,終于不情不愿的連連點頭重新沒入水中。
許洛看著它身形逐漸遠去,突然失笑搖頭。
這段時間的孤寂當真是差點把自己逼瘋了, 連這種無稽辦法都能想得出來。
說實話,他怎么可能將希望寄托于一條傻魚身上,只不過是無聊逗弄一番,順便送份機緣給它,也算是報答此前援手之恩。
接下來時間一天天過去,胖頭魚果然也沒讓他失望,從那天起就再沒有回來過。
許洛甚至懷疑,這傻魚還能不能找到回來的路徑?
隨著時間過去,許洛身體恢復速度也越來越快, 到現在已經能折木為拐在蘆葦蕩里搜尋幾圈。
他不知道這地方究竟是哪里,可看著眼前幾乎一眼望不到邊的寬闊河面,便能大概估算出應該離三江口距離并沒多遠。
他相信任洗劍一行人若是已經到達三江口,沒等到自己之前應該不會輕易離開。
看著前方密不透風的蘆葦蕩,許洛心神一動。
無常刀老老實實騰空而起,用鋒利刀刃苦逼的一刀刀砍倒那些蘆葦桿,試圖開辟出一條道路。
那不時顫吟的尖銳嘶鳴聲,充分表達出某狗腿子的不滿之情。
可許洛現在也沒辦法,心神倒還算是略微了恢復幾分,可身體氣血就沒有那么快。
沒有他精血靈氣支撐,無常刀也只能僅憑本身鋒銳干活。
這明顯是殺雞用牛刀,特別是破壞了無常刀出刀必見血的規矩,這狗東西能滿意才怪!
許洛無奈甩出一條小魚,無常刀迫不及待回斬將其一刀兩斷,又掉頭泄憤般砍倒一大片蘆葦。
許洛再次扔出一條魚, 這回他忍不住苦口婆心勸慰。
“再忍一段時間,魚血那也是血對不對, 你家主子都這副凄慘模樣,你哪還有挑三揀四的姿格,人與刀之間的信任還有沒有?”
正當許洛像個瘋子般在自言自語時,離蘆葦蕩足有幾十里的三江口迎來了一行車隊。
當頭是一輛雄偉得不像話的寬大牛車,那足有兩人高的大青牛尖角上閃過陣陣寒光,漆黑大眼時不時有毫光綻放。
周邊行人一見便明白,這肯定是哪位大法師攜帶的靈物精怪,紛紛老遠就讓開了道路。
嚴格來說此處已屬仁州地界,可在大燕所轄八州中仁州應該是最為苦逼的地方。
從界海席卷而來的陰煞狂風,幾乎是常年累月不知疲倦的沖刷著這片土地。
這么多年下來,這片地域早已是草木稀疏,莊稼作物更是顆粒無收,連土地都被陰風凍得板結一片。
一句話來形容,仁州除開各處還有符陣保護的城池,荒郊野外早已見不著一個人影。
就這樣的地方,你還指望百姓能對大燕朝廷有什么恭順之心,你怕是在想屁吃,他娘的活都快活不下去了, 誰還管金巒殿上坐得究竟是誰?
所以對此地情況知之甚深的任洗劍, 壓根就沒有半分遮掩形跡的心思,一行人就這么大刺刺奔行在直道上。
實際上, 他心里也憋著一肚子怒火沒處發泄。
逃離犒京已經足足過去快一個月時間,可許洛自那之后便再沒有半點聲訊,連犒京城那邊都沒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只知道肯定沒死。
其實在清水河大戰后才過去幾天,任洗劍便從隱秘渠道打探出具體戰況。
他驚訝于許洛兇悍戰力的同時,也徹底明白了這小子為何要這樣做。
特別是后面這幾天,哪怕明知他們正在翻越紅石山,可是卻沒有哪個不開眼的來找麻煩。
這一場大戰打完后,許洛這提燈閻羅的威懾力,已經上升到一個極其可怕高度。
只要一天沒傳來他的確切死訊,坐著青牛大車的任洗劍一行人只怕都能如螃蟹般橫著走。
這些天一行人邊走邊停,不時打探著消息,可眼看著已經快要到達約定之地三江口,許洛還是沒有半點消息。
盤膝坐在車廂前的古惜夕,這些天小臉幾乎沒有任何表情,一副看誰都想捅幾刀的冷峻模樣。
在她身后則是一臉凄苦的寄奴,小丫頭正聚精會神烹調著爐子上的藥膳。
這段時間來,原本郁郁蔥蔥、寶貝得不行的藥園差點都被她薅得干干凈凈,熬出來的藥膳……呵呵,等許洛回來別說吃,用來洗澡都行。
任洗劍一臉愁眉苦臉,可卻是沒敢往兩個貌似正常的火藥罐多看一眼,生怕撞槍口上。
