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說，要切斷毀滅者在這個世界的力量來源，難道說巫城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通過什么依據來判定呢，因為這個祈愿會害人不淺？”

        “是符咒。”青止說，“我能感應到符咒的力量，一般聚集的死靈越多，符咒的力量也會越強大。我原以為巫城就是最核心的一個了，可打下來就發現不對勁。”

        “這個地方或許曾經是，但現在，它更像是個偽裝好的圈套、陷阱，摧毀它并不能讓毀滅者元氣大傷。”

        “我覺得，我好像知道他的核心據點在哪……”

        “真的！在哪？”

        蘇玥閉著眼睛沉默了半晌，微蹙的眉頭似乎回想到了某些不怎么好的畫面，想著想著，莫名的冰寒就在她身體內流竄起來，她掖緊了蓋在身上的毛毯，盡力克制著打顫的沖動，嘴里吐出三個字，“毒王谷。”

        青止難掩激動地一下站起身，就像是迫不及待要出發的樣子，但實際他并不知道毒王谷的位置。

        世人皆知毒王谷，世人皆懼毒王谷，因為幾乎沒有人能活著走進去，再活著走出來的。

        “你怎么知道毒王谷，你去過了，在哪里？”

        蘇玥扶著腦袋，體內令血管都快凍結的冰寒讓她的頭開始痛起來，她努力緩了緩，沒去正面回答青止的問題，反而問他，“青止，你為什么對毀滅者那么執著呢？你要知道，他很危險，毒王谷也很危險，如果繼續下去，你可能會沒命的。”

        “當然，你要說你以天下蒼生為己任，自愿燃燒自己造福人類，那我也沒什么好說的。”

        “蒼生只是其一吧，”青止沒怎么想就給出了答案，“我其實更想把師父他老人家的身體奪回來。”

        哦哦，蘇玥胡亂點了兩下頭，差點忘了，青止最開始是追著逍遙散人的蹤跡去的，倒霉催的逍遙散人搶在楚陽前頭被毀滅者最大的靈魂碎片入了身。

        既然只是目標一致的盟友，那就沒什么好客氣的了。

        “毒王谷我去過，大概就在門口晃了一圈，太嚇人了馬上就跑了。”

        “如果你要個靠譜的同伴，我這兒怕是沒有，如果你只是想有個人帶你進去，一路上還能互幫互助，我倒是能給你推個人，不過要先經過主子的同意。”

        “當然，如果能說服主子你們一起去最好了，我就不行了，我去一定會是個累贅。”

        青止點頭默認，也不知是認可蘇玥不來隨行，還是認可蘇玥是個累贅的結論。

        他抱起蘇玥推給他裝藥材的小箱子，起身道，“我會先回一趟山上，這么長時間沒回去了，其他也還有好多東西要確認和準備的。你們的人如果準備好了，就去山上找我吧，我至少會在山上待兩個月的時間。”

        蘇玥打了個ok的手勢，用‘跪安吧’的神態目送完青止離開，脊梁骨一松就倒了回去。

        啊，頭好痛，身上好冷，好難受。

        這種身體不適的感覺已經持續了一個多月，她一開始只當感冒發燒，可不管怎么吃藥捂汗躺床上犯懶，病情只有越來越嚴重。

        而且她的這些癥狀只在身體內部體現，也就是說，只要蘇玥外表假裝無事發生，其他人就看不出來她不舒服。

        蘇玥就想明白了，她不是生病，只是要死了，死因是來自劇情設定的不可抗力。

        隨著男主事業一步步攀上高峰，她的死期也在一點點逼近。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蘇玥希望能一刀解決掉自己，而不是坐等著身體衰竭，這樣就不用每天每天地感受疼痛。

