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拜的哪路神佛起了作用，接下來半個月方泠都沒收到一條來自金文瑤的微信消息，本來從私家菜館出來那天她還打算發個消息道謝還錢，但想了想又感覺沒必要。

        她欠金文瑤的債多了，錢夢凡上次碰碎的水晶熊官網報價三萬八，還是限量版，有錢都不一定能買的下來，吃飯那千八百的，金文瑤也不一定放在心上。

        欠人情的感覺不太好，但方泠差不多也能猜出來這是金文瑤的套路，欠來欠去才能有來有往。

        以后有機會托錢夢凡還回去吧。

        總不能人家那邊稍稍降溫，她又去撩撥人吧？

        方泠猶豫著要不要把金文瑤微信刪了。

        她之前留著金文瑤微信也是發現這個人狂熱的追求態度有點不對勁，非常像“crush”，一段狂熱而又短暫的愛戀情緒。

        這種時候強烈的拒絕其實沒什么用，刪了人反而更容易逆反，最好的辦法就是等她自己冷靜下來。

        現在人談戀愛多注重細節啊，方泠高中認識的朋友因為某天發現男神忘了剃鼻毛而結束了長達三年的暗戀。

        方泠本來也希望于金文瑤因為發現自己真人跟她幻想中的落差，而體面的結束這一場追求。

        但很遺憾的是：她的預想沒有成功。

        她自己反倒因為金文瑤侵入社交圈而感到不適，發展到最后就像是她主動放權讓人家了解自己一樣。

        不過現在沒必要想這些了。

        金文瑤半個月不聯系她意味著什么？她已經脫離這段狂熱的感情了。

        這時候才是刪人的好時機，一方面可以阻止金文瑤后悔，另一方面就是刪除這些聊天信息。

        知道金文瑤脫離苦海之后，方泠慢慢翻看著她給自己發的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心境改變，現在看著這些白色對話框也沒了不耐煩的情緒，反倒對自己拒絕人感到有點抱歉。

        金文瑤從過年時的那個新年快樂的祝福語開始，一直堅持給方泠發消息，早安晚安一天都沒斷過，方泠偶爾回復都能讓她激動的發一天消息。

        一個半月前，方泠第一次拒絕金文瑤當天晚上，金文瑤還發小論文道歉。

        她說：“我很抱歉因為自己的問題對你造成困擾。”

        她說：“以后不會了。”

        ……雖然她最后沒做到繼續過來纏人。

        但誰見過裕美集團大小姐這么卑微的樣子？

        方泠看見了，這沒辦法她是當事人，但她不打算讓別人看見。

        金文瑤人也不算壞，既然她一只腳都已經掙脫了泥沼，何妨再助她一把？

        這么想著，方泠打開手機屏幕右上方的三個點，看了一眼金文瑤的微信頭像，還是按下了刪除鍵。

        結果當天晚上方泠就夢見金文瑤抱著自己哭，她怎么推都推不動，金文瑤的眼淚已經浸濕了她的衣服，金文瑤一邊哭一邊質問她：“你怎么可以刪了我？！”

        方泠：“為什么不可以？”

        金文瑤頓了頓哭的更兇了。

        方泠第二天起床頭痛欲裂，任誰腦子里響了一夜哭聲也不會好受，她對著鏡子遮黑眼圈的時候卻突然因為自己的夢笑了一下，“我怎么這么自戀？”

        好像潛意識里認為金文瑤離開自己就要死了一樣。

        這世上誰離開誰不能過啊？

        但沒想到剛進辦公室，同事就走過來敲了敲她的辦公桌，方泠：“怎么了？”

        同事莉莉說：“王總喊你過去。”

        王總是方泠的頂頭上司，這兩年基本已經不參加公司工作了，一個月能來兩三次都是勤的，怎么現在突然喊人？

        方泠站起身：“他喊我干什么？”

        莉莉聳聳肩：“誰知道這位抽什么風，昨天阿杰可被罵了半天，你小心點，要是撐不住給我發信號，我打電話救你。”

        方泠拍拍她的肩走向老板辦公室，她手指曲起剛敲了一下門，王總就在里面喊：“進來！”

        方泠推開門還沒打量老板臉色，卻突然看見金文瑤正捧著一杯咖啡端坐在左手邊的沙發上。金文瑤見方泠進來立馬把咖啡杯放到矮桌上，站了起來。

        王總見狀也跟著站起來對方泠和煦道：“進來進來，先把門關上。”

        等方泠松了門走近，王總親切的介紹金文瑤：“裕美集團金總家的大小姐，這是我的得力愛將方泠。”

        金文瑤沖方泠伸出了手。

        王總都因為她這個動作愣了一下，即將吹噓方泠功績的話也咽進了肚子里。

        方泠也伸出手跟她握了握，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甲修剪的很整齊，透出淡淡的粉色，金文瑤不易察覺的多握了幾秒。

        等兩人收手，王總就笑道：“年輕人跟我們可不一樣了，我們那時候上工地泥里來土里去，一群大老粗哪兒還講究這些禮。”

