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四章:話不投機多半句,酒逢知己誤歸期
封儀明走在月光下,連著卿溪的份把委托中出現的問題和做出的改變與幫主匯報完,腳步沉重,不知道怎么了,他總感覺心里一陣又一陣地泛起些許煩躁,從議事堂出來后,他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里,轉而推開茶樓大門,漫無目的地在白月中散步,當此時,合歡樓的老鴇突然出現在無心茶樓房檐上找他要太子南院地址。對方站在那里,居高臨下,拿了合歡樓今年一整年的人情錢,來換這條線索。
“值得么?”封儀明問,“他只不過是你手底下那么多小倌當中的一個。”老鴇歪著頭,好像思考了一番一樣,皺了皺眉頭,語氣里帶著無奈:“封大將,是其中之一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曾經在我手下活著。
“好也罷,壞也罷,幸福也好,不幸也罷,總歸是活著的。人啊,是非常脆弱的物種。但好在活著的時候,總是能擁有希望,總還有各種各樣的可能性,而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對于大部分人來說,世間一切將與他們再無關系,活著的人的思念、憎惡、算計,連帶著他們曾經活過的痕跡,都會被清理,被遺忘,最終,連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都算不上,僅僅只能成為人們腳下一捧平平無奇的黃土。所以我一直認為,活著永遠是最重要的東西。”他仿佛回想起來什么一樣,突然冒出了一句感嘆,停頓一下又繼續說,“我們這種人,身上總是帶著悲劇的,你就當我是同情他,可憐他吧。若不是他自愿撞在了劍上,怕是當場就有人要沖出來指責太子傷人,好在,自刎的傷和遇刺的傷,宮里的仵作還是能驗出來的。你們在室內,隔音太好,察覺不到些什么,我卻看得清楚,早有個鬼鬼祟祟的等在那扇門前了,你知道我的,我只想置身事外罷了,不是我的事兒我也懶得管。只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猜,這會不會毀了這位太子的一切?一個愿意為了自己心愛的人放棄自己的生命的人,我覺得至少,不應該以被忘記結尾。”
“隨你。”
封儀明找了個舒服一點的姿勢,抱著胸倚著樹,“我在那位小殿下身上放了些云母磨的珠光粉,你循著那些蹤跡追去即可。”一陣風吹過,樹葉搖動,老鴇已經走了。“活著么……”封儀明喃喃自語,他心中再度騰起了一絲煩悶。
也許活著是很重要,可萍水相逢的人活著不活著又有那么重要么?如果他也遇到過因為顧及別人是否活著而害了自己珍視的人的情況……封儀明甩了甩頭,試圖把亂七八糟的念頭甩出去。“算了,跟我有什么關系呢?”
太子事件后,卿溪把自己關在房間了三天。封儀明像往常一樣地接著委托,偶爾路過卿溪門前時會有一種想要敲門進去看看的沖動,不過他還是沒有伸出手去——觀點不一致,話不投機半句多,要是他不想見我,我就不要去自討沒趣了。
他想起來那晚卿溪的淚眼,總感覺心里被什么東西戳了一下,心臟被什么東西牽扯著,身體好像不聽自己使喚了一樣,總是不由自主地走到卿溪門前,急著要引他去和卿溪解釋。還沒來得及細想,封儀景又將新的委托帶過來,將一個端正的木質小匣發給了自家老哥:“太子殿下的委托,讓去把合歡樓里那個宦官線人給拔了。”
午后,屋外突然揚起一陣嘈雜,卿溪稍稍打開一點虛掩的門,想聽聽是發生什么了。大片大片烏央烏央的幫眾們朝一個方向跑著,而那個方向似乎是封儀明的房間。