        但可惜她找不到自殺的好理由，就算把一切對楚陽攤牌，楚陽難道會淡定接受然后允許她去死嗎？不會吧。

        如果什么都不說偷偷跑出去死的話，后果只會更嚴重。

        而且，現在還有最后一個大boss沒打，她總得撐到那時候把事情原委解釋清楚再走吧，如果一切可以進展得那么順利的話。

        蘇玥兩手揪著毛毯蓋過眼睛，只留了一個光潔的額頭裸露在外面，不知過了多久，腦門上罩下一片溫熱，暖暖地貼著，那溫度仿佛能浸透皮膚，舒緩她快被凍結的血液。

        不由自主的，便想著離那片溫熱更近，腦袋一點點往上抬起，抬了那么幾下，人就醒了。

        “你、不舒服？”

        有道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他的語速很慢，聽上去一字一頓的，但因為字數不多，還不至于給人不流暢的聽感。

        蘇玥哪怕人還不夠清醒，光憑感覺就知道來人是楚陽，當下就調整好狀態，掀了毯子坐起身，搖頭，微笑，“沒有啊，犯懶呢~”

        搭在蘇玥腦門上的手掌隨著她起身的動作微微下落，卻沒有撤開，而是淺淺地貼在她的面頰上。

        蘇玥乖巧地仰頭，讓楚陽能摸得更方便些，她也是才發現楚陽摸她臉會讓她好受些，平日里僅僅是牽手或是隔著衣服抱抱，都沒有察覺到這樣的功效。

        可楚陽掌心貼了不多會兒就離開了，仿佛剛才的摸臉摸額頭只是為了確認蘇玥身上的溫度，沒什么異常也就放心了。

        蘇玥雖內心惋惜，卻也沒有要再湊上去的意思，只是笑著對楚陽說，“主子，你好了，不啞了。”

        楚陽則是含蓄地揚了揚嘴角，輕輕“嗯”了一聲。

        他這個反應倒真不是端著，一來和蘇玥在一起之后，治好啞癥已經不再是難題；二來他始終記得初見時蘇玥說的使命，對所謂使命的完成之日，他是既期待又抗拒。

        不過他習慣將這點抗拒和擔憂深埋于心。

        “毒王谷的事，我應允了。不過在那之前，我們得回一趟南楚。東林方面不斷地像我們施壓，父皇他快扛不住了。”

        “哦哦”原來青止已經見過他了，那她不舒服也是青止說的咯，畢竟她可從沒在楚陽面前表現過，蘇玥心里胡亂想著，嘴上思路卻很清晰，“那是自然。東林吃了那么大的虧空，肯定會獅子大開口地找我們要，我們若是給了，那就是削弱自己，等東林打完其他國家，一定會最后吞掉南楚。我們要強硬起來，打通巫城之后我們有北韓做盟友，就算東林翻臉也不怕。再說，他也不太可能真的翻臉，四國平和的假面已經被扯下，東林一有動作，西秦就會立馬跟進的。”

        楚陽下巴微點，算是默認加贊許。

        卻沒在國事上多做停留，一句過后就沒再提了。

        只是視線一直對著蘇玥的，直把蘇玥看得頭皮發麻，不自覺反思自己是不是又犯下什么錯事了。

        正悄了磨嘰掰著指頭數呢，一聲類似低喃的“玥兒”穿透空氣飄飄蕩蕩地晃到她耳邊。

        玥兒是她現實中的小名，雖然同學之中還有“玥玥”、“小玥玥”、“大玥兒”等多種稱呼，但總是比連名帶姓地叫她要親切熟悉得多。

        她沒反應過來，稍顯詫異地抬起頭，“嗯？”了聲。

        “玥兒~”楚陽又叫了聲，聲音些許響亮，不再是那么個試探的意思。

        “嗯。”蘇玥也就立馬跟上，大聲應了。

        “我們回去吧。”

        “好。”

        “回南楚。”

        “好。”

        “成婚。”

        “……”

        哈哈，不好意思，這游戲她玩過，就數她嘴剎得快。

        蘇玥尷了個尬的，再想補也已經補不上了。

        偷眼去瞄，還好楚陽只是落了嘴角，臉色不算太難看。

        忙嘿嘿打圓場道，“主子，你說成婚，那將來你若是登基成了皇帝，我會是妃還是后呢？”