        然后著重介紹方泠的學歷：“c大建筑專業的碩士，前兩年剛回國，跟著我做過幾個大項目，經驗豐富。”

        金文瑤笑著說：“王叔，既然是您的愛將，把項目交給她我也放心。”

        然后當著王總的面對方泠說：“咱們加微信私下聊？”

        完了，聽這意思肯定是知道自己被刪了，方泠本來還想著要是金文瑤沒發現再偷偷把人加上的。

        她站在辦公室看著眼前這個打扮精致、唇邊帶著笑意的女人，不由感嘆人生真是起起落落落，誰知道下一步掉到哪個坑里邊。

        方泠道歉：“我沒帶手機。”一會兒去工位拿……

        不過她后半句還沒說出口，就聽金文瑤笑道：“不會是不想加我吧？”

        王總插口道：“你今天怎么光逗人玩？在辦公室誰帶手機啊？小方。”

        方泠看向領導，王總說：“就這幾步，你出去一趟把阿杰也喊過來。”

        雖然王總點將點到了方泠，但這么大一個項目沒兩個人帶短時間根本啃不下來。

        方泠拿著手機喊同事阿杰一起進去，阿杰苦著臉跟在方泠后面，“方姐，你行行好給我透個準話，王總這會兒心情好不好？”

        “好。”

        準備好挨罵的阿杰：“……欸？”

        方泠敲了一下門權當提醒，推開門的時候兩人還能聽到辦公室里傳來的笑聲，阿杰疑惑：“今天怎么回事？”

        王總跟阿杰說話的時候方泠找金文瑤要微信，金文瑤倒也沒為難她，調出二維碼讓她掃，方泠弄完填備注的時候還想：還好沒有拉黑。

        雖說也比較不出來刪人跟拉黑哪個更得罪人……

        裕美集團主要經營大型連鎖商超和部分房地產業務。

        為什么說是部分呢，因為房地產投資周期太長一不小心就容易資金鏈斷裂破產，這兩年別看房價高昂，但樓市根本不景氣，每次都是拿著商超的盈利去填補房地產的窟窿。

        自金文瑤畢業進入裕美集團后，已經建議她老爸把房地產這部分砍了一半。

        剩下一半不是正在做就是已經到了收尾階段沒有辦法停止。

        如果不是他們砍項目把負責這部分的員工踢了，這次在l市新商超的造價咨詢也落不到方泠他們頭上。

        王總跟金文瑤老爸是商場上的老朋友，這次金文瑤過來當交接人員，看著老朋友有那么幾分把家業傳給女兒的意思，金文瑤又是客戶又是后輩，王總怎么也要請她吃一頓飯。

        同事阿杰手頭還有點東西要交接脫不開身，金文瑤又是個女客不需要拼酒，是以只有方泠充當陪客。

        領導開車方泠本來是打算坐到副駕駛，金文瑤是客戶可以安心把王總當司機，但方泠以后還要在他手下混呢，自然不能讓領導尷尬。

        但方泠手剛放到車門上，王總就降下車窗說：“咱沒那么多路數，今天我就給你們兩個小姑娘當司機，你也別不好意思，去后面陪文瑤說說話。”

        方泠跟金文瑤并排坐在后座上的時候還有點恍惚，事情怎么發展到這一步了？

        好像步步都很合理，但結果卻透著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詭異。

        倒是金文瑤一路上都十分平靜，也沒往日癡纏方泠的樣子，只是偶爾問她幾個問題，比如說問他們團隊里有多少人，什么時候能審完圖紙，什么時候能給個大概的預算。

        方泠按捺著自己飄散的思緒和一絲刪了人后再見面微妙的尷尬，一一回答了金文瑤的問題。

        王總在前面聽著還夸道：“文瑤也是下了一番功夫吧？還不錯嘛，每次都能問到點子上，小方都快被你問出汗了。”

        金文瑤笑著回道：“王叔別夸我了，我這都是現學現賣，本來是其他同事過來交接的，但他們都在忙新商超的事，我爸看就我一個人閑的沒事干，這才把我拎過來了。突擊培訓這么多天總算摸到一點門。”

        王總笑道：“怎么樣？當初你爸說你大學選專業的時候我就說要不選個造價，以后來我手底下干，保管虧不了他閨女。”

        金文瑤誠懇道：“還好沒選這個，要不然我是畢不了業了。”

        王總哈哈大笑：“哪兒有那么難，方泠本碩學的還都是景觀建筑呢，現在不也一樣干的風生水起？”

        這句話說的讓人怎么接，方泠實在不想在金文瑤面前自夸，只能讓自己的微笑多維持一會兒以示對領導的贊同。

        金文瑤視線微不可察的落在方泠身上，正午的陽光透過玻璃灑在美人光滑的側臉，睫毛之下是一片陰影，頰邊是圓潤的耳垂，珍珠耳墜閃爍著細微的光茫。

        方泠扭臉看過來前金文瑤淡淡收回目光。

        她心道：真想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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