卿溪眉頭一皺,打開房門,攔住一個正打算往過去的幫眾:“這是怎么了?怎么都在往一個方向跑?”“你還沒聽說嘛?”大漢插著腰喘了口氣,“封大將傷了。”“什么?”卿溪一時間有點驚訝,入幫這段時間以來,關于封儀明的傳聞他聽了不少,雖然估摸著“當年幫戰的時候殺入敵營將對方悉數全斬后又全身而退”這種傳言多少有點夸大,但這封儀明應該也是個扎手的主兒,不然,也不會有個“封大將”的名號,“怎么回事,嚴重么?”“這,我們也不知道啊,應該挺嚴重的吧。我進來都好幾年了,也是第一回聽說他傷得剛進門就差點栽倒了啊。”話音剛落,本來還在門口站著的卿溪就沒了蹤影,他身法輕盈,三下五除二繞過幾個擋到他前進路線的人,奔到了人流前面。
剛到門口,卿溪就聽到里面傳來嚴厲女聲:“你怎么回事?什么叫拔劍的時候愣神了?”房間里,溫默好看的眉毛擰成一個結,一雙丹鳳眼本就眼尾上揚,此刻又給她多加了幾分凌厲,“你是去取人人頭的,他家里有沒有親戚,有沒有弟弟,他死了以后宦官會清理他一家種種的,關你什么事啊?你能因為這個愣神?你還叫封儀明么?找借口能不能找個像樣點的?”封儀明坐在蒲團上默不作聲,面無表情,嘴唇有點發白。
他此刻正□□著上身,雖然已經讓溫默包扎處理過了,一道透過布條從右胸蔓延到左腹的血痕仍然在暗示著實際上的傷口該是有多么驚心動魄。
倒不是封儀明動手的時候心軟了,而是不知道為什么,當那個線人跪在地上求饒的時候,他耳畔突然回響起卿溪的質問:“一個活生生的人死在你面前,你為什么能那么冷靜?”那種心被揪了一下的感覺又來了。曾經的他,看到過自己的父親,自己的同伴活生生死在自己面前,那時他也會哭,也會崩潰,好像有一次他崩潰得尤其徹底,但是,因為什么呢?
腦海里閃過一個從高處下墜的白影,封儀明手上的動作被這個畫面惹得稍稍一頓。也就是在這一瞬間的停頓里,跪在地上的線人逮住機會,突然從袖子里掏出一把小刀朝著封儀明襲了過去。因為距離太近,刀子短劍長,封儀明沒來得及擋掉第一下,回過神來的他只能微微側身,盡量讓刀子不劃到要害,隨后借著側身拉開的身距,一劍抹了對面的脖子。那個線人倒在血泊里,封儀明這一劍給的力道很大,大概是劃穿了對方的氣管,那人瞪著眼睛倒在地上,發出像壞掉的風箱一樣的“嗬嗬”聲,難聽極了。
溫默看封儀明一動不動也不說話,只好自顧自地又交代了幾句最近要注意的事項,拎著藥箱扭頭推開房門,看到門口整整齊齊站了好幾排幫眾,無奈地嘆了口氣,深呼吸兩下,盡力壓下剛剛被封大冰雕點著的怒火,努力恢復成往日里溫柔的語氣道:“封大將的傷已經沒有什么大礙了,大家不用擔心,都散了吧,讓他好好休息一下。”人潮漸漸散去,卿溪卻留在原地,因為比別人來得早點,他清清楚楚地聽完了里面溫默對封儀明的訓斥,潛意識告訴他封儀明的反常可能和他有點關系。他在門口徘徊了一陣兒,不知道該不該敲門進去,里面無波瀾的聲音響起:“想進來就進來吧。”
卿溪邁步進門,封儀明已經把上衣穿好,除了嘴唇白了點,眼神疲憊了點,和平時沒什么兩樣。“傷口還疼么?”兩個人面對面坐著,卿溪不知道該說什么,為了打破沉默隨口問了一句。“你猜?”封儀明語氣里罕見地帶了一點無語,沒好氣地把問題又拋了回去。
我猜?我猜你個錘錘鏟鏟!卿溪在心里暗暗罵了一句,同樣不爽地回敬一般地盯著封儀明說:“你要是傷口還疼我就改天再來。”說完他就佯裝要走。“坐下,我們聊聊。”封儀明出聲道,“你這幾天都不出門,也不接委托,還是因為蝴蝶么?”卿溪默然,這三天里,他想了很多,越想越覺得,當時應該是有能讓蝴蝶活下來的辦法的。
“如果,再讓現在的你回到那天晚上,你會去阻止太子殿下殺了他么?”卿溪緩緩開口。“不會。”封儀明面無表情地回答說,“就算不是因為除了委托內容之外的東西我不會管,我也會因為那是當時對于太子來講最穩妥的事件解決辦法,而不去管。”
“可是如果我們那晚只是拿走了扳指然后銷毀它,然后帶著蝴蝶離開長樂城,此后不再回來。保證那群宦官手里沒有證據,也抓不到蝴蝶,他就能活下來的呀。”卿溪有點不太甘心地反駁道,“雖然帶著他離開冒險了點,但對我們而言也并非是完全不可能實現。這樣一來,人也活了,太子那邊問題也解決了,不也很穩妥么?”