        楚陽答得痛快，“自然是后。”

        蘇玥立馬接上，“可你覺得，我是那塊能管理后宮的料嗎？”

        楚陽依舊痛快，且語氣平淡，“反正就你一個，你管好自己就行。”

        蘇玥擺著一副循循善誘的面孔，被一句話堵得啞了聲。

        雖然談話走向非她所愿，但還是被直白的一句直擊了心靈，小心臟被安了馬達似的噔噔噔跳個不停。

        蘇玥抓了一大團毯子勉強壓住心口，隨后豁出去地應了一聲，“好。”

        其實應不應這一聲，結局都不會有所改變。

        還不如痛快點讓男主高興高興，自己也能少受點罪。

        做出一點小小的犧牲，興許能換來更大更迅速的成功，何樂而不為？

        事情這么定下了，自然有人緊鑼密鼓地去準備，不用蘇玥操心，她也操不過這個心，光是糾結懊喪就足夠煩心了。

        答應成婚的當天晚上，她整夜整夜地做噩夢，夢到什么已經記不清了，就是感覺不好，很壓抑。

        到后半夜，她實在受不過這個折磨，打算睜著眼睛在床上躺到天亮。

        也不知怎么的，外屋就傳來咚的一聲重物落地的巨響。

        她趕緊裹上件毛毯出去查看，見地板上側躺了個人影，人影兩腿蜷曲著，但從寬厚的背影能分辨出，這是個高大結實的男子。

        屋外很快響起敲門聲，咚咚兩下。

        蘇玥知道這是在詢問她發生了什么事，若她不及時回答，怕就要推門而入了。

        瞥了眼躺著的那位，蘇玥咬咬牙，快速地回了一句，“沒事，我起夜，不小心摔了一跤。”

        屋外沒了動靜，她蹲下身將男子翻過面，果然是林棟。

        雙目緊閉、面色潮紅，像是醉酒之后熟睡了，從房梁上墜下來的。

        蘇玥拍了拍林棟的面頰，拍不醒人，總不能留他睡在冰涼的地板上，就認命地將人半扛起，一直拖到她的床邊，把人往床上一甩。

        林棟只有小半截身子被甩上去，背部磕在床沿上，又給滑了下去。

        蘇玥還打算二次修繕下，就見林棟雙手捂住臉，就著背靠的姿勢坐了下來。

        看樣子是醒了。

        她就也不折騰了，跟著在旁邊坐了。

        卻不知道說些什么好，暗地里打了無數遍腹稿怎么開這個話頭，最后也只能干巴巴擠出來一句，“哈哈，好久不見~”

        好久？那是相當久。

        真要追溯起來的話，從回南楚后再出發的那段旅程開始，這位就已經神龍見首不見尾了。

        原因嘛，她大概知道一點。因為知道，所以不問。

        可林棟還是忍不住自己回了，他依舊捂著臉，聲音悶悶的，導致聽上去帶了幾分委屈，“主子不希望看到我在你身邊，我不敢露面，只能、只能偷偷的……”

        蘇玥沒為難他接著斷斷續續下去，輕輕“嗯”了一聲打斷。

        林棟在那捂了半天，終于把頭垂了下去，聲音像是從喉嚨里擠壓出來，更低啞了，蘇玥不得不湊近了，才能勉強聽清。

        他說，“我知道你喜歡主子，愿意為了主子做任何事，但也知道你不喜歡束縛，我以為你就算再怎么喜歡主子，也過不了在宮里悶著的日子。我就想啊，等這一切結束了，等你什么時候膩了，你要走，我就跟你一起走。”

        “不和我好沒關系，把我帶上就行，我會照顧好你的。”

        “你這人其實懶得很，興致來了大干一通，大多時候都懶懶的不肯動。主子在的時候還好些，你一個人估計就得過且過了。”

        “所以，你帶上我，我就……可是、可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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