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餐介紹冊被翻開，莫菲菲喝著冰可樂研究。

        打了個嗝后，莫菲菲指了指上面的套餐內(nèi)容問：“你覺得哪個適合她？”

        那接待誠懇地笑道：“我建議是可以先玩一個季度，不長不短的時間，足夠她判斷對射箭是不是真的感興趣。”

        莫菲菲摸著下巴，“有道理……”

        但是她立刻就回了神，把可樂罐“啪”地一下拍在桌面上。

        蕭以歌哪里是對射箭感興趣，明明是另有所圖，為了這所圖不惜投入人力物力跟財力！

        程昱哲這傻小子何德何能，讓蕭以歌如此上心。

        莫菲菲越想越不明白，雙手環(huán)胸陷進沙發(fā)里，剛被冰可樂鎮(zhèn)壓下去的火氣又冒了起來。

        “……姑娘？”接待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上火又出神。

        “跟我說吧。”

        干凈又溫柔的聲音響起，冰藍色的身影與她擦身而過，坐在莫菲菲的旁邊。

        莫菲菲掃了她一眼，又從鼻子“哼”了聲。

        接待松了口氣，去她們對面的沙發(fā)坐下，關(guān)心道：“好，你感受得怎么樣？”

        那挽弓射箭的卓越身姿重新浮現(xiàn)在蕭以歌的眼前，她唇角牽起笑：“她的技術(shù)的確不錯，看起來教得也很好。”

        她沒有忽略被蘇杭指導的那個少女的表現(xiàn)，喜悅和崇拜都充滿在少女的眼睛里，聚成點點的光。

        當年那個如霜似月的蘇杭，如今雖是依舊，卻到底添了時光磨煉出的溫度。

        得到蕭以歌的肯定，接待滿意地笑說：“那你看看套餐。有月卡會員，然后是季卡跟年卡，我個人建議你先開個季卡，這個時間剛好合適你體驗……”

        蕭以歌看了看冊子的內(nèi)容，“年卡。”

        莫菲菲的身體從沙發(fā)里彈起來坐直，一句“臥槽”差點脫口而出，被蕭以歌轉(zhuǎn)過來的幽幽目光擋回肚子里。

        她雙手扯著自己的嘴角往上提：“……年卡不錯，挺好的，就要年卡。”

        “那我去問問蘇杭，看她愿不愿意接。你們等等啊……”

        接待笑得燦爛，忙起身進場地里找蘇杭去了。

        不怪人家激動，蘇杭現(xiàn)在是鯨落珠寶的首席設(shè)計師，只因當初箭館幫襯過她，她始終記得這份恩情，自己也喜歡射箭，這才一直留下來當兼職陪練。

        為了不影響主業(yè)，她要求對單子有著全部的決定權(quán)，箭館與她是相輔相成，自然無二話。

        這些年里，她的存在給箭館帶來不少客人，有一些人甚至是為了她才熱愛上射箭運動，得不到她答應(yīng)陪練也不氣餒，在這個箭館里玩至少偶爾能看到她來露一手。

        她的人氣便是這樣日積月累，箭館給她的待遇也水漲船高。

        蕭以歌回想著剛才，蘇杭聽完她那句付得起以后愣了愣，還下意識眨了一下眼睛。

        突然可愛得犯規(guī)。

        然后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說了句“那我先去忙”就回到了少女們之中。

        莫菲菲臉上寫滿了嫌棄，見到蕭以歌入了神似的嘴角升起一抹笑，她撇著嘴打開手機找到閨蜜群。

        【莫菲菲：號外號外，蕭大小姐豪擲千金為博美人一笑。】

        【朱禎：[耳朵]】

        【莫菲菲：你絕對想不到這個美人是誰[社會社會]】

        【朱禎：[耳朵][耳朵][耳朵]】

        莫菲菲正了坐姿，暗暗組織語言準備發(fā)一段藝術(shù)感爆棚的小作文，再看屏幕時渾身的動力都萎靡。

        【蕭以歌：是萬金。】

        莫菲菲虛虛地瞟過去，蕭以歌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回了神，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怎么的，我說兩句還不行了！”