活到這么大年紀,他哪還不明白這個時候的女人到底有多可怕,更可怕的還是兩個女人。
老狐貍眼觀鼻、鼻觀心,只偶爾用眼角余光偷瞥大車一眼。
其實任洗劍也明白,兩個小丫頭只是擔心得快要走火入魔罷了,可這種陪著兩座人形火山趕路的日子著實太過難熬。
他心里暗嘆一聲,祈求著許洛快點出現,
仿佛聽到這倒霉老頭的心聲,一聲久違至極的驚喜尖叫突兀自后方車廂中響起。
任洗劍聽出這是古惜夕的聲音,下意識就以為應該是古思炎終于醒來了。
可他回頭看去,卻見著正載著古思炎的那輛馬車沒有絲毫動靜,一直兢兢業業守在車廂外的崔浩兩人,這才也一臉懵懂朝青牛大車看去。
倒是古惜夕與寄奴這兩個小丫頭這會兒幾乎是喜極而泣,狠狠抱在一起又蹦又跳,就跟兩個瘋婆子沒啥區別。
任洗劍看著寄奴隨手將辛苦熬制好幾天的藥膳,像扔垃極般丟出車外,他都忍不住心疼嘴角抽動。
經過許洛這么多年的收集,車廂里種植的靈藥有些連任洗劍見了都只能眼紅不已。
“咳、咳……”
任洗劍干咳幾聲,好奇問道。
“什么事這么高興,難道古司正傷勢已經有好轉?”
古惜夕兩人歡喜神情頓時一僵,也察覺出此時確實不是開心的時候。
寄奴現在跟眾人也算是混得眼熟,沒好氣的白了明知故問的任洗劍一眼。
古惜夕哪會聽不出老狐貍話中的調侃敲打之意,俏臉掛上幾絲紅暈垂頭低聲說道。
“爹還是老樣子,有靈露滋養應該還能支撐些日子,這次是大黑有了動靜,它好像發現了什么。”
大黑,這是條狗的名字么?
大黑晉升靈階的過程始終不怎么順利,所以向來極少出車廂,就連同行多日的任洗劍幾人都沒見過。
寄奴索性直接將大黑喚了出來。
大黑用大頭在她身上狠狠撞了幾下,然后便對著東邊遠處無聲嗚咽。
“這是許洛的……”
任洗劍原本脫口就想說出精怪兩個字,可眼角余光瞟到正一臉雀躍的寄奴,又將后面的話咽了回去。
寄奴這時壓根沒空理會這些,在她心里這世上早已經再沒有比許洛更加重要的東西。
她緊張兮兮的緊盯著大黑一舉一動,好像恨不得自己替它朝前疾沖出去般。
因為那也意味著,大黑終于能夠確定許洛的所處方位。
大黑朝著東邊嗚咽一陣,可漆黑眼睛里又出現一陣猶疑,它在原地轉了好幾圈后又垂頭喪氣的躍回車廂。
而其實這個時候,正是許洛恰好調動剛剛恢復的心神御使無常刀的之時。
可馬上他又極其吝嗇的收回了靈識,任由無常刀在那泄憤般亂砍,直到無常刀力竭,他才又將一絲靈識延伸過去。
見到大黑這副模樣,古惜夕兩人剛剛散溢開來的驚喜又齊齊僵在臉上。
寄奴更是受不了這等刺激,雙眼微紅已經開始垂淚。
明白過來的任洗劍終究心性沉穩些,雖然難掩飾失望可還是下意識勸說道。
“別灰心,這可是大好事,沒準再過些日子大、大黑是吧,就能察覺到許洛那小子蹤跡……”
可他話還沒說完,兩聲震耳欲聾的尖叫聲再次打斷他的絮叨。
等他抬頭看去,只見在古惜夕兩人瘋癲身影旁,大黑已經直接化成一道漆黑流光,不管不顧就朝東方疾沖過去。
哪怕兩個小妮子在后面不停大呼讓它慢些、慢些,可大黑卻是聽若未聞。
在它幼稚簡單的腦子中,許洛就是它的一切、是整個世界,有許洛才會有寄奴、才會有其他的兩腳獸。
此刻它分明感覺到了那種熟悉無比的心神勾連。
只是它怎么也沒想明白,為何主人沒有絲毫回應,就如同一塊冷冰冰石頭般?
可這些此刻都不再重要,或者說對大黑來說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它的簡單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
再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止它回到主人身邊,天塌下來也不行!