封儀明拿過爐子上燒水的鐵壺,倒了點白開水到兩個杯子里,自己一杯,遞給卿溪一杯,然后嘆了口氣,開口道:“也許你說的那種方法可行,但是它遠沒有你想象地那么容易實施,更談不上穩妥,你如何能保證那宦官手中沒有其他把柄?如何保證蝴蝶在那晚之后會完全按照你想的那樣珍惜性命,不再出現在長樂城中?你以為,那群宦官為什么會再把那枚扳指還給蝴蝶?”他們做事可從來不會放過手上拿到的任何一件能壓制住對手的證據,一定是留了圖樣。封儀明沒有把后面這些話講出來,桌案對面,卿溪那越發難看的臉色說明他現在也已經想到這些了。
“把扳指還給蝴蝶,本身就是那太監布局中的一環,他這么做,是為了再給太子一個希望,給他一個似乎他和蝴蝶的事情被發現也有可能被原諒的希望。這個希望同時也是一個陷阱,如果太子真的信以為真什么都不做或者真的帶著蝴蝶走了,他們就一定會放出大量流言,擾亂前朝。無論如何,當太子與蝴蝶的事被那群太監知道的時候,太子就已經輸了,是日后因所愛而被要挾,還是今時今日快刀斬亂麻,他總要做出決斷。倘若他選了他的所愛,日后大概難免要走向昏君的那條路,到時候的后果,就遠比死一個蝴蝶大得多了。”封儀明抿了一口水,潤了潤比之前又稍微蒼白了一些的嘴唇,“好在,我們的太子還算睿智。”
封儀明從一開始看到委托內容就估計事情不會那么簡單,不然,幫主也不會謹慎到,明知若是派他弟弟去,姜歡必定堅決反對,也不去考慮其他人選。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雖然人與人之間的悲歡并不相通,但是,根據我之前處理過的委托推測,如果你告訴蝴蝶,想要活命就必須遠離太子,遠走高飛,與太子小殿下死生不復相見,他大概率很難會乖乖答應。就算是答應了,他恐怕也只會郁郁此生罷了。有些事,他作為局內人恐怕看得比你更明白。”
“那,要是去找陛下幫忙呢?陛下難道不會幫自己的兒子么?或者就算不是為了自己的兒子,借這個機會,殺一殺宦官們的威風不也挺好么?”卿溪的手緊緊攥著封儀明遞給他的杯子,讓人擔心薄薄的杯壁會不會承受不住,直接裂開來,不過好在,杯子還算結實。“卿溪,你這是第一回從家里出來么?”封儀明問。
“是……第一回,怎么了?”卿溪稍微有點底氣不足。“那這次就多學著長點心眼。長樂城,如國皇都,天子腳下,除了宦官有自己的線人,陛下何嘗又沒有自己的?就算情報的取得可能比宦官那幫人慢點,這么好的一個施壓機會,你猜猜,那宦官會不會趕著趟兒地拿著證據過去討好處?這件事本來說出去就是他兒子理虧,他培養這個兒子不容易,也想早點除掉自己兒子身上的污點,也就默許了那閹人先一步去同太子‘溝通’。你總該知道‘死無對證’是個什么意思吧?