        莫菲菲挺起胸，邊說還邊往自己的大腿響亮地拍了一下，蕭以歌聽著都肉疼。

        她知道莫菲菲擔心她喜歡程昱哲，寬容地笑：“行，我什么時候說不行了。”

        蕭以歌這么笑，莫菲菲頓時就扛不住了。

        這么多年過來，蕭以歌向來都是有主見也有想法的人，被她認定的事情肯定都是值得去做，并且不會因為任何原因而中斷的。

        莫菲菲始終相信著蕭以歌的任何決定，只有這一次無法理解。

        可蕭以歌沒有責怪她的胡鬧，反而給她這樣寬容的笑。

        “那你，那你……”莫菲菲把手機握在手里反復翻轉(zhuǎn)，支吾了半天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放心，”蕭以歌端正著神色，再次拍了拍莫菲菲的丸子頭，語調(diào)溫和，“你看到的不是全部，但我現(xiàn)在還不想說，再給我一點時間。”

        其實她心里有負罪感，莫菲菲是她最好的朋友，這樣重要的決定她卻沒有第一時間跟莫菲菲分享。

        這件事在她心里重若千斤，她跟蘇杭被時光和距離分隔開這么多年，她思念著那張臉這么多年，現(xiàn)在剛剛邁出第一步，她無法在這個還沒有任何反饋的時候宣之于口。

        莫菲菲盯著她的臉看了好一會兒，終是半感慨半消沉地說：“我知道了……我要去找魏嘉明緩一緩，只有愛情能拯救我，待在你旁邊老是會擔心你。”

        魏嘉明是莫菲菲的男朋友，是除了莫菲菲的父母，蕭以歌跟朱禎以外唯一能包容她咋咋呼呼小性子的人。

        蕭以歌還是笑著：“去吧。”

        莫菲菲才站起來，蕭以歌的手及時遞過來，纖軟的細指上掛著一串鑰匙。

        “把我的車開走。”

        “……”莫菲菲咬住后槽牙，用力又迅速地掃走她手上的鑰匙。

        要是蕭以歌真的喜歡程昱哲，她全身四千毫升的血都能吐個干凈。

        就蕭總經(jīng)理這手段，程昱哲何德何能享受！

        “走了！”莫菲菲咬牙切齒，頭也不回地離開箭館。

        蕭以歌目送著莫菲菲出去，那接待也帶著蘇杭的意愿回來，順利地走了手續(xù)付款。

        她簽字的時候，接待跟她閑聊起來：“沒想到蘇杭愿意接年卡陪練，她近幾年都沒接過時間長的單子，你可算是走運了……

        我們箭館來過國家隊退役的運動員，看她有天賦也肯努力，指點了她很久。她的技術(shù)不輸專業(yè)運動員的，這幾年也保持著練習，真不錯。”

        蕭以歌把名字簽得很慢，最后一捺花了比平時多幾倍的時間，聽完接待的話才放下筆。

        走完所有流程，那接待笑說：“這家箭館是我老公的，你可以叫我晴姐，以后過來玩有什么問題隨時叫我。”

        “好。”蕭以歌頷首莞爾。

        她不急著離開，跟晴姐說了四處逛逛。

        比較吸引她的是展示架，反曲弓跟復合弓排得滿滿當當，她不禁想到，這些弓里有多少把是蘇杭用過的。

        箭館的下午跟夜色剛起時是客流量最大的，天色越晚客人越少，等蕭以歌把全部的展示架逛完才反應(yīng)過來，嘈雜聲小了許多。

        那個人忙完了么，那幾個活力四射的少女是不是還在為她歡呼不止。

        正想著，鼻息間便觸到清涼的雪松香。

        蕭以歌轉(zhuǎn)身，與不遠處一雙霜雪般的眼眸對上。

        她輕淺地笑：“忙完了？”

        “嗯，”蘇杭走近幾步，“你看得認真，就沒打擾。”

        大概是教學結(jié)束了，她身上的護胸和護臂都摘了下來，像是把力量感也卸下，滿身清爽干凈。

        蕭以歌輕松著語調(diào)：“今晚沒什么工作要處理，就多逗留了一下。”

        蘇杭左右看了一圈，“莫菲菲走了么？”