看著大黑這不顧一切瘋狂作態,任洗劍哪還不明白這次肯定是真的,他直接就破口大罵出聲。
“他娘的,你這條死狗耍老頭子玩是吧,慢點,我快追不上了……”
剛剛還老神在在勸說惜夕兩人稍安勿躁的任洗劍,此刻徹底撕下偽裝,竟然后發先至反而越過了疾奔的青牛大車。
古惜夕兩人見著自頭頂一躍而過的高大身影,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是往日里沉穩嚴肅、不茍言笑的任伯伯?
兩人面面相覷,下意識就將靈氣瘋狂灌入身下大車中,嗯,至于后面若有若無的哀求聲,兩人直接選擇了沒聽見。
直到這時,古惜夕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么東西……
許洛還在絮絮叨叨折磨著無常刀,可當大黑無聲咆哮朝著這里狂奔的那一刻,他宛若死寂一片的心神中陡然泛起一股熟悉波動.
他驀地閉上嘴巴,伸手召回無常刀朝波動傳來的方向看去.
直到好半晌后,他才恢復一成不到的靈識中,終于勉強辯識出大黑那熟悉至極的氣息。
許洛先是一愣,繼而嘿嘿古怪笑出了聲,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高亢,將平靜蘆葦蕩驚起一片鳥飛獸躍。
好半晌后,許洛重新回到原來上岸之地,靜靜打量著寬闊河面。
可是那條胖頭魚卻是一直沒有露頭,許洛想了想又瞬間釋然,這世間事哪里有什么十全十美的大結局!
一人一魚能相逢在鱷嘴峽,還有這么段美好回憶那已經是三生有幸,既然緣分已盡,那又何必再強求?
經歷過金霧漣身死之事后,許洛不自覺心性都變得豁達許多,想想以前諸多偏激之處自己都不由得有些汗顏。
這世上所有事情,從來就不會只順遂某個人的心意而發展。
勢不可倚盡、福不可享盡,不要太急、不要太滿,這本就是萬事萬物運行最基本,也是最大的道理!
隨著時間逐漸過去,許洛腦海中所有感應也越來越清晰。
奔在最前面的應該是大黑、后面還有道熟悉氣息,應該是任洗劍,再后面就是他最牽掛的兩道熟悉氣息。
許洛臉上又不可抑制的浮出一抹快活笑意,這種關心的人朝自己狂奔而來的感覺,真好!
“嗚、嗚……”
耳邊終于響起大黑熟悉的嗚咽聲。
許洛反手一把便將疾撲過來的大黑抱在懷里,然后使勁在它大頭上揉捏著。
大黑滿眼的委屈不滿又迅速化作歡喜愉悅神情。
許洛一邊撫摸它大頭,一邊朝著上方爽朗大笑出聲。
“前輩還要看到什么時候?”
任洗劍滿臉感慨的自半空落下,定定看著他半晌終于露出習以為常的愁苦神色。
“還撐不撐得住,行不行?”
許洛聽著這似曾相識的話語,下意識就脫口而出。
“撐不住也得撐,男人哪里能說不行!”
同樣的回答落入耳中,一老一少頓時齊齊愣住。
明明才過去沒多長時間,可想到上次說起同樣的的話那兇險時刻,幾乎恍如隔世。
兩人對視片刻,又齊齊搖頭失笑。
這時一道帶著淡淡草木清香的嬌軀狠狠撞入許洛懷里,全然不顧還有外人在場,死死抱著他便再也不肯放手。
許洛都不用看就知道,只有寄奴這小妮子才會做出這般驚世駭俗事情。
他以為自己心性冷漠輕易不會動情,可這會兒卻不由自主的雙目微紅。
手掌抬起幾下,卻又怕驚動正擠在懷中嚎啕大哭的小丫頭無奈放下,直到胸前衣裳已經被眼淚打濕,許洛才無奈苦笑著輕撫她青絲。
“好了,我身體還有傷,再哭下去我就好不了。”
寄奴一聽這話立即擔憂抬起頭,將他全身上下都輕撫一遍,一邊抽泣著抱怨出聲。
“下次就算是死,我也不會再離開你了。”
許洛連忙點頭伸手制止她小手亂摸,要摸也不是這時候,沒看還有外人在么。
這時候,密密麻麻蘆葦蕩如同波浪般筆直分開,狂猛氣機將無數蘆葦紛紛拋飛。
自家青牛大車的氣息,許洛自然第一時間就察覺出來。
可當看到坐在車廂前梨花帶雨的嬌俏身影,他下意識神情古怪打量著,還在旁邊看得津津有味的任洗劍。
咋地,做燈泡有癮,活這么大歲數都不懂點人情世故……
在許洛好像要殺人般的眼神中,任洗劍終于明白了什么搖頭失笑。
他朝著許洛擺擺手,又重新朝著來時道路疾奔,到這時他才突然想起來,自己好像是不是也忘記了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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