這世上沒有什么人的嘴巴比一個死人的更嚴了,活人的身上總是充滿變數的。
“雖然只是我的推測,那天晚上就算鐘憐心軟沒殺掉蝴蝶,不久,陛下也會親自派人解決了他。就算陛下真如傳言般那么仁德,有幾分可能會留蝴蝶一條性命,多半,蝴蝶也會是個被送得遠遠地之后,再被幽禁起來生生熬過這一輩子的結局。王族,也不是那么好當的,他們本就不該有自己的‘所愛’,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樣說一不二的,他們的行事法則永遠要符合大局的所需。不然你以為,為何這樣的委托會交到我們手里?”封儀明很久沒有一口氣說過這么大一串話了,也許是想早點緩解卿溪的心結,他連語速也比平時稍微快了一點,盡管他自己并沒有察覺,“江湖里有的,也不僅僅是話本中的俠客,想要去行俠仗義并不是一個壞想法,但,倘若你只是為了行俠救人才入的幫,我并不建議你久留。”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來這么大的耐心去一點點解釋,一點點講清楚,好像自己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一樣,不過既然已經開口講了,不如就干脆徹底說個明白:“當時的那種情況,至少在最后,轟轟烈烈地死去,銘記此生,還是茍且偷生地活著,最后彼此相忘,生離還是死別,他們的命運算是他們倆自己選定的。在我看來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以他們倆的情況,這段感情本來從開始就在往悲劇行進。你現在所有對結局的假設,都是在以‘如果’開頭的,一件事前面加上‘如果’,那么這件事就是沒有發生的,對沒有發生的事情進行想象,糾結,也只是在折磨自己,已經有了結果的事,就算你不是那么能接受那個結局,結局也已經定下了。我讓你不要去管委托之外的事情,只是因為有些事情可能比表面上復雜得多,盲目插手不一定會收到更好的結局。這是最簡單的,保護自己的辦法。只負責好自己應該負責的,至少絕對不會出錯,也不會讓自己牽扯進麻煩當中。”
卿溪聽完,手握緊又松開,再握緊又再松開,最后仿佛終于找不到什么更好的解決辦法了,抿著嘴,低下了頭:“我只是,嗝兒,有點不甘心,沒能救他。也許你說的沒錯,可是我真的,嗝兒,好不甘心。因為……因為受傷真的很疼啊,要死掉時的會感覺很無助,只要有一線機會,我就想……就想救下,嗝兒,所有我有可能能救的人……不想讓他們也……”
同我一樣。
他斷斷續續地說著,隨著無力感漫上心頭,鼻子一酸,眼淚控制不住地,噼里啪啦地砸了下來,肩膀一聳一聳地,甚至,還可憐地連打了好幾個嗝兒。“小水龍頭,你怎么像個姑娘家一樣,眼淚跟不要錢一樣說來就來。”封儀明嘴上損著卿溪,手上卻趕緊找了塊帕子想幫他擦眼淚。
他從前也帶過不少新人,有人在第一次面對血淋淋的尸體時抑制不住地嘔吐;有人干脆顫抖著下不了手,最終斷送了自己的性命;有人經歷過這種事情后第二天就申請轉去了文職,并選擇將此事徹底遺忘,不再提起。不過,這也算是人的一種自我保護,無可厚非。相比之下,卿溪現在的反應已經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也不知道卿溪在試圖尋找兩全其美的解決方法時又在腦海中見證了多少次蝴蝶的死亡。總之,這人的心理似乎遠比他預測的要強大不少,能好好哭一場,也不是壞事。
“我才不是……嗝兒……水龍頭……不許……嗝兒……這么叫我。”卿溪抬起頭瞪著他,一雙桃花眼水光粼粼,讓他想起來之前有個人送他的布老虎,奶兇奶兇的,他只能透過記憶勉強看清那雙拿著布老虎的凈白雙手,卻怎么也想不起那個人的面容。