        “你還記得她，”蕭以歌說著，嘴角悠悠地翹起來，“她有事先走了，著急得不得了，也不等我就把我的車開走了。”

        蘇杭點了下頭，帶了幾分回憶的味道說：“我記得，以前你們總是在一起。”

        從高一入學以后，她對蕭以歌有印象的那一刻起，莫菲菲就跟蕭以歌同進同出，兩個人好得跟異姓姐妹似的，再后來又多了個被莫菲菲拉來的朱禎。

        每次她只要聽到莫菲菲的大嗓門，手上的動作就會不自覺地停止，然后不著痕跡地將目光掠過去，將莫菲菲身邊那個明媚的少女不動聲色地看進眼里。

        幾乎每一次，蕭以歌身邊都圍著很多同學。

        大家就像歷史課本里的烽火戲諸侯，為了博蕭以歌一笑，千方百計地找話題和她說話，也跟莫菲菲套近乎，只為了得到跟蕭以歌親近的機會。

        有對這個現(xiàn)象嗤之以鼻的，但更多的是被蕭以歌所吸引而與前去交朋友的。

        蘇杭則不在任何一個陣營里。

        那個少女是所有人眼中的光，這樣璀璨耀眼的光不會越過人群落在她的身上，她也無意穿過人海去觸摸。

        “嗯……這個點是不是該下班了？”蕭以歌的聲音打斷她腦海中的片段。

        蘇杭看了眼手機，“對，時間不早了，你的單子過幾天才開始。”

        “這樣……”蕭以歌佯裝惋惜，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苦惱地皺起眉，“那我得先走了，家里的司機今天讓我爸用了，我還不知道怎么回去。”

        她說完轉(zhuǎn)身就要走，并不拖泥帶水。

        這個小心思她是做了最壞預想的，就是蘇杭無動于衷。

        在希望值降到最低的時候，失望就不會那么濃烈。

        幸好，下一秒她聽到了蘇杭叫住她：“不介意的話，我送你。”

        她唇邊銜上愉悅的弧度，回眸柔聲道：“好啊。”

        在見到蘇杭的代步工具時，蕭以歌不免怔了怔。

        她調(diào)查了蘇杭這些年的大致情況，太過細致的東西自然沒有囊括，就比如現(xiàn)在她眼前這輛摩托車。

        它造型流暢帥氣，車頭高前座低，后座稍微翹起，全黑色的車身使它像黑夜中蓄勢待發(fā)的豹子。

        蘇杭熄火，左腿利落地踩下邊架下車，從把手上摘下一頂頭盔走向蕭以歌。

        蕭以歌好奇地打量她的車，“你平時都騎摩托車么？”

        “看情況，”蘇杭在蕭以歌面前停下，“不是正常上班的話基本上是騎摩托車，比較方便。”

        她想遞去頭盔，但看蕭以歌那寫滿了詫異和蠢蠢欲動的雙眼，她放棄了這個動作，直接為蕭以歌戴上頭盔。

        箭館周圍是商業(yè)街，這個時間正是散步逛街的好時候，年輕人們嬉笑怒罵，中年人們談笑風生。

        只是所有的聲音都中止在雪松香環(huán)繞過來的瞬間，那曾經(jīng)把她們跟程昱哲隔開的玻璃墻，又再度切斷她們跟外界的感觸。

        蘇杭為蕭以歌將長發(fā)撥到身后，再固定好頭盔，不讓帽檐遮住蕭以歌的視線。

        “怕我不會戴啊……”蕭以歌輕輕地問，近乎呢喃。

        “嗯，別動。”蘇杭的語調(diào)也低下來，視線只盯著自己手指所到之處，把調(diào)節(jié)帶順著蕭以歌的側(cè)臉貼住并在下顎扣緊。

        這是她們第一次相距咫尺，蘇杭的指腹偶有碰到蕭以歌的臉，蕭以歌只覺得干燥又溫暖。

        她看著蘇杭輕顫的睫羽，用戲謔的語調(diào)企圖引出冰涼月光里潛藏的溫度：“你真的好貴，帶你離開是另外的價錢么？”

        蘇杭剛扣好調(diào)節(jié)器的手指停在那里，雙眼如星，“我主動的，免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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