他看著卿溪的樣子突然有點想笑,但是他忍住了,怕一笑起來卿溪哭得更兇,憋笑憋得肚子上的傷口有點抽痛。他盡量手上力度輕柔地幫卿溪把臉擦干凈,對方慢慢止住啜泣又繼續問道:“那,你這回怎么就沒有立刻下手,我早些時候聽溫默姐姐說你因為聽說那個人的家人要被殺,心軟了來的。雖然不太可能,額……你不會是認識那一家人然后區別對待了吧……”
卿溪沒有底氣地聲音越來越小,封儀明擦眼淚的手停頓一下,無奈地組織了一下語言,說:“偷聽墻角可不好,首先我并沒有心軟,我依然會覺得他們的死活與我關系不大;其次,我也根本不認識他們家的人,更不認識他,今天合歡剛把人帶給我讓我見了一面,至于為什么我會受傷,只是突然想起來某人的疑問和一點……應該是之前發生的事情,分了下神,純屬失誤。好在,這次運氣好,這種低級失誤還沒能要了我的命。”
那個“某人”坐在封儀明對面歪了歪頭,然后突然意識過來“某人”說得就是自己。
桌子下,卿溪的兩個手指尖頂在一起,比它們的主人還要顯得糾結:“對不起,我那天是反應有點大了,態度不太好,還吼了你,很抱歉。只是,蝴蝶不是壞人,他只是可憐人,你當時竟然不先想著救他,只一味地執行委托。我就覺得,你只是個自私自利的人,眼里只有委托,別的什么都不管。你當時還叫我也不要管委托之外的事情,還硬拽著我,把我拖著走,我當時真是快被你氣死了,打又打不過,掙又掙不脫,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死掉。不過,雖然我一直覺得殺人不好,但是如果對面要傷害你,你會因為沒有直接下手而受傷,那我寧可你狠心一點,沒有人情味一點。”
“嗯?聽起來,我在你這里算個意外?你很關心我?不想讓我受傷?”封儀明看到卿溪雖然在道歉但依然委屈巴巴帶著幾分不滿的樣子,不知為何,心里竄過一股莫名的愉悅感,忍不住逗了他一下,若是別人瞧見這場景,一定會用力揉揉眼睛。
“我……我才沒有!”卿溪的耳根“騰”一下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才不是只關心你一個,我是說,如果幫里面別人也需要執行這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委托,我也會希望他們能行事果斷些的,大家是好人,都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就是最好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手忙腳亂地解釋著。“說說,你關心的‘大家’還包括誰?”封儀明罕見地被人惹笑了,雖然這抹笑意實在是太過于細微,大約沒人能看出來,他端詳著卿溪,心頭難得有些放松,這樣輕松的心情,很久都沒有出現過了。
卿溪被他盯得有點不自在,抹了兩把有些發紅的眼睛,避開他的目光,手抓著頭發用力撓了撓,想了幾分鐘憋出來仨字:“封儀……景”那個景字說得遲疑的,讓人懷疑他其實是腦子里只有封儀明這一個名字,想了半天才把跟這個名字差距最小的“封儀景”搬出來。
“家弟有姜歡關心了。”封儀明眼里的笑意更盛了,腦海里一個現在已經模糊不清的白色身影突然出現,并有和眼前身著白衣的卿溪重合起來的趨勢,他還沒來得及細想,卻聽得門外的驟起的風聲敲擊著門窗,聲響不小,惹得他腦海中的白影又消散了。
“吱呀——”門被人大力從外面推開,繃斷了門內的鎖銷,打斷了封儀明的戲弄。剛剛才被提到名字的封儀景沖了進來,神態是少見的慌張:“哥,你見姜歡了沒?他到現在還沒回來。”窗外,月亮早已高懸,勉強從一片黑云中透出一絲光亮。天之